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夏》壹玖零零

64、马驹

　　锦川药业，总经理办公室。

　　气压低得仿佛凝固般，邱意站在桌前呼吸都快要停滞。

　　良久，男人将抽屉里的文件甩到桌面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办完这件事儿，你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可是……段哥，我……”
　　邱意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段序臣挥手打断。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她是什么脾气难道你还不清楚？！”段序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

　　“别废话了，赶紧去办正事儿。”段序臣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邱意只能含冤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

　　他怎么知道那是段哥的儿子！西雅图他跑了三趟，就是因为陈董不相信孩子是江寒的，光DNA检测他就分三家去做的，但结果都是一样，证实孩子与段序臣没有亲子关系。

　　这可好？！

　　合着她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江寒的手笔？唯独将他瞒得死死的？

　　姜之羡带着孩子回国那么久，段哥却一点儿没透露过孩子的事儿，他真就以为孩子是江寒的？

　　欸！可惜了，有一点段哥说的对，姜之羡的脾气跟倔驴似的，惹恼她？嘴贱！嘴贱！

　　“邱助理。”

　　“Sherry，你找段总？”

　　“是啊！”Sherry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包臀裙恰到好处盖住膝盖，很得体，连同微笑也十分得体。

　　“邱助理您这是？”

　　“噢。给段总办些私事。”邱意挥挥手，垂头丧气走了。

　　办公室内，段序臣站在窗边接电话，那头人讲话，他默声听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段总！”

　　“什么事儿？”段序臣手机还放在耳边，看向来人，电话里的人显然听到了他那头的动静，话音也随之停下。

　　Sherry并不知段序臣在和谁讲电话，见他问话，便把手头的资料递过去，“我们有批药马上进入临床阶段，今晚人民医院院长想要邀您——”

　　“我没时间。”

　　“段总您？”Sherry惊讶的望着段序臣。

　　这批药能否上市对于集团来说意义重大，人民医院的冯院长在这个节骨眼上邀他吃饭，摆明了是有预谋的，他不去，岂不是下了人家的面子？

　　电话那头女人终于重新开口，喊他，“序臣。”

　　段序臣身子一震，眼底似有云海翻腾。

　　Sherry不明所以看向段序臣，注意到他手上还在接听电话，试探性问道：“您先忙段总！我稍后再来。”

　　Sherry走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还有电话那头的她。

　　莞尔一笑，打趣他：“段总要懂得怜香惜玉！”

　　“姜之羡！”段序臣半倚在办公桌上，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口，抑制不住眉眼的笑，佯装威胁她，“等回家收拾你！”

　　“行了行了，我错了段总，您还是努力工作吧，毕竟养孩子挺贵的，姜瑀最近在西郊马场看上了一匹小马驹，一问价，好家伙，八十万。”

　　“买呗，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我儿子喜欢，这点儿钱算——”

　　段序臣坐在桌上正侃侃而谈，门外邱意的声音响起。

　　“回家再说！马驹的事儿我让邱意去办。”

　　段序臣恋恋不舍挂断电话，看着来人。

　　“办妥了？”
　　……
　　“妥了。”邱意兴致不高，把离婚证从文件袋里掏出来，递到段序臣跟前儿。

　　“行了，甭给我看了！”段序臣起身坐回椅子上，“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听将功赎罪，邱意瞬间来了精气神儿，满脸期待看着段序臣。

　　“姜瑀在西郊看上一匹小马驹，你去给买了，回家你嫂子一高兴，兴许会让你晚点儿死。”

　　邱意知道段序臣在开玩笑，只要不“发配”他，让他干什么都行！

　　晚上，段序臣去应酬，Sherry陪同。

　　他本想避嫌，但奈何人民医院心内科主任与Sherry是同学，这批药涉及的科室刚好也是心内科。

　　他们八点一刻到酒店，冯院长和陈主任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段序臣进来，大腹便便的冯院长立刻笑着迎了上去，目光却是在Sherry身上流转。

　　Sherry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勾当，对上冯院长赤裸裸的目光也只是微微含笑，不着痕迹地往段序臣身边挪了寸。

　　“段总！许久不见！”冯院长笑着打招呼，眼睛却不着痕迹看着面前的一切，见段序臣没动，心里明了几分。

　　上次饭桌上Sherry替段序臣挡了好几杯，他都没反应，原以为段总没兴趣，没成想只是隐藏的深！

　　“好久不见冯院长。”段序臣淡淡回应，抽出手掌。

　　“啊哈哈——”冯院长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笑得更加灿烂，“快来坐——段总！”

　　冯院长拥着段序臣直到上位，转身要去够Sherry“美女总监这边——”

