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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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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孟遥州没有再见过刘雨珍。
期中考他的生、化成绩有明显的提高,整体名次前进了几位。
方文高兴得很,说他有潜力,让江觉继续负责孟遥州,还想多让他带几个。
江觉:“你想累死我啊,咱班上是没别人了吗。”
“行行行,那你就主要带这个潜力股——我记得你俩家庭住址挺近的,平时闲着没事可以约在一起写作业什么的,哎,挺好!”
就这样,江觉周日还是会去街口的便利店给孟遥州开小灶。
有次夜自习结束,孟遥州走出教室时,江觉和李风帆正拐入楼梯间。
到一楼,李风帆径直出校门,江觉往停车棚走。孟遥州到那儿时,他和别班某个来搭话的男生正聊完。两人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车棚向校门的方向骑去。
刚出校门的李风帆看见江觉,装模作样挡在前面挥臂拦车,“Taxi!”
江觉刹住,笑骂:“你有病吧。”
孟遥州由于离得近,也被波及,被迫停了下来。也正在这时,他看到林月秋在辆私家车前,驾驶座司机行头的人把一袋东西递给她。
“谢谢你啊郑叔叔,要不是最近老下雨,衣服干不了,也不会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应该的,秋秋。”
“嗡——”后座车窗降落,一个瞧着比他们小上些的男生颐指气使:“喂,你不谢我吗。”
林月秋拧眉,嗤道:“又没让你来,谁知道你抽什么疯跑来。”
他冷眼:“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江觉懒洋洋的语调突兀地插入:“小鬼,脾气还是这么臭啊。”
“唉,”李风帆挤眉弄眼揭人短,“还是小时候被狗吓尿裤子的样子可爱!”
林福永闻言脸色骤变,“谁啊你们!”
江觉:“呦,这么快就把俩哥哥给忘啦,当时还是我领着你去换裤子的。”
林福永想起了以往的糗事,脸跟调色盘一样,憋了口气扭头:“司机,我们走!”
“小兔崽子,挤兑不死你。”李风帆得意地哼笑,摆手道:“走了。”
只剩下江觉、孟遥州和林月秋,她拎着换洗衣服回首。
江觉打破沉默:“杵这儿干嘛,不回吗。”
“......嘁。”她嘟囔着将石子踢向路边,然后掷地有声:“回!”
说罢大摇大摆回了学校。
江觉睨了眼她六亲不认的走姿,觉得她活像只大鹅。
回去的路上,孟遥州和江觉顺路一道。
这并不是第一次。
时而晚自习结束路上碰到也会这样。
路灯下的林荫道,两旁的银杏铺沿着马路牙子铺洒一地,车轱辘撵过,发出一阵细密的喀嚓脆响。
江觉的车略先于孟遥州,余光里,他额前碎发被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面。孟遥州看到了高一入学仪式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江觉......
末夏与初秋交融气温的季风中,乌泱泱聚集的校服前,他佩戴着学生会袖章站在主席台上,嗓音从话筒的扩音器漫开。
“各位老师、同学,上午好,很荣幸代表全体高中部新生上台做此次致辞。附中从建校距今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
“高中是我们人生的新阶段,在接下的一周里,大家即将迎来进入高中的首次挑战。相信很多同学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军训,却依然对它有抵触心理,畏惧暴晒,反感反复做一个动作,这都很正常。奉劝各位都想开点,军训虽然无法将我们训练成军人,至少能锻炼我们的忍耐力。忍耐并不是一个讨喜的词汇,事实上任何需要用上‘坚持’、‘意志’的事皆非讨喜。然而,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我们需要这些并不讨喜的东西......”
“......作为高中生,我们依旧会面临很多的‘不满意’,可能是对于自己,也可能是对于他人,但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大家尽量保持良好的心态。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请各位珍惜。”
“最后,预祝各位在高中三年能收获自己想要的结果。”
原本是严肃的场合,他的一席话别有腔调,是特有的在拿捏之余的随性不拘、打趣调侃,引来台下会心的笑。
高一的时候,孟遥州有无数次与他打过照面,又擦肩而过,每次江觉给他的感受都很奇特,仿佛泰山崩于前也是那副混杂着冷静沉着与满不在乎的样子。
“同桌。”
孟遥州回神,见他扬起右臂接住飘扬而下的银杏叶,回过头问:“想什么呢?”
深秋夜里,镀着皎白月色的金黄银杏中,少年的目光潋滟明朗。
他错开眼:“没什么。”
说话的工夫,二人拐了个弯,路旁出现了些小吃摊。
“吃吗?”
