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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聊斋新编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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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魂之叹
现代之世,科技昌明,农田却渐无人烟。长山县中,有一老者,姓安名德,世代耕耘,守护田园。彼时,城市化之风日盛,乡间青壮多入城务工,田地荒芜,稻穗无人收割,麦浪无人问津。安老头儿虽年近古稀,仍坚持操持祖业,晨钟暮鼓,耕不辍。
这一年秋,荞麦熟,黄澄澄一片,安老头儿雇了几名工,趁月色,将麦收割,堆于田边。乡里近有谣传,言有怪异之物,专食未收之稻麦,饿极则噬牲畜,甚而伤人。安老头儿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然为防万一,仍命长工连夜将荞麦运至家中。
当夜,月华如水,工人们运罢归去,安老头儿独留田间,倚长矛而眠。才合眼,忽闻“沙沙”之声,疑是麦穗被风吹动,细听却似足踏草丛,心下生疑,猛抬头,见一高大之影,红发如焰,胡须蓬乱,立于面前。安老头儿大骇,奋力一刺,影发雷鸣之吼,倏忽不见。
安老头儿惊魂未定,持矛归家,途中遇回之工,述以所见,众皆骇然,然半信半疑。次日,晾晒麦场上,忽空中异响,老头儿高呼:“鬼物至!”拔足狂奔,众工随之,乱作一团。
数日后,鬼物果再现,众人齐射箭矢,鬼物受惊遁去。自此,安老头儿命工筑高台,昼夜巡守,防鬼再临。
麦收毕,场上麦秸成山,安老头儿登高踏实,忽望空中,复惊呼:“鬼来矣!”工人们四散寻弓箭,然鬼已扑至,咬去安老头儿额上一块,血流如注,老头儿昏厥。工人们将他救下,送归家中,医治无效,不几日便魂归离恨天。
自此,鬼物销声匿迹,似为安老头儿之血肉所饱。然,村中牲畜时有失踪,夜半时闻异声,村民无不惶恐。
话说这鬼物,原是稻魂麦魄,因无人耕种,饥肠辘辘,形如枯槁,红发乃因日晒雨淋,颜色变异;乱须乃麦草所化。彼本无害人之心,只因饥饿难耐,始有噬食牲畜,伤人之举。
村中一读书人,知书达理,思忖此事,乃倡议复耕田地,以祭稻魂。村民从之,重新犁田播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田地复苏,稻穗重又金黄,麦浪翻滚如昔。
一年秋收,村民设祭,供上新粮,祭那稻魂麦魄。祭毕,夜半,果见一影,形瘦骨嶙峋,然面带喜色,食祭品后,缓缓消散于月光之下。自此,怪事绝迹,牲畜安宁,村民安居乐业。
此后,每逢秋收,村民必设祭,不忘稻魂之叹,警示后人珍惜田地,勿使稻魂再现世,扰民伤生。安老头儿之墓旁,亦每年有新麦供奉,以慰其在天之灵,如此方不负这片土地上,人类与自然之共生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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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鬼影:遗老孤魂
在这繁华落尽的现代,村落里却有另一番天地,似旧时光的残影,留存于这片土地上。话说某村中,有一老者,姓李,单名一个霖字,乃是昔日村中显赫一时的李氏之后。李霖虽年逾古稀,孤身一人,子女俱往城里谋生,鲜有归来之时。
一日,暮色四合,李霖在自家老宅中,灯火昏黄,忽见一物,形似长凳,色若胭脂,滑润如脂。李霖见这物件生得奇异,初时以为是哪个淘气的孩童所为,便欲上前细看。只见这长凳随着他的手势,竟柔若无骨,曲折如蛇。李霖大骇,急忙退后,心下思忖,莫非是老宅中阴魂未散?
