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许七安000

1、遇见贵人

　　秋雨淋漓地下，不大，有着彻骨的冷，骨肉牵着神经，叫嚣着无尽的寒。

　　方奕扯了扯自己身上又要散开的衣袍，低垂着眼，缩在街道的角落。
　　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兜，食物已经都吃完了。

　　他好饿。
　　方奕抬头看着街上的人。

　　天气越来越凉，还下着让人难受的雨，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方奕看了良久，终于起身。

　　他相中了一个气质不凡的青年，这位青年撑着竹骨伞正在糖画摊子前看摊主画糖画。
　　他的腰上正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这钱袋就这样孤零零地挂着，格外诱人。

　　摊主手艺超绝，栩栩如生的糖画在他手下慢慢成型，青年看得入了神。
　　连自己钱袋子不见了都毫无察觉。

　　方奕偷到了钱，马不停蹄地去寻一个人少的摊子。
　　“大伯，一个饼。”
　　摊主看一眼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给他装了饼。

　　不消想便知道这钱准是偷来的。这城里，像这样的小乞丐很多，每天都有几个拿着偷来的钱来这里买饼吃。

　　方奕寻了个清净的小巷，蹲在角落啃他的饼。
　　雨难得地停了。
　　小巷狭隘，灌着风，吹得方奕的手如水似冰。

　　风吹着他的头发，发丝垂在热饼上。
　　方奕吹口气，将饼上的头发吹开。

　　饼刚咬了没几口，他对面小院的门突然咿呀地开了。
　　方奕正惊讶于这样僻远的院子还有人住时，里面的人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商时予看见方奕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这不是刚刚偷我钱袋的小偷吗？”

　　昏昏灯火下，方奕认出面前这人正是在糖画摊子前的那个青年，方奕怕被教训，连忙将剩下的钱都掏出来要还给他，说：“还给你。”
　　商时予没接。

　　天已经暗下来，自己提着的灯笼照应下，面前的这小孩光着脚丫，穿着几近褴褛的衣服，拿着饼的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都是污垢。
　　他苦涩地回道：“不用了，你自己拿去花吧。”

　　方奕一怔，目光灼灼。

　　商时予蹲下来，与方奕平视。
　　月光下，商时予目光柔和。
　　他问：“你想找个活干吗？”

　　翌日天明。
　　商时予拉着搓洗干净的方奕来到一家小店。

　　“大娘。”商时予走进店，很从容的喊道。
　　忙碌的大娘从后厨里迎出来，她一边擦着手，一边问：“是商公子啊，怎么了？”

　　商时予把方奕往大娘面前推了推，说：“您前几天不是在愁找不到小工吗？我给您推荐一个呗。”
　　大娘看着面前拘谨的小孩，心下是有些抗拒的，孩子小都不知道能干什么活，但碍于商时予的面子只能答应下来，说让这个孩子先干几天试试。
　　商时予拍了拍方奕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啊。”

　　大娘把方奕带到了后厨，方奕看着后厨这一切陌生的摆设，还是觉得不切实际，像在做梦一样，感到梦幻。
　　他对昨天答应商时予的自己感到震惊。
　　方奕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干净，穿着得体暖和的衣服，准备靠自己的劳动来获取生活的资金。

　　大娘本来对方奕是没有抱有希望的，结果让她意外。
　　方奕意外地听话能干。

　　晚上，方奕推开院子的门。
　　商时予正坐在院子里，听见声响，寻声看去，微笑地问：“如何？”

　　方奕从兜里掏出大娘给他的铜板，递给商时予看。
　　“不错。”商时予托住方奕的手，带着他的手指将铜板包裹住推回去，说，“自己好好存着。”
　　方奕听商时予的话把铜板收好后，把手正放在腿上，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商时予看着有点想笑，他问：“拘着做什么？喝茶吧。”说着，将手边的茶推给他。
　　方奕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今晚还是睡在这里吗？”

　　“怎么？”商时予懒懒地问他，“看不起我这里吗？”
　　方奕把头摇成拨浪鼓，连忙道：“不是。”话落，他鼓起勇气道谢：“谢谢你。”
　　商时予一听，放下手中的茶杯，摸了摸他的头，说：“那答应我，不要再偷东西了好吗？”