“嗯。”
他们在家馄饨车旁停下。
“三鲜的。”孟遥州和摊主说了口味,见江觉盯着他头顶。“怎么了,有叶子?”他伸手,被江觉先取了下来,转身道:“和他一样,三鲜。”
若是碰巧顺路同行,偶尔,他们会如这般一起吃碗馄饨当宵夜。
馄饨煮得很快,才坐下片刻,摊主就捧着两口冒热气的碗过来,一个原汤原色,另一个加了很多香菜。
孟遥州不是个爱多说话的人,但吃香菜的对不吃香菜的往往有分享欲,和江觉吃饭的次数多了,他真心实意建议:“其实,你下次可以试着放香菜尝尝,放了更好吃。”末尾补充了一句:“我觉得。”
趁着还没有动过,他把碗推得离江觉近些,问:“要不你试试?”
“......”江觉望着那层浮动的绿色,带点抗拒地偏头挪开视线,梨涡染上点无奈,“行,我尝尝。”
“哎。”孟遥州见他舀起几茬香菜要往嘴里放,伸手按住他手腕,把他勺子往碗里压,盛了个滚圆的馄饨。“不能光吃香菜,你这样带着馄饨才会觉得它是好吃的。”
“怎么样?”
江觉缓慢嚼了两口,似乎在承受味蕾陌生的冲击,点头:“还行,不难吃。”
孟遥州很少表达分享欲,但头一回见江觉脸上露出难色,明白了大概香菜对江觉而言,就如那包话梅对他而言一样,欣赏不来。于是放弃了分享:“算了,别勉强,吐出来吧。”
江觉咽了下去,“不至于。”
孟遥州老老实实地自己吃着那碗漂绿的馄饨,想到刚才,问:“你们以前就是熟识?”
“和林月秋家?”
“也不算熟。”江觉道,“她爸做生意的,几年前找我爸问过法律上的事,打过交道。有次带了一家子来我家做客,李风帆当时和他养的阿拉斯加也在,没看住,追着她弟弟满屋乱蹿,把人吓得尿裤子了。”
“单说我和李风帆,除此之外和她家没其他交道。不过,她家里的情况倒是知晓一二。”
“她爸妈靠拆迁得了一大笔钱,做生意发了家,重男轻女的念头很重,所以她弟如你所见是那副德行。”
孟遥州:“......原来是这样。”
一碗馄饨下肚,他们起身离开。到了新式别墅区和旧弄堂分界的十字路口,两人分道。
江觉:“回见。”
“嗯。”
孟遥州到了家,正碰上孟长宏捧着口带盖的大汤碗从后门出来。
“去哪儿,爷爷?”
“噢,回来啦。”孟长宏把门敞大以方便他直接推车进去,“你张爷爷晚上炖的排骨汤盛了些送来,本来洗了碗就要给他还回去的,没成想放一边就给忘了。打过去问了,他没睡呢。”
“我去吧。”
孟长宏:“哎呀就隔壁,用不着。”
“这两天起了冷风,你的腿肯定疼得厉害,夜里凉,还是少走几步吧。”孟遥州停了车,执意拿过汤碗,“这种事不一定要现在做,明早不也是一样吗。”
“没事,”孟长宏在右腿按了两下,“戴了你买的护膝,比我之前用的好,没怎么不舒服了。”
孟遥州当然知道护膝再好用也不能完全防住那种钻心的疼。孟长宏眉梢透出的欣慰令他产生说不出道不明的刺痛。
只是一对护膝、一件羽绒服,再普通不过的物件,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已经欢喜满足了。
不该是这样的......
他立于铁门之外,凝视孟长宏孤身往里走,瘸腿无力地控制前半个脚掌点着地面,整个人苍凉而寂寥。
孟遥州把汤碗还给隔壁,一个人在夜风中坐竹椅上。
安安困倦地耷拉眼皮想要陪他,敌不过困意,在他脚边趴卧着睡着了。
许久,他俯身将它抱回窝,它迷迷糊糊地舔舐他的手背。
孟遥州进屋,桌上放着杯热好的牛奶,杯口倒扣着小碟子。
他拿着回到房间,依旧用固定时间完成自己的学习计划。
长夜漫漫,孤灯无眠。他捏了捏眉心,无意间摸到衣兜有东西。
是掉他头上那枚银杏叶,被江觉拿下来后他随手塞兜里了。
他拈起叶柄瞧了会儿那上面的脉络,找了张纸折叠盖住,夹到了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