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佩缘[GL百合]》小美WYZ

7、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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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客栈出来，青子佩敏锐地察觉到，青子衿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青子佩知晓缘由为何，只因适才在客栈，青子衿闻听到了青家近况。
　　两年又复两年，自她们离开青雾水榭已然过去四年了，两个小姑娘步入了十六岁，璧玉年华，花一般的年纪。
　　离家的游子总是念家的，哪怕只是在不经意间，她亦会从旁人的话语之中留心她想要知晓的有关家乡的事情。
　　更何况，青子衿这个游子，已然离开青家将近四年了。而就在不久前，她还得知了关乎青家未来的重要消息。
　　青家与上官家彻底决裂了。
　　多半不是假的，否则若放在两家还在交好之时，无论青家还是上官家，必然会动用家族力量封锁消息，不会允许这等可能挑拨两家关系的流言随意传播的。
　　既是流言已然流传到人们议论纷纷的地步，青子衿就知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而且……想来与当初致使她离开青家的议亲之事亦脱不了干系。
　　虽说已然离开了青雾水榭，但青子衿大致能够猜到，青家主多半会寻个借口，隐瞒她当日拒婚又离家出走的事情，例如游历之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那日她说出那样令上官家下不来台的话，虽说青家主定然会从中调停，不一定会当场决裂，但往后两家却不免会就此离心，如当初一般交好是不可能了。
　　既生嫌隙，往后要是再想法子弥补却并非易事。四年以来，青子衿从零零碎碎的道听途说得知，青家与上官家之间的矛盾并未得以化解，反而越发激化了。
　　若当初她和气拒亲，就不一定会有这些糟心事了。青子衿这么想着，不免心生悔意，怪只怪她将话说得那般绝。
　　因着听上官家针对青家之事，待反应过来，她们才发现已日暮西沉，住客栈又太奢侈，故而找不到安寝所在了。
　　于是，两个小姑娘干脆双双躺倒在一处无名小山坡的绿茵草坪之上，反正正值盛夏，在野外睡觉亦不担心着凉。
　　绿草如茵，柔软似春毯，草坪之上零星生长着一丛丛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谈不上名种，却又另有一分自然野趣。
　　只是，野外露宿远非想象之中那般美好。这片草坪远看绿意盎然，近观却并非如此，虫蚁蛇蝎皆有可能借着碧绿的草叶遮掩，偷偷潜行，伺机一击即中。
　　青子衿与青子佩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地轻易躺到那片诱人的绿意上去，早在四年前她们刚刚离开青家不久，就已然在一片绿茵之上吸取过类似的教训了。
　　望着那片柔软的草坪，青子衿沉吟一瞬，取出符纸朱砂，刷刷点点绘制出一张线条简单的符篆，贴在草坪之上。
　　青氏一族专研符道，是以向来符修居多，青子衿原本是青家小姐，自然亦是符修。而她钻研青家的符篆传承异常有天赋，小辈当众她可是青家主最看好的。
　　对青子衿来说，这驱散之符不过小事一桩。这一张符篆贴上，符文所蕴藏的灵力暗流涌动，灵力所至之处，蚊虫纷纷被驱散，于草坪之上隔离开一片净土。
　　“子衿，”青子佩见青子衿将符篆贴在草坪之上，不禁有些奇怪，看着她问道，“今日你怎么用灵力来驱蚊了呢？”
　　“无碍，”青子衿收起符篆，随意地仰躺在了草坪之上，“我有分寸。”
　　无怪青子佩会因此而惊讶疑惑，青子衿身为符修，降妖除魔就须得依托符篆，况且她又已然脱离家族，制符材料供应有限，有时妖魔未除，符篆却已用尽。
　　好在青家乃驱魔界世家大族，符篆传承底蕴深厚，不得已之时青子衿可以血液亦或是灵力代替朱砂来绘制符篆。
　　若是这般，青子衿就不能再随意将灵力浪费于驱蚊清洁这等小事了，毕竟除妖是重中之重，而为这些琐碎事情动用灵力则是无可无不可的，自然能省则省。
　　先前青子佩染了风寒，就是因着青子衿需要省下灵力绘制符篆，没在青子佩游水过后像以往那般为她弄干衣物，而青子佩又缺少防患意识，这才着了道。
　　“那么，”青子佩转念间就已了然，她对青子衿的心思向来理解得极快，欢快而又惬意地在草坪之上打了个滚，“子佩在此恭喜子衿灵力修为又有所精进啦。”
