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海》仄禾

14、番外三：肖北

　　来自北方的海

　　我是肖北，是小慈的小北哥哥，我一直记得她。

　　七岁那年，我搬到小慈家对面，爸妈带我去游乐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的笑容是我见过最明媚，最好看的。

　　小慈对我特别特别好，她说她一直希望有个哥哥，那时我想我要当她一辈子哥哥，一直保护她，爸妈出去工作，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小慈会让我去她家吃饭，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我很开心，我有家人，不是被抛下的拖油瓶。

　　她总是很开心，像个小太阳，那时的我真的很装，想要保持一个高冷的形象，可她总有办法让我和她一起笑，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小慈十岁生日的时候，我送她我亲手织的围巾，十二岁的我分不清用什么针，用什么线，我跟着陈阿姨学了很久，磕磕绊绊的终于在她生日之前织完了，她很开心，说我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可我只想当你的哥哥，当你的家人。

　　陈阿姨带我和小慈一起去庙里许愿，我希望小慈平安健康快乐，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没有告诉她我的愿望，她生气了也没有告诉我，没关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好。

　　陈阿姨给我们拍了张照，我很开心，这是我和小慈的第一张合照，可惜，照片还没洗出来我就离开了。

　　我离开那天是周一，我们穿校服一起升旗，小慈在初一的队伍中，寻找初三的我，她找到了我，还对我做了个鬼脸，她总能找到我，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一个小时之后我就离开她了。

　　爸爸妈妈一起来学校接我，要把我带去榕城，我好开心，终于可以永远和他们在一起了，美好的未来冲昏了我的头脑，我想去找小慈告别，可我害怕了，我害怕见到她不舍的样子，我选择了不告而别，我真是个混蛋。

　　我转到了一个贵族学校，认识了叶斐然和柴确，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小慈，你交到新朋友了吗？明明刚离开我就开始想你了，等我出息了，我要风风光光的回去，告诉你，你的哥哥很努力，很出色。

　　我认识了凌冬，他是个小可怜，我们三个带着他玩，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亲生父亲和亲哥哥会讨厌他，后来知道了，但又无可奈何，谁也没有办法为他做点什么，只能更好的对他。

　　小慈，我妈妈去世了，我才来到榕城两年就失去了母亲，一直希望一家三口团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去了。

　　我以为高中毕业就能回去找你，可我爸让我留在公司学习，没多久上了大学，我爸要送我车，我只想要你喜欢的那一款。

　　小慈，疫情开始了，你还好吗？疫情结束我一定去找你。

　　我以为大学毕业疫情结束就能回去找你，可紧接着我就和叶斐然，柴确和凌冬一起被送出了国。

　　在国外我见到了叶晚情，我爸跟我说过希望我和叶晚情联姻，可我不愿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派人回港城找你，可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国后我全身心投入到公司，我想我得做出一番成绩，才能回去找你。

　　我爸逼着我和叶晚情联姻，我急了，不行，我还得回去找你，把你接到身边来享福，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好像喜欢你。

　　我放下工作，只身前往港城寻你，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港城就那么点我却找不到你，下雨了，我被一个陌生人撞了一下，她的伞掉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小慈，是你。

　　徐念慈，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我听到你说你有孩子了，我好失落，我回来迟了，可你说你没有丈夫，原来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但你没有丈夫，那也就意味着我可以是你的丈夫。

　　我跟着你去到你家，见到了那张照片，终于见到了，所有回忆涌上心头，你不叫我小北哥哥了，你说你不怪我，可我怪我自己，你好像变了，没有笑容了。

　　小慈，我想和你结婚，再次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和你结婚。

　　我们发了朋友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肖北，结婚了，结婚对象是我喜欢的人，是我从小就想保护的人，是我从小就想成为家人的人。

　　还好，你答应我了，我也终于可以带着你回我们的家了，你说过你喜欢中式建筑，所以我专门买了这个房子，可你好像不记得你小时候说过的话了。

　　我带着你去公司，想让全公司都知道我有妻子了，我带你去见我爸，见我的家长，可很奇怪，我怎么在你家没有看到你爸妈呢？我爸说让你当好肖太太，让你为我家传宗接代，可我娶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生孩子，我也不是为了报恩，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爸把我家传下来的镯子给了你，我就知道他没怪我私自做决定，也真的接受了你，这个镯子我看过我妈戴过，现在也终于戴到了你的手上。

　　你要退了镯子，是不是也要退了我，我好害怕，我不敢看你，只好假装工作，可你也不说话，等到我真的快完成工作时，我才发现在侧躺在沙发上不对劲。

　　我叫你名字，你回答到，真可爱，可我没想到你会抱住我，还......亲了我，我的初吻竟然是在你喝醉了以后被你抢走的，我不会接吻，我就去网上查，哎呦，好害羞。

　　你说谢谢我回来找你，何其有幸，没有错过你。

　　我很忙，忙到很少回家陪你吃饭，我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立马完成工作，飞奔回去陪你，可工作却怎么都忙不完，我灵机一动，让你给我送饭，我可真聪明，又能陪你了。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炸星星，属于我们两的炸星星。