又有一回,李霖在院中,见墙边倚着一根细长白棒,洁白如玉,细腻光滑。他好奇心起,走近一触,那棒竟软绵绵倒下,似有生命般扭曲,缓缓隐入墙中不见踪影。李霖不禁背脊发凉,暗道这宅子果真不太平。
话分两头,且说村里有一教书先生,唤作王俊升,租住李宅旁一间旧屋,教授村中孩童。某日黄昏,王先生方点灯,倦怠欲眠,忽见门缝中钻进一小人儿,身高不过三寸,踱步入室,稍作徘徊,又匆匆离去。不多时,这小人儿竟扛来两小凳,凳形粗糙,似用高粱秆所制。随后又有两个小人,抬一小棺,棺不过四寸,置于凳上。未等王先生回神,一女,着素服,腰系麻绳,头裹白布,掩面而泣,其声细若蝇鸣,身边随几婢女,皆与小人儿一般大小。
王先生伏于床,窥此异象,毛骨悚然,寒意透骨,欲喊却失声,欲逃却跌落床下,动弹不得。待到宅中人闻声赶至,室内已空无一物,惟余王先生一人,惊魂未定,述说所见。
自此,李霖与王先生的奇遇在村中传开,村人纷纷议论,言这老宅定有冤魂作祟,或是因无人祭奠,孤魂野鬼借物显形,以求人间香火。
而这背后,确是另一番悲凉景象。村中青壮俱往外地打拼,留下老者如李霖者,守着空巢,孤寂度日。子女不归,祭祀无人,家中神佛牌位落灰,祖先遗像无人拂拭,似这般境况,鬼怪乘虚而入,亦不足为奇。
李霖每逢夜深,常觉有物在侧,或听闻哭泣,或见物件自行移动,愈发相信是因子女之疏忽,致使祖先不宁,鬼魂作祟。村中老人亦有同感,纷纷自责,思量若能早些将子女教导得孝顺,何至于此。
于是,李霖与村中老者商议,欲重拾旧时礼仪,每逢节庆,聚集村中留守老人,祭祖敬神,盼能安抚那些孤寂的魂灵。祭祀之日,村中虽不见年轻面孔,却有老泪纵横,诵经声中夹杂着对子孙的思念和对往昔的缅怀。
然而,诡异之事并未就此消停。有一晚,李霖梦中见一老妪,形貌凄苦,言自己乃这宅中旧主,因无人祭拜,孤魂无依,求李霖为其立牌位,续香火。李霖醒后,依言而行,果然,宅中异象渐少,但心中的孤寂却愈发深重。
这故事流传开来,成了村中一则新时代的鬼怪传说,提醒着那些远走的儿女,莫忘故土,勿弃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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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洒河畔情义长
在当代中国农村,有一村落名唤淄北村,村中有一青年,名唤许明,世代以捕鱼为生。彼每夜携酒至河畔,饮酒之馀,辄以酒洒地,口中念念有词,祝曰:“愿河中之孤魂,得此一觞解其孤寂。”村中人皆笑其痴,独许明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
一日黄昏,许明如常至河边,正自斟酌间,忽有一青年,衣着虽简朴,然神情间却有一股超脱之气,徘徊不前。许明见状,招手曰:“若不嫌弃,且来共饮此杯。”青年闻言,欣然而至,二人对酌,谈笑间,青年自称王晨,言语间颇有古风。
夜深,许明一无所获,甚是懊丧,王晨见状,笑曰:“我且为兄驱鱼。”言毕,飘然而去。须臾,河中水声大作,许明撒网,果得鱼无数,欢喜不尽。许明欲谢,王晨却不受,曰:“此小事,何足挂齿?若兄不弃,愿常来此共饮。”
如是半年,王晨每夜皆至,驱鱼助渔,许明之家日渐丰饶。然有一夜,王晨忽告曰:“与兄相识,虽短短时日,情同手足。然天命不可违,吾将别矣。”许明惊问原由,王晨欲言又止,终道:“实不相瞒,吾乃河中溺鬼,业满将去。此前之鱼,皆我暗中驱之,以报兄之酒祭。今夜乃吾与兄之最后一晤。”
原来,王晨生前亦是个嗜酒如命的青年,一次醉酒后,夜游河边,不慎落水,终成水鬼。许明初闻大骇,然相处日久,情谊深厚,遂悲从中来,二人痛饮至鸡鸣。王晨临别,告知明日会有女子渡河溺亡,以代其位。许明心下不忍,次日果见一妇人携儿至河边,妇人失足落水,儿啼岸上。许明欲救,却念及王晨之言,强忍不救。岂料妇人竟自救上岸,抱儿而去。
当晚,王晨复至,笑曰:“兄见今日之事乎?吾怜其子,不忍夺母命,故未能成行。或天意如此,我与兄之缘未尽也。”许明感其仁心,叹曰:“君之仁心,可通天帝。”
不数日,王晨再告别,言已得神职,为招远村土地神。临别前,王晨苦口婆心地对许明道:“兄之好酒,恐亦如我昔日。酒能误事,望兄引以为戒。”许明深受触动,决定戒酒。
许明前往探访,村人梦中有神言,许明将至,纷纷迎接。许明祭拜王晨,王晨显灵,风送十里,情深意重。
