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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暗夜与荆棘之王(八) ...

  •   “三姐!”乔邦尼惊喜地喊道。

      眼前的金发女人右眼戴着单片镜,链条尾端坠着紫水晶,和她紫罗兰的瞳色相得益彰,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藏在单片镜后若隐若现。

      虽说同是金发,女人和其他姐妹们如黄金般灿烂的发色不甚相同,而是一种介于白色和金色之间的铂金色,再加上区别于家族传统蓝眼睛的紫眸,站在一起,三姐总是最惹眼的那个。

      “嘘,不要大喊大叫。”金发女人急忙捂上了弟弟的嘴巴,警醒道:“隐形斗篷可没有隔音效果。”

      两人交换了情报。进入城堡的第一晚,三姐也见到了一场盛大的宴会,看守却很松懈,如入无人之境。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披上隐形斗篷,侦查城堡环境。待到经历了数个晨昏交替,她敏锐地感知到,好像有某种魔法,让黑夜的城堡穿越回了过去的时代,白昼又会恢复原样。

      “这座城堡,乃至绵延数千顷的领土,都被某种诅咒污染了。”精通魔法的三姐如是解释。为了寻找真相,她一直躲在图书馆里,寻找记载诅咒相关的书籍。

      “没错,钟声就是变化的信号。三姐你找到诅咒的原因了吗?”

      戴着单片镜的女人摇了摇头:“这里的书籍太多了,我找不到头绪,只能从王族纹章和史官的记录确定,夜晚城堡穿越回的时间,正是处在《伊塔洛大陆全史》所记载的,在五百年前征服过整个大陆,又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的传奇王国。”

      乔邦尼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由于这段历史太过遥远,很多人都只认为是传说,故事里杀人如麻的暴君,还是姐姐们在晚上哄睡时,吓唬双胞胎的常客。

      “再不好好睡觉,你们就会被暴君砍头!啊!我的头在哪里?”二姐翻着白眼伸长舌头,手在虚空中摸索,夸张的模样,把成功年幼的乔邦尼和妹妹,吓得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对,康贝瑞拉说过,他是红发国王远征失利的替罪羔羊,才会蒙冤入狱。

      乔邦尼提出疑惑,三姐露出灵光乍现的表情。在仔细询问了乔邦尼与黑发黑眼新朋友的认识过程后,她沉思片刻,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团乱糟糟毛线的起点,得意地笑道:“乔邦尼,谁说远征只进行过一次?”

      “那位征服整个伊塔洛大陆的君主,在史官的记录中,是什么模样?”乔邦尼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地追问道:“是红发吗?”

      戴着单片镜的女人摇了摇头:“他有着与其他王族血脉截然不同的黑发黑瞳,声音嘶哑难听,被讥讽像乌鸦一样,继位后,为了回应抗议者,这位反叛的君主,还将王室的纹章改成了被荆棘缠绕的乌鸦。”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思考出神了,在自言自语:“黑发黑瞳,难听的声音,荆棘图腾,这位君主和父王描述中的荆棘与暗夜之王有诸多相似之处,难道他们是同一人?”

      “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有了旁人佐证,乔邦尼再也无法回避那个骇人的事实:他印象中善良腼腆还有点不太自信的青年,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变成杀人如麻的暴君。

      “乔邦尼,出门前我送给你的匕首,你还带着吗?”三姐突然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当然。”乔邦尼解下匕首,递给姐姐。

      女人抽出外形古朴的匕首,即使经过岁月的消磨,剑刃依然寒光四射,她低声感慨道:“不愧是淬过魔王之血的匕首。”归剑入鞘,又递还给了乔邦尼,嘱咐他收好。

      “这把匕首可是破局的关键。”

      乔邦尼满头雾水,但是一个疑惑没解开,三姐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你有想过,为何暗夜与荆棘之王,独独从河谷沿岸的众多个蕞尔小国里挑中我们?”

      乔邦尼正准备回答童话故事里最常出现的意外率,单片镜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女人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命运没有偶然,乔邦尼,我彻底想明白了。”

      可是我不明白啊!乔邦尼埋怨着姐姐不说人话,三姐失笑,朱唇微启,正准备告诉他:“还记得王宫空地前的公主雕像吗……”

      “候补新娘!”

      “候补新娘!”

      “候补新娘!”

