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不出的》lovedontgo

14、刀三

　　真正的身不由己是被迫释怀，别人灌输给你什么样的情绪你就接受什么样的情绪，别人觉得无所谓你也要跟着释怀。
　　初中的莫茉在学校是有特权的，主要体现在莫荣之决定她是否需要待在学校上课，只需要一个电话他就能带走莫茉，不需要原因。
　　老师作为成年人心知肚明不会过问的事情，同学们却不理解，他们还没有进入社会，对于特权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莫茉的班主任刚刚训斥了一群班上的刺头，因为犯了不守规矩之类的小事，为首的男生竟然反问自己为什么不找莫茉谈话，比起她，他们犯的事也算不了什么。
　　班主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让她更头疼的来了。她接到了莫荣之的电话，他很客气地问候了老师，还问了莫茉的近况，直到莫荣之开口说：“老师，我是来给莫茉请假的，我想下节课就带她走，希望老师帮忙转告她校门口有车接。”
　　班主任对此是非常不赞同的，她不太理解这种有钱有势的家族的教育方式，只知道能安心坐在教室里学习对学生来说是保护和权利，但是她却不能提出她的疑虑，他们连校长那边的关系都打点过了，作为班主任只能传达消息。
　　莫茉坐上了车，看到车上放着的礼服裙子，脸色一白，然后把头转向另一侧，再也没看一眼旁边的礼服。司机说莫先生嘱咐一定要换上礼服参加晚会。
　　莫茉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小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在车上换礼服的经历，她觉得自己像被肆意摆弄的芭比娃娃，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联想，可思绪就像自虐一样反刍，直到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麻木袭来才停止。
　　望着窗外，明明是阳光普照，心里却阴郁得要下雨。
　　莫茉站在镜子前看了很久，这件礼服是新款但是尺寸是按照去年定制的，上身没有预留太多空间，紧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衣料有点透，隐隐地好像能透出肉色，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走出门的勇气。
　　门外传来敲门声，莫荣之的声音传来：“莫茉？换好了吗？”
　　等了很久才等到莫茉打开了房门，看到她配合地换好了礼服，莫荣之松了一口气说：“今天有几个老熟人，你先去打个招呼，然后你随便和他们闲聊就行了。”
　　“刀家的人今天也来了。”他看了一眼莫茉的脸色继续道，“你不要有太抵触的情绪，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莫茉脸色沉下来了，巨大的愤怒几乎让她转身欲走。
　　莫茉从小就被莫荣之带着在各种社交场合露面，八岁那年参加了刀家老二的生日宴，许多同行业的老总都收到了邀请，宴会上小孩子很多，大人们免不了谈论工作，小孩子扎堆疯玩。
　　莫荣之沉浸在酣畅淋漓的夸夸其谈中，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可转头已经看不见身影，他起身寻找。
　　小孩子在尖叫打闹，越往院子里面走人越少，终于他叫住了两个在树下窃窃私语的男生，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子，两个小孩脸上的表情很玩味地指了指围墙最里面的角落，突然跑开了。
　　莫荣之半信半疑地走近别墅的角落，往里一看，猝不及防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他的八岁的女儿莫茉，被刀家老三压在地上，裙子已经被掀开了，手被抓着，两条腿不停地扑腾，头发在猛烈的挣扎中糊了一脸。
　　莫荣之刚想冲上去，刀家的人在身后赶到了，刀总冲地上的刀三喊：“刀三！你在干什么？快过来！”
　　刀三回头，站起身，跑到刀明的身边，八岁的男孩和女生身高差不了很多，他对所有人露出无害的微笑说：“能干什么？我在和妹妹玩呢。”
　　莫茉已经匆忙站起来了，她因挣扎而凌乱的头发上沾了干枯的草和泥土，往莫荣之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刀三挡在中间，她的眼神中满是害怕。
　　刀三像是寻求认同一样看着刀明，他的父亲突然哈哈笑出声，拉过刀三说：“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这么小的小孩能做什么嘛？”
　　身后刀家的人赶紧点头附和，纷纷说就是小孩闹着玩的，还上前宽慰莫荣之，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莫荣之的脸色有所缓和，对莫茉说：“没事了莫茉，小孩之间开玩笑的，过来爸爸这里。”
　　年幼的莫茉站在原地，眼中的害怕突然就变成了迷茫，刀三刚刚是在和她开玩笑的吗？可是她砸在地上的头很痛、被抓红的手腕也很痛、被掀开裙子的时候觉得很奇怪，隐约觉得这个男生对她做的事情很不对，但现在只能垂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大人们三言两语化解这一切。
　　“莫总来打牌吗？三缺一，前几天听说莫总牌运很好，在牌桌上那赢到手软，今天赏光一起来几局吗？”刀明不停地恭维让莫荣之很受用，招呼着莫茉跟上自己，打算一展身手。