许明归来,家境愈发富裕,遂不再捕鱼,改行他业,生活安逸,且自此滴酒不沾。村人见许明之福报,皆知好人有好报,纷纷效仿其善举,村中风气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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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途穷尽
在现代西北农村,有一村落名唤春柳村,村中有一户人家,父名唤贾成,子名贾宝,世代以街头艺为生。彼父子二人,善演奇术,村中人皆知,逢年过节,或乡间集市,常见其踪影。
一日,村中正值春节前夕,贾成携贾宝至村广场,欲演一出“天桃窃取”之戏。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村中长者及孩童,皆围坐一团,翘首以待。
贾成着旧时长袍,贾宝则一身短打扮,二人登上临时搭建之小台,贾成先向众作揖,言道:“今日为博诸位一笑,吾与小儿将上演一出绝技,望诸位赏光。”言毕,鼓乐齐鸣,贾宝便将一绳抛向天空,此绳如有灵性,笔直悬于空中,似被无形之手牵引,渐入云端不见。
贾成故作愁态,谓众曰:“此去天庭,路途遥远,吾儿此行,凶险异常。”正当此时,村中一泼皮,姓李名二,素来好事,跳出嚷道:“这等伎俩,哄谁呢?若真能上天,何不带我一游?”贾成笑而不语,命贾宝沿绳而上,贾宝似蜘蛛攀丝,渐行渐高,终至不见。
久之,忽有一物自天而降,落地乃一巨桃,香气四溢,观者无不啧啧称奇。李二见状,更加不信,欲上前揭穿,却见绳忽断,贾宝之首颅落地,继而肢体纷纷坠下。贾成悲呼,收残骸入箱,泣曰:“吾儿为此术命丧黄泉,奈何!”村人无不唏嘘。
正当李二欲嘲笑贾成之悲为戏时,贾成忽于箱中唤:“宝儿,汝若无恙,速出谢众。”话音未落,贾宝已笑嘻嘻自箱中跃出,毫发无伤,众皆惊愕,掌声雷动。
贾成向众道:“此术虽险,然为救治吾家中病妻,今日不得不为。”言毕,村中长者与众乡亲纷纷解囊相助,贾成父子得金不少,急忙归家,购药以疗家人之疾。
然贾成妻子病情缠绵,医药费用如流水般逝去。农村医疗保障薄弱,报销寥寥,贾家所筹之钱不久便如石沉大海,踪影全无。贾成与贾宝无奈之下,只得收拾行囊,奔走于各乡村之间,表演技艺,希冀以此续命。
自春柳村启程,贾成父子二人踏上了漫漫求生路。行至青石村,村民们围观其表演,啧啧称奇,然当贾宝沿绳上天,贾成收钱之时,观者多是散去,仅有几张钱币落入贾成之帽。父子二人面面相觑,贾成勉强一笑,宽慰贾宝道:“今儿个观众兴致不高,明日再试。”
翌日,到了柳河镇,贾宝表演之时,险象环生,引得镇民惊呼连连。表演结束,贾成环顾四周,期盼有善心人士解囊相助,然众人或摇头,或转身,钱袋依旧轻飘飘。贾宝见状,强颜欢笑,背起行囊,父子二人又向下一站进发。
在风沙村,贾宝抖擞精神,表演“天桃窃取”,观者虽多,然多是乡间孩童与老人,贾成手中所得,不过是些许碎银,勉强够买几剂药。夜晚,父子二人挤在破旧的楼房中,贾成望着药罐,眉头紧锁,贾宝则因寒冷与劳累,咳嗽不止。
如此辗转于各村落,父子二人每到一处,皆是满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离去。他们的身影在乡间小路上渐行渐远,身体因日夜奔波、风餐露宿而日益衰弱。贾成原本乌黑的头发斑白,贾宝的脸上已不见少年之红润,代之以疲惫与瘦削。
在黄土坡,贾宝表演时因体力不支,险些从绳上跌落,幸得贾成眼疾手快,拉住绳索。表演结束,父子二人收获寥寥,贾成心如刀绞,贾宝则因过度劳累,昏厥于地。村民虽有同情者,却因自身生活所迫,出手亦是微薄。
父子二人就这样,带着一身的疲惫与病痛,继续他们的旅程。每到一处,技艺虽能博得一时之欢笑,但生活之重担却未能减轻半分。他们的身影在乡间小道上,显得愈发孤独与无助,身体的衰弱与精神的萎靡,成了他们不变的伴侣。
期间,慕其技艺者络绎不绝,求学之声不绝于耳。然贾成每每摇头,言此术乃一神秘道士所授,尚未得其许可,不敢私相授受。众少年虽心有不甘,然见贾成父子之坚决,亦只能作罢。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贾成父子最后一次在邻村表演时,已是面容憔悴,精神萎靡不振。贾宝虽仍沿绳而上,然动作迟缓,观者皆为其捏一把汗。表演结束,父子二人勉强一笑,收获寥寥,黯然离去。
不数日,村人传言,贾成携妻、子于深夜投河自尽,了结苦难残生。消息传开,村民无不为之扼腕叹息,感慨世道之艰,命途之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