      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着秃顶乌鸦的叫喊,乔邦尼和三姐立马噤声,害怕声音会让隐形斗篷被秃顶乌鸦发现。

      “该死,这家伙是不是又跑到荒郊野外去了?找不到人该怎么回复王啊?”秃顶乌鸦怨声载道,但还是不得不扑腾着翅膀,飞出图书馆继续寻找。

      乔邦尼的脑海里浮现出头戴荆棘圆冠的乌鸦,祂一直在盯着他,而现在祂在找他。不行,他不能连累姐姐也暴露了。

      “三姐,我得先回去了。”乔邦尼起身要钻出隐形斗篷。

      “总是留在同一个地方容易被发现,我也得转移位置了。”女人拉住他的手说道:“明天正午同一位置,我们在这里集合。”

      乔邦尼大力点头,有可靠的姐姐,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走出图书馆,钟楼的声音响起。朦胧的夜色中,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掌灯,屏气凝神,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曾经张灯结彩的华丽城堡变得沉寂而肃穆,乔邦尼低头走路,害怕被认出是生面孔,看见巡逻的卫兵时,他忍不住藏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墙之隔的窃窃私语,贵族们议论着,国王病重,即将去世,谁会继承大统?

      是首位女王即将登基,还是借着神殿势力杀回来的私生子?

      有人提出,你们别忘了,还有血统存疑但继承权排在首位的王子?

      康贝瑞拉还是没能抵达河谷王国?乔邦尼来不及伤感,又为屋里的哄堂大笑而感到愤怒。

      你们!明明谁都不懂他!凭什么这样评价他!

      不过,听这意思,康贝瑞拉还留在城堡?他会在哪儿呢?

      乔邦尼想起第一夜,康贝瑞拉的卧室,立刻飞奔而去。门是虚掩着的,屋内一片漆黑,惟有圆桌上立着一盏烛灯,将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子拉长成一道细线。

      尽管看不真切,但是乔邦尼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康贝瑞拉,他略带迟疑地喊出名字。

      黑暗中的人影举起灯,显现出乔邦尼所熟悉的面孔。黑发被齐整地梳到背后,苍白削瘦的面庞毫无表情,仿佛戴着一张面具,没有丁点活人气息。

      但是也没有伤口和疤痕。

      想到前夜康贝瑞拉在地牢里的惨状,乔邦尼松了一口气,围着黑发男人转了三圈,不时扭扭脖子、提起胳膊、抬抬腿,确认康贝瑞拉全身部件还能正常使用。

      男人的面具仿佛被凿出丝丝裂缝,露出活人的错愕:“乔邦尼,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呀。”乔邦尼露出了狗狗扎维尔同款甜甜的笑容,摇着康贝瑞拉的手臂,开心地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担心了一整天!”

      黑发男人手中擎着的烛灯摇曳,他赶紧举高,远离乔邦尼飘扬的金发,而乔邦尼全然顾不上这些,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康贝瑞拉,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洗清冤屈了吗?被灌下的毒解开了吗?为什么没有去……?”

      康贝瑞拉只是简短地回答:“我很好。”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离那一晚,又过去好几年了。”

      无言的尴尬在两人间蔓延。

      乔邦尼这才注意到,黑发男人虽然不再咳嗽,但曾经如竖琴般悦耳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如同乌鸦的鸣叫一般。

      他的心沉了下去,苍白如死人的面容,难听的嗓音,康贝瑞拉的形象正在向暗夜与荆棘之王靠拢,那他的心也会变得残酷无情吗?

      乔邦尼还沉浸在巨大的错愕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玩着桌子上的酒壶,装作很感兴趣地问道:“这里面装是什么,好喝么?”

      黑发男人眸色如同最深沉的夜,藏着太多乔邦尼看不懂的东西。他斟了两杯酒,递给了金发“少女”一杯:“用蜂蜜为原料酿造的蜜酒,是北方人传说里的仙露,饮下能获得诗人的灵感,来一杯吧。”

      明明是在讲有趣的故事,他的音调却毫无起伏,神情如同人偶般漠然,封闭了所有的情绪,这样的康贝瑞拉,让乔邦尼感到害怕。

      这是小动物面对凶猛的捕食者本能的反应。

      “会不会很辣呀?我以前偷偷舔过一口,那滋味可不好受。”乔邦尼装作期待满满的样子,捧起了酒杯,犹疑的眼神投向了黑发男人。

      康贝瑞拉避开他的目光,垂下眼睑,盯着酒杯道:“不会,蜜酒的滋味很甜。”

      “那我就好好享用啦,庆祝我们的重逢。”怎能怀疑朋友?乔邦尼努力无视心中的不安,挤出一个笑容和康贝瑞拉碰杯,在黑发男人的注视下,颤抖地举起酒杯,放在了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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