　　刀三故意落在后面和莫茉并排，他就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甚至带着笑和莫茉说悄悄话：“干嘛这副表情？一个人太无聊要两个人一起才好玩啊。”
　　刚刚刀三也是这副玩味的笑摸样，偷偷和她说太无聊了要一起玩，他支开了周围的其他小孩，一副神秘的表情将她带到角落，开始强行扯过她的手去摸自己，恶心得莫茉下意识想逃，但是被推得砸在了地上，眼冒金星。
　　如今她看着一群息事宁人的大人，陷入了自厌的黑暗中，头一回她沉默了整个晚上，没有表情，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回家就发烧了，请了几天假。
　　当她稍微恢复了一点再次回到学校，她感觉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好像带着鄙夷。
　　梁思是在学校里经常针对她的其中一个，连带她在的小团体也一起，对莫茉冷嘲热讽。这一次，梁思看到刚回到学校的莫茉，眼神突然亮起来，手舞足蹈地指着她说：“看呀！我们的大美女回来了！”
　　走廊里的人纷纷看向她们，梁思仿佛被这些好奇的视线鼓舞了，继续说：“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好事吗？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听听看啊！”
　　小团体发出了一阵爆笑，梁思捂着嘴，她刚掉的牙，不想把宽大的牙缝笑出来被人看到。
　　莫茉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没打算搭理她们，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梁思从前门大摇大摆地进来，径直走到莫茉的课桌前，撑着她的课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你和刀三的事情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你和男的做坏事，你羞不羞啊？”
　　梁思满意地看着莫茉怔愣住的表情，比起莫茉的无视，她更想引起对方恼羞成怒的反应，于是又伸手去拉她手上的书包，嘴里说着：“怎么还有脸来上学？”
　　这下莫茉回过神，厌恶地避开她的手，梁思看到了她厌恶的表情，生气地又要伸手去扯书包，莫茉避之不及，梁思扑过来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刀三，令人反胃的感受升腾，突然抬脚踹了一脚梁思，她没有抢到书包缺少支撑点，惯性往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莫茉，杀猪般地哭叫着：“你踢我！你怎么敢的！”
　　小团体赶紧叫来了老师，教室里乱作一团，吵得她头疼，地上的、站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不容易挤到坐在地上的梁思身边，梁思看到老师更加来劲，指着莫茉说：“老师我被她踢了！”老师头疼地带走了两个人，打电话叫了家长。
　　莫荣之赶到的时候梁思的家长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他刚刚在谈一个很重要的生意，现在才得空过来，只是看到对方的家长很不耐烦地坐在那，老师说莫茉踹了同学一脚，自己的女儿本人却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任自己问什么都不说。
　　对方得理不饶人地开始向他控诉，要讨一个说法，对方的孩子边哭边说要莫茉给她道歉，莫荣之觉得自己的脸要丢光了，自己的女儿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给你同学道个歉，说句对不起。”莫荣之眼中的女儿是机灵聪明的，不是现在这样又打同学又木讷的样子。
　　耐着性子又哄了一句，终于他像是受够了这种场面，抬手给了莫茉一巴掌，家长老师都沉默了，梁思得意地不再哭闹。老师过来劝说，看到莫茉红了眼眶，又把她拉过来递了纸巾。
　　对方家长把梁思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有任何伤，莫荣之赔了一些精神损失费，这件事就解决了。
　　梁思和小群体到处传莫茉打架、混社会、只和男生玩，之后班上没有人接近莫茉和她成为朋友，她的坏名声就源自因此。
　　莫荣之只当这件事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现在莫茉长大了，他希望懂事的女儿不要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摆脸色。
　　莫荣之带着莫茉走到了社交中心的人群中，一阵寒暄互相恭维之后，莫茉微微仰头喝下了一口酒，眼神漫无目的地放空到某处时，聚焦到一个男人身上。
　　是刀三。
　　他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对莫茉露出笑容，阴测测的，让人看了一阵恶寒。
　　莫茉没有任何表情地注视着他，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她知道这个在小时候猥亵过自己的人现在内心绝无悔过，甚至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