　　猥琐的表情都快溢出屏幕。

　　Sherry强忍生理不适，挂着职业微笑坐到冯院长另一边儿。

　　她一直在等段序臣发话，哪怕他一句话，她就可以坐到他的身侧，但是他没有，面对冯院长猥琐的招揽，他甚至连个微表情都没有。

　　眸子晦暗几分，但仍旧不死心。

　　席间冯院长和陈主任轮番灌酒，段序臣四两拨千斤拒了。

　　最后冯院长一拍桌子，脸色有些沉，“段总今儿是打定主意不给哥哥这个面子？”

　　段序臣失笑，不卑不亢还带着些许嗔怪的意味说道：“哥哥您这话可就严重了！实在不好开口，我家那位，看得紧！”

　　他说完，桌上三人均是一怔，Sherry的表情尤为呆滞。

　　“二胎！半年了没要上！这不，前段时间和您喝了一次，有点多，回家跟我耍了好几天！”

　　段序臣惋惜的表情加上哀怨的口吻不像是演的，把冯院长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顾阻拦连干三杯。

　　“弟弟！这事儿哥哥懂！你放心！今儿你别喝了，二胎是大事儿！响应国家号召，咱儿也是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推杯换盏。

　　总算是把合同签下。

　　Sherry把段序臣的酒都喝了，迷迷糊糊坐在路边等司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身上。

　　衣袂翩翩、气质非凡。

　　他家世好，人品好，身材好，就连长相都无可挑剔。

　　这样毫无瑕疵的男人，凭什么喜欢一个已婚带娃的女人，她从前还会自卑，因为姜之羡长得确实很美，即便同为女人，她自命不凡，但到了姜之羡面前还是会自愧不如。

　　可如今，她已经嫁人了，还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段序臣，你怎么就不死心！

　　看看我不行吗？

　　想着，泪如雨下。

　　段序臣在讲电话，声音很低，很温柔，看到司机驱车而来，便含笑挂断了电话。

　　“去把Sherry扶到副驾驶。”

　　“段总先送？”司机上车，询问段序臣的意思。

　　段序臣看了眼时间，Sherry家住东城，他们在西城，而他要回东郊，送Sherry近一些。

　　“先送我回去。”

　　他还是想赶快回去，家里的小丫头一天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虽然不明说，但他也知道，那丫头心里有憋着火呢。

　　如果不赶快回去灭火，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十一点半，汽车停稳。

　　段序臣急着往屋赶，“把Sherry送回去，慢点儿开。”

　　说完拉开车门，就看姜之羡披着大衣站在院里。

　　她走近，提鼻子闻了闻，没酒气。

　　“没喝酒？”柳眉一挑问他。

　　段序臣怕她冷，点头拥着人往里走，她不动，“Sherry呢？”

　　“车里。”

　　“让Sherry小姐住下吧，都这么晚了别折腾了。”

　　“羡羡！”段序臣看着小丫头冷冷的脸，就怕她误会，结果还是误会了。

　　“我，我和——Sherry，应酬……就只是——”

　　“我知道！”姜之羡用手肘把人推开，随即去开副驾驶的门，“Sherry小姐到屋里坐吧。”

　　司机开车回来这一路，她那侧的车窗一直是半开着，冷风吹过，人就醒了。

　　这时面对姜之羡的邀约，她只犹豫一秒，最终还是选择下车，跟他们进屋。

　　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

　　可惜，这一切来得太快。

　　那天的小家伙正在客厅堆乐高，听到门口的声响立马撒欢儿扑到男人身上。

　　“段叔叔。”

　　他这句话还好，直到下一句，算是彻底把她不甘的心揉碎击破。

　　小家伙搂着段序臣的脖子，天真的眨着大眼睛，三连问。

　　“你真是我爸爸吗？”

　　“你是我爸爸为什么不去西雅图看我？”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段序臣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同样震惊到，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耐心地解答每一个疑问。

　　“我确实是你爸爸。”他说完又觉得小家伙听不懂，又着重强调了遍，“亲生的！”

　　接着他又解释小家伙下面的疑问。

　　“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我知道，但是这其中有很多很多迫不得已在里面，你现在还小，并不能理解，你只需要知道爸爸很爱你，很爱很爱你，同样爸爸也很爱妈妈，很爱很爱你的妈妈！”

　　他低低的话，慢慢在空荡的客厅响起，刚好落入每个人耳中。

　　于今，九年纠缠，相恋却只有寥寥数月，分离五年，稚子四岁，他们一次又一次对抗越不过的阶级，蹉跎岁月令人惋惜，好在兜兜转转还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