　　方奕用力点头：“好。”
　　回应方奕的，是商时予的微笑。

　　往后的一些日子，方奕都在大娘的饭馆里打工，他甚至都学会了做一些菜，偶尔还会给商时予露一手。
　　商时予看着曾经阴郁的小孩变得越来越开朗，真是笑在眼底喜在心底。

　　方奕卖力地擦着桌子，听着隔壁桌在讨论仙人。
　　“隔壁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著名的长昆宗里的仙人都给引来了。”
　　“听说是那个姓王的富贵人家的小妾被鬼附身了。”
　　“被鬼附身？这也太可怕了。”
　　旁人嘘了他一下，说：“有仙人在你怕什么？仙人一个仙术鬼就不见了。”

　　“话说，长昆宗又要招徒了吗？你要送你家小孩去试试吗？”
　　“算了吧，一被招进去几十年见不到面，你舍得吗？我家又不是养不起。”

　　仙人的故事，方奕从小听到大，你要是问他，他能够给你讲出好几个不带重样的。
　　仙人与他，天上天下遥不可及。

　　方奕收回注意力，还是老老实实擦桌子吧。

　　大娘的孩子小李同方奕一般大小，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最贪玩。
　　小李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在外疯玩，为此大娘没少责骂他。

　　因为小李天天在外头玩耍，整个城里的小孩几乎都认识个遍，因此他知道方奕以前是个流浪儿。
　　所以当小李的玩具不见时，他一下子就指认了方奕。

　　在店里坐满了客人的情况下，小李指着方奕大声吼道：“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风筝！”
　　方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否认：“我没有。”
　　小李却不相信，他一口咬定就是方奕拿的，说：“肯定是你，你不要狡辩！”

　　大娘听见声响，从后厨走出来，不悦地说：“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干什么？不要影响了客人。”
　　“娘！”小李不依不饶，“我的风筝不见了，我都和人约好去放风筝了！”
　　大娘说：“不见了和你对着方奕大喊大叫有什么关系？”

　　小李指着方奕，道：“肯定是他偷的！”
　　大娘瞪着小李，说：“方奕怎么回偷你的风筝！自己弄丢了不要赖在别人身上！”
　　“我哪有赖他！”小李说得眉毛都扬起来了，“娘你知不知道，方奕以前是个流浪的！偷东西都偷惯了。”

　　大娘看向方奕，问：“方奕，你有没有拿小李的风筝。”
　　方奕平静地回道：“没有。”
　　方奕说完，小李马不停蹄地接上去：“你撒谎！”

　　店里的客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窃窃私语，处于风暴中心的方奕微微颤抖着。
　　他沉静了良久，跑出店。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轻轻，阳光如镶金薄纱柔柔落在石桌上。
　　商时予惬意地坐在藤椅上品茶。

　　突然，院门被猛地推开。
　　商时予抬起头，看见方奕站在门外。

　　商时予敏锐地察觉出方奕的情绪不对，连忙起身朝他走去。
　　“怎么了？”商时予轻轻抱住他，像母亲哄着孩子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受什么委屈了？”

　　方奕的头抵住商时予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小李说我偷他的风筝，我没有偷他的风筝。”
　　说着，方奕抬头问：“先生你信我吗？”

　　商时予笑道：“方奕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偷东西了吗？我相信方奕不会食言的。”
　　得到答复，方奕又将头低下去，他扯着商时予的衣服，微微抽泣起来。
　　商时予安抚地摸着他的头，说：“我带你去讨公道。”

　　就如商时予所说的讨公道，他拉着方奕气势十足的走进店里。
　　小李正坐在店里，恼火自己没有风筝不能去进行风筝比赛，一抬头就看见了商时予。

　　商时予皮笑肉不笑：“就是你污蔑方奕偷风筝？”
　　明明商时予皮囊长得很好，很有亲切力，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对他心生好感。
　　可小李对此时的商时予感到害怕，刚刚说方奕时的气焰全被浇灭下去，只见他的嘴唇嗫嚅着：“就，就是啊。”

　　商时予盯着小李道：“你听着！方奕绝对不会偷东西的。你现在向方奕道歉。”
　　大娘早就又从后厨出来了，她知道商时予是个不能惹的人，忙道：“小李快点跟方奕道歉。”

　　小李咬着嘴唇，涨红了脸，但碍于商时予黑着脸的威压，只能不情不愿地向方奕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偷我的风筝。”

　　方奕从头到尾都揪着商时予的衣角，他听着小李的道歉，有一时的恍惚。
　　他想起了他还是流浪儿的时候，因为拿到了一块馒头而被其他流浪儿压着打的时候，被抢走了馒头缩在牛棚挨饿的时候。
　　那时候孤立无援，哪有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