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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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璃和凌安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形臃肿、面带赘肉、眼神狭长的男子正向他们走来，正是那日在凝香居见过的王贵。
他身上的酒气与步伐中的沉重喘息，无不透露着一种令人不悦的气息。
一瞬间林向璃与凌安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头。
林向璃强压下心头的厌恶，维持着恭敬的姿态，
“王大人安好，今日贸然造访，实乃因家父之事有诸多不解，特来向您求证一二，望大人海涵。”
“哦？竟是有关林知州之事？”
王贵故作惊讶，手中把玩的玉器轻轻转动，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玩味，
“我区区一郡掌簿，怎会知晓知州大人的事务？林小姐恐怕是找错人了。”
“如此说来，您与我父亲并无交情？”
林向璃试探性地问道。
“林小姐言重了，知州大人声名远播，谁人不识？只是在下官职卑微，尚未有幸与知州大人有过深交。”
王贵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但嘴角那抹轻蔑的笑意让人难以忽视。
“那么，关于利用权势逼迫良家女子沦入风尘之事，难道也全是他人所为吗？”
林向璃决定直截了当，将心中的疑问抛出。
王贵的脸色微微一沉，但迅速恢复常态，故作不解，
“林小姐此言差矣，我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定是有误会。”
“误会？王大人，陈惟玉等女子受尽屈辱，皆是因你而起，你怎能说是误会！”
林向璃情绪激动，声音中带着愤慨。
“向璃，冷静些……”
凌安欲上前劝阻。
他清楚此刻提及陈惟玉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甚至可能将陈惟玉推向危险的边缘，但林向璃的情绪已如脱缰野马，难以控制。
“陈惟玉……”
果不其然，王贵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哼，区区一个风尘女子，她的话，如何能信？不过是浮世中的一缕轻烟，她的话毫无价值。”
看着王贵傲慢的姿态，林向璃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稳，
“我不管你在凝香居背后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父亲，他是否卷入了这一切？”
林向璃紧盯着王贵，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直达真相的核心。
她急需这份确认，来捍卫心中对父亲的信任与尊敬，即便这份答案来自一个她内心并不认同的人。
王贵没有直接回答，他冷笑一声，反问道，
“林小姐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反倒是相信一个风尘女子的片面之词？”
说完，他转而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林小姐，人心险恶，以您的纯真善良，实在需得提防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切莫轻易被谎言所蒙蔽了。”
闻言，林向璃缓缓低下了头。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了激烈的挣扎与思索后，终是轻声回应道，
“行，我明白了，多谢王大人提醒。”
*
走出王府的幽长廊道，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林向璃的脸上，她的心情如同这初现的阳光一般，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她挽起凌安的手臂，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凌安，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我就知道，父亲他绝非那般小人。”
凌安眉眼低敛，他的步伐显得尤为沉重，
“向璃，王贵此人的行事作风，你我皆有目共睹，他的话，恐怕难以全信。”
林向璃闻言，眉头微蹙，反驳道，
“但细细想来，他并无直接的理由来欺骗我。而且，他说的那些关于我父亲的话，确实在理。在这个世界上，谁能比自己的父亲更值得信赖呢？”
这话虽在理，但凌安心中却难以释怀，那日陈惟玉那无助而绝望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可是，那些无辜的少女们，她们又何其无辜，却因此遭受牵连……”
“凌安，”
林向璃打断了他的思绪，无奈说道，
“这世间的苦难与不公，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虽有心相助，但力量终究有限，无法改变所有的不幸。只要父亲清白就好，其余之事，非我等所能左右。”
凌安侧头看向林向璃，眼中情绪交织。
他能够理解林泊文在林向璃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也理解她作为女儿为父辩解的急切心情。
只是，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失落。
眼前的林向璃，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里，林向璃经历了太多，以至于记忆中那个纯真善良、即便受到伤害也依然选择为施害者留下口粮的小女孩形象，已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
沉浸在自我安慰中的林向璃，并未察觉到凌安内心的微妙变化。
她拉着凌安，步伐愈发轻快，
“走吧，凌安，我们得快点回去，福瑞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呢。”
凌安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至少，在对待弱小生命上，她的那份纯真与善良，始终未曾改变……
*
棠苏子前往寻找凌安的时候，得知凌安已与林小姐外出。
枯等只是浪费时间，她心中随即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去凝香居探访久未谋面的陈惟玉。
自那晚一别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值正午时分，凝香居虽不如夜晚灯火辉煌时的喧嚣，但站在门口，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门内传来的丝竹管弦与欢声笑语交织的声音，一派热闹景象。
棠苏子望着那扇雕花大门，心中不禁有些犹豫。
她这才想起来，进入凝香居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这对于并不富裕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然而，为了见陈惟玉，她还是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银两，递给了守门人，这才得以踏入这片繁华之地。
步入花厅，只见中央舞台上，一群身着华丽、姿色各异的女子正轮番献艺。
然而，棠苏子穿梭于人群之中，却始终未能寻见陈惟玉的身影。
一番打听之下，方知今日并未安排花魁登台表演。
棠苏子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担忧。
她走出花厅，走到廊院。
在廊院的一角，她注意到一位正忙碌着端菜的侍女。
棠苏子连忙跑过去，礼貌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姑娘，请问你知道陈惟玉在哪里吗？”
侍女闻言，面露难色，解释道，
“这……花魁通常不轻易接见外客。”
棠苏子诚恳道，
“我是她的朋友，特意来看望她的。”
看着面容柔和、言辞恳切的棠苏子，侍女想起陈惟玉近日来确实显得有些憔悴与低落，这位姑娘说不定真的是她的朋友呢？
她不禁有些动容。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见她吧。”
侍女终于松了口，领着棠苏子来到了一间雅室前。
轻轻叩门后，她推开门扉，向一位正对镜梳妆的女子通报，
“陈娘子，有位姑娘求见。”
她转身一看，见到棠苏子到来，满是惊喜，连忙起身相迎，
“棠姑娘，你怎会来此？”
棠苏子看着未施粉黛的陈惟玉，她依旧很美，但是脸色苍白，气色不是很好。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陈惟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
棠苏子看着陈惟玉那双依旧充满哀伤的眼睛，担忧并未因此消散。
陈惟玉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轻轻地将手叠放在棠苏子的手上，宽慰道，
“你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做傻事了。”
她垂下眼眸，
“我死了，或许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解脱，但我的父亲，他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他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棠苏子听着陈惟玉的话，心中既感欣慰又觉酸楚，
“你能想开便好。那未来你可有何打算？”
陈惟玉苦笑摇头，
“又能如何打算？命运弄人，我已无力反抗。”
棠苏子凝望着陈惟玉那双满是倦意的眼眸，仿佛能够感同身受那份被命运重压之下的沉重。
她也清楚，自己再如何感同身受，但终究还是未曾亲历过陈惟玉所经历的风雨，自然也无法轻易评判或给出简单的解决之道。
她更不愿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轻率地鼓励陈惟玉去反抗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命运。
正当棠苏子和陈惟玉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暗自神伤时，周遭的宁静被一阵突兀的、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这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她们的心上，让人无法忽视。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威压伴随着门扉遭受重击的巨响——“轰”的一声，震耳欲聋，门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踹开，猛然弹向墙面，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下。
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之下，一脸怒气的王贵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大步流星地朝两人走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动，身上的官服因他急促的步伐而紧绷至极，布料间隐约可见因承受不住重量而即将崩裂的缝隙，仿佛连这衣物也在抗议着他此刻熊熊燃烧的怒火。
王贵的出现，如同乌云蔽日。
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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