　　可恶！怎么还有前男友的存在！竟然还在我的公司！我必开了他！可小慈说我是她老公诶，嘿嘿，开心。

　　可恶！那个前男友竟然和你牵手，拥抱，还接吻！你们还差一点就要结婚了！这个混蛋竟然还嫌弃你！可恶的男人！可你不让我开了他，你还是那么善良。

　　我真没出息，怎么还掉眼泪了，是因为我觉得我差点就错过她了吗？

　　不行，我得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我给我们定制的婚戒做好了，我们互相给对方戴上，只有我们两个，啊啊啊啊啊，好幸福！

　　我带你去买衣服，买首饰，做造型，好快乐，可以陪着老婆去逛街，哇！小慈好美！我好爱！

　　开开心心的带着小慈见朋友，可我忽略了，小慈最怕冷了，我以为那件风衣可以保暖，可是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现在是秋天了！

　　小慈说她冷，我真该死，小慈好像不开心。

　　小慈窝在我怀里睡觉，啊啊啊啊啊，亲密接触，嘿嘿！

　　小慈没有吃饱，她没告诉我，她讨厌我，哎，最近兴奋过了头，忽略了小慈的心情，我有罪。

　　小慈来公司，感谢了那个女员工，还见了可恶的前男友！她都不来看我，哭了......

　　完蛋了，小慈不理我了，怎么办，凌冬救命啊，我给凌冬打电话，发短信，可是这货正在热恋期，没空管我，我骚扰了他一个月，他终于分手回来了。

　　小慈和我说了她的过去，怎么办，好心疼，她的苦难竟然是我带给她的，我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我，可是小慈在乎，竟然在无形中得罪了他们，我恨我自己没办法替她遭受这些，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对她好。

　　我真是喝多了，竟然和小慈睡到一张床上了，可她怎么不在意！玩弄我？天呐，我对她有反应，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这样！我对这方面没经验啊......凌冬还嘲笑我，你等着，等我学会了，等小慈同意了，哼！

　　小慈嫁给我一年了，还有一年，她是不是真的会离开。

　　我一直觉得小慈像只猫，那我就是只狗，可以保护她的狗，不对，我是毛毛熊！

　　完了，我太没用了，竟然让小慈主动，可恶，这个女人太勾人了，不过我还是得等她确认，她却嫌我啰嗦，好吧，老婆，我来啦！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

　　我亲吻她，占有她，和她一起醒，一起睡，一起洗澡，我们不再分房睡，我想这样和她一辈子，我怎么一靠近她就有反应呢，哎呀，羞死了。

　　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竟然也会变成想用孩子拴住女人的那种人。

　　我想吻她，想和她难舍难分，可最近她身体不太舒服，不让我碰她，还搬回了原来的屋子，怎么办，老婆不要我了怎么办，是不是我年纪大了，做的不好，让她不满意了，哭了......

　　我还会继续努力的，让她满意，让她离不开我，我得让王姨给我煲点补身体的汤了。

　　小慈被绑架了，钱不是问题，我的命也不是问题，可为什么要伤害她，她的身体受了重创，孩子没了，也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孩子不重要，小慈是最重要的，我得对她再好一点。

　　那个人被我送进了监狱，可小慈却好不了了，她去了天台，我害怕，害怕她想不开，害怕我来不及抓住她，当我看到她好好地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我的心才放下。

　　小慈在数着日子离开我，她要和我离婚，可还好离婚冷静期有三十天，我还可以挽回 ，她要走，回港城，去国外，我怕她一去不回，又怕她在这个地方伤心，与其让她痛苦，不如放她走。

　　小慈走后，我看到了那根验孕棒，她很痛苦，一个生命就这么没了，属于我和她的孩子没了，我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我实在是想她。

　　可我真的担心她不要我了，我给她发信息，希望她可怜我，早点回来，小慈给我寄明信片了，她心里是有我的。

　　小慈回来了，她不和我离婚了，真的开心，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继续对她好，把我所有的爱都给她，我的小慈爱上了我。

　　我们在家里给她安排了一场欢迎仪式，好开心，小慈又戴上了婚戒，我一定会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每次亲热，我摸到她肚子上的疤，她都很敏感，很伤心，我们就会抱头痛哭，我们就会更走进对方的心里。

　　我爸催我要个孩子，我不敢跟他说，小慈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我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我们一起出国度蜜月，我刚接手公司，忙了好几年，终于闲下来，补上蜜月，我们走了很多国家，去了很多城市，小慈说，她独自远行的时候，希望我在她身边，我想所有美好的景色，我们都要一起看。

　　在国外的时候，小慈很放松，她成为肖太太一定很累，我不希望她只是肖太太，不能让我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我想和小慈领养一个孩子，可怕她伤心，一直没有提。