　　青子佩虽非修士，又没有这个天赋，不了解青子衿现下是何修为，但她了解青子衿的为人，知晓青子衿不会为己身一时舒适，而浪费本该用于除妖的灵力的。
　　是以青子佩就能因此推断出来，定然缘由青子衿的灵力又有所长进了，她是在保证除魔降妖不会受到影响的前提之下，才将多余的灵力用于驱除蛇鼠蚊虫。
　　“子衿，你今日好像有心事，”青子佩躺在草坪之上，直截了当地问道，就算看出青子衿有心事，她亦并未拐弯抹角遮遮掩掩，“是青家与上官家决裂的事情嘛？”
　　“……嗯。”青子衿并未否认，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她与青子佩一向如此坦言，从来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亦不会产生隔阂，既是青子佩问起，她就如实回答。
　　“子衿，你后悔吗？”青子佩先是望向夜空之中的点点繁星，又侧目望向青子衿的双眸，再一次觉得青子衿一蓝一绿那双异瞳，简直璀璨明亮得连星星都黯然失色。
　　“我……”青子衿若有所思，她仰头望着黛色的天空，视线的焦点放得很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垂下眼帘，放缓了语速，答道，“我还当真是……有些后悔了。”
　　“啊？”闻听此言，青子佩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们对彼此之间的情意向来是自信的，是以这还是她是第一次对青子衿的回答有出乎意料之感，“子衿，你后悔了？”
　　“子佩，我并非是在后悔与你在一起。我只是在后悔，不应该为了与你在一起，就抛弃了青家的外祖母与一众师长。
　　“外祖母与众位师长予我家族资源，将我视为继承人培养，教我如何修炼制符、如何驱魔降妖、如何处理家族事务，各中要点，皆殷殷切切、毫无藏私、倾囊相授。
　　“可以说，我这一身本领皆源于她们，我能安然活到此时亦是归功于她们，我惠及她们的教导之恩，却没能报答她们。相反，我为了和你在一起，离开了青雾水榭，亦离开了外祖母与众位教导我的师长。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该当承担多大的责任，我身为青家小姐，家族培养的符修，自然亦当承担相应的责任。这般不计后果的离开，只不过是无能的逃避罢了。
　　“叛出家族，是为不忠；离弃师长，是为不孝；言语冒犯家主，是为不仁；罔顾此举为家族带来的后果，是为不义。
　　“追求所爱不是错，若因追求所爱，将忠孝仁义弃之不顾，却是我的错了。”
　　青子衿字字句句都在检省着自己的过错，她向来坚强，游猎之中受再重的伤亦从来不会流泪。然则忆起在自己年幼时，外祖母与众位师长殷切的教诲，她却眼角泛红，声音微颤，难得显露几分脆弱之意。
　　青子佩安安静静听着，并未插言。她与青子衿不同，自从母亲离世，她就没能在他人身上体味到亲情了，然则此时听青子衿缓缓叙述往事，她却仍是心有触动。
　　况且，自青子衿年岁渐长，性子更是越发沉稳清冷，平日不过只有青子佩一人能让青子衿多说几句话。而且即便是青子佩，亦难得听到青子衿说这么多话，更别提见她流露出这样堪称是脆弱的神情了。
　　“子衿，”听罢青子衿的话，青子佩眨了眨眼睛，先前的惊讶一扫而空，她心中恍然，无怪青子衿如此回答，缘由竟是她的爱人成长了呀，“那……你想回去嘛？”
　　“……”青子衿沉默一瞬，随后闭上了眼睛，长睫微颤，轻声道，“想。”
　　“如果你想回去，那就回去罢，”青子佩翻了个身，轻轻抱了抱青子衿，“无论你去哪里，我一定会随你一起的。”
　　“子佩，”青子衿轻叹一声，她睁开眼眸，眸中清晰地沉淀着对她的爱人的愧疚与歉意，她道，“……对不起。”
　　“没关系，子衿，我等你，”青子佩在青子衿的颊侧轻轻吻了一下，神情之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哪怕那时你我已然白发苍苍，我亦会一直等着你的。”
　　吻的人与被吻的人皆未羞涩脸红，她们之间向来如此，爱意自然流露，坦诚得从来无需一丝一毫的逃避与遮掩。
　　青子衿翻了个身，颠倒了她们之间的体位，她回抱住了青子佩，与她十指相扣，在她额前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不同于青子佩在她脸上留下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她这一吻庄重得竟似是在举行着一个严肃的仪式，亦更似是在对青子佩那句坚定的誓言……无声回应。
　　但两个小姑娘的吻中，无一例外的又皆满是对彼此无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