　　结婚第七年的时候，我检查出肺部有阴影，难道是烟抽多了？我开始后悔，没有让自己健康，万一真的是癌，那小慈的未来怎么办？我得让她在有保障的前提下，和我分开，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给小慈存钱，除了答应她的，我也会多存一些，现在我总怕给她的不够多，我得把公司的股份给她一些。

　　我在别墅旁又买了一栋房子，起初是希望，如果我们吵架了，我有地方去，或许她不想理我时，也可以不离我太远。

　　我开始酝酿如何让小慈离开我，可她似乎笃定我不会和她分开，我确实不想啊！她可是我的老婆啊！

　　我就知道，总有人惦记我老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小白脸！

　　还好还好，是误诊，谁也别想抢走我老婆，那个人竟然是小慈的主治医生，我看到了小慈的检查报告，我才知道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这么多，我竟然还要离开她，我再也不会和她分开了，小白脸，休想抢走我老婆。

　　第八年，福福走了。第九年茉莉和栀栀也走了。

　　十年，我和小慈的第十年，我犯了错误，一个女人趁我喝醉，睡了我，我只是醉了不是死了，可我却把她认成了小慈，我有罪，我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她，我努力想解决办法，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不敢去问别人。

　　陈阿姨带着那个女人找到了我，那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陈阿姨，小慈跟我说了她的过去，她家庭的变故，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会是陈阿姨的女儿，陈阿姨说金玉儿怀孕了，让我对她负责，怎么可能一次就怀孕，直到她把检查报告甩在我面前，我才相信，怎么办，我伤害了两个女人。

　　金玉儿跟我说，她生下孩子就可以离开，这个孩子身上也有小慈的血，我竟然犹豫了，这些年我爸不住地催我，给我压力，如果这个孩子可以平安降生，那......我和小慈也可以拥有我们的孩子了。

　　金玉儿说她想要个婚礼，最起码给她个身份，让她能给她妈一个交代。

　　我想和小慈商量，可她性子刚烈，不会同意的，我说了伤害她的话，和她离婚了，这个时候怎么没有离婚冷静期了。

　　小慈不见了，凌冬告诉我裴书臣在陪着她，我想也好，他们是好朋友，小慈来了婚礼，我看到她了，我戴着我们的婚戒，却娶了另一个女人，我对不起她，等孩子出生，我一定好好弥补。

　　小慈出国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敢问任何人，我心里有愧，我选择了逃避。

　　孩子出生了，我还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现在愿望真的不灵了。

　　我看到她的朋友圈了，除了裴书臣，她的身边又多出了一个男人，她在港城，我得去找她。

　　小慈怎么这么瘦了，她的脸上为什么有那么长的疤，我不敢问她，我怎么这么怂了，我想利用孩子让她心软，可她却更加坚定离开我，她说她后悔了，她所有的苦难都是我带给她的，我这次真的彻底失去我的小慈了。

　　我独自抚养小葡萄长大，我总觉得孤独，王姨和林叔相继去世了，家里多了新的人，我不习惯，也不适应，我才终于知道，小慈刚来时有多孤单了，我总想着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我却偏偏是那个罪人。

　　这几年，大家好像都在赶着离开，赶着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我怎么忘了我欠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怎么就忘了呢。

　　小葡萄长大了，可以撑起公司了，小葡萄说她想成为叶晚情那样的女总裁，我相信她，她性子好，是个有趣的孩子。

　　小慈，我年纪大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你在院子里和茉莉，栀栀玩的样子，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还会喜欢我吗？我已经成一个老头啦，你也成为一个老太太了吗？你还在远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特别想你，梦里都是你，我去问裴书臣，他说你去环球旅行了，我其实是不太信的，凌冬总是会去裴书臣家，我就偷偷跟着他，原来裴书臣家门密码是你的生日，原来他喜欢你。

　　小慈，你怎么不在了呢？

　　原来你不是不爱我了，原来你一直这么痛苦，我不知道你得了抑郁症，不知道你的脸是被你亲生母亲毁了的，不知道你自杀，不知道你癌症晚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是个这么混蛋的混蛋。

　　小慈啊，我见到了你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你还是那么鲜活，那么明媚，你救赎了我，我却把你拉入深渊，对不起。

　　小慈，最近我的眼前总是你，小葡萄长的越来越像你了，有的时候我看到她会恍惚，是你还在，小慈，他们说我疯了，疯了也好，可以见到你。

　　小慈，我还是受不了没你的日子，我来找你好不好？你依旧年轻，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可别嫌弃我啊，我真的成了一个小老头了，太久了，太久没有见到你了。

　　小慈，我来找你了。

　　肖北和徐念慈在一起了，墓碑上肖北和徐念慈的名字写在了一起。

　　原来徐念慈一直想去的北方，是有肖北在的北方。

　　又下雨了，又是一年秋，他们在雨里重逢，抬起头时，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现在他们长眠于最开始的地方，那个北方，那个有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