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海》仄禾

1、第 1 章

　　“我回到了北方，那个有海的地方”

　　徐念慈终于回到了她的家乡，提前租好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第一晚她睡在僵硬的地板上幻想着未来一定会有自己的家

　　徐念慈是有家的，一个不能称作为家的家，她偷偷地回去看过，里面早就空了，只留下一封冰冷的信

　　“小慈，妈妈嫁到了别的城市，这个房子留给你，卖了也好租出去也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好大的一张纸，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徐念慈退了租的房子，回到了那个只剩下她自己的“家”

　　简单收拾了一下，徐念慈窝在沙发的一角，听着外面的雨声，在手机上找着房子

　　雨势逐渐变大，徐念慈的心里像是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出去看看，放下手机拿起雨伞，刚打开门，下雨天独特的味道扑面而来，走入雨中，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雨中挣扎着

　　徐念慈有点怕，万一是老鼠可怎么办，一步一步走进它，雨伞遮住了那个小生命，它似乎知道了什么，小小的身躯往徐念慈脚下爬，徐念慈看清楚了，是一只小猫

　　它太小了，可若是不带回去，它肯定活不下去了，徐念慈脱下外套抱起小猫，回了家

　　“这么小，我要怎么让你活下来啊”徐念慈念叨着，手里也没停下，手机上下单了奶瓶和羊奶粉

　　给小猫洗了澡，脏兮兮的小猫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是一只长的很漂亮的三花猫

　　徐念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沙发另一边的小猫想要爬过来，可踉踉跄跄的像是过不来的

　　“小猫咪，你要是能爬过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徐念慈的眼中带着些期盼，也带着些不相信，它那么小是爬不过来的

　　小猫摔倒又站起来，不大的沙发在它眼里似乎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门被敲响，徐念慈接过外卖，就去了厨房给小猫做吃的，再回到沙发的时候，小猫已经趴在她刚才坐的地方等着她了

　　“你真的过来了？”徐念慈惊讶的嘟囔了一句

　　小猫似乎听懂了一样，喵了一声

　　徐念慈兴奋的抱起它转了个圈，小猫在徐念慈怀里抱着奶瓶一口一口的喝着自己的第一顿正式的晚餐

　　“你的名字叫福福好不好，我希望你一直是一只有福气的小猫”

　　小猫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腾出嘴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福福...福福...一遍又一遍

　　四年后又是一场雨

　　徐念慈撑着伞穿梭在人群中，快速的走着想要快些回到家中

　　“砰”徐念慈撞上了一个人，雨伞没拿稳落在地上，可雨没有落在身上

　　被撞的那个人把伞移到了她的头上

　　“你没事吧”那个人已经捡起伞塞到了徐念慈的手中

　　两个人被两把伞分开了距离

　　“对不起啊，刚才被伞挡住了视线，撞到您了，不好意思啊”徐念慈诚恳的道歉

　　眼前的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

　　“没关系”那个人微笑着回应

　　徐念慈听到回应想要绕过他回家，却被那个男人抓住了手腕，徐念慈一惊连忙甩开

　　“你干嘛！”
　　“徐念慈，好久不见”

　　嗯？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你是？”
　　“肖北”

　　徐念慈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

　　脱口而出“小北哥哥！”

　　“是我”肖北微笑着，眼睛弯弯的

　　徐念慈邀请他去家里做客，肖北收了伞，与徐念慈共撑一把

　　肖北注意到徐念慈帆布包里面的塑料袋，找着话说

　　“你这是买了什么？”
　　“大骨头，买给我孩子们吃的”

　　肖北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只是一瞬间，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接过了徐念慈的帆布袋

　　“那我去你家做客，你丈夫不会介意吧”
　　“我没结婚”
　　“啊？”

　　肖北心里想着，原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家

　　门开了一大一小两只狗狗围了过来，远处还有一只三花猫在朝这边跑过来

　　“好孩子，妈妈给你们煮骨头汤喝哈”徐念慈摸了摸两只狗狗的头，又抱起福福，给肖北找拖鞋

　　肖北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你随便坐，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家人”

　　“这位是我的大女儿，叫福福，那位小的是我的二儿子，叫茉莉，最后一位是我的小儿子，叫栀栀，栀子花的栀”

　　徐念慈放下福福，说自己要去给孩子们做饭就转身拎起帆布袋去了厨房，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冰可乐递给了肖北

　　徐念慈在厨房忙碌着，肖北坐在沙发上被三个孩子围着，显得十分局促，干脆绕开它们，到厨房外看着徐念慈的身影

　　徐念慈围着彩色方格围裙，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拿着勺子缓缓地搅着锅里，只是一会，便盖上锅盖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到沙发上坐呀，别客气”徐念慈边说着边解下围裙放在了餐桌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窗外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福福被吸引，趴在徐念慈为它做的“赏景台”上专注的看着那棵树晃动着

　　茉莉跳上沙发钻到徐念慈的怀里，栀栀趴在徐念慈脚边，将头搭在徐念慈脚上

　　肖北坐在徐念慈身旁，两只狗狗对他没有任何恶意，也朝着他摇摇尾巴

　　“小北哥，这些年你都在忙些什么呀”徐念慈调着电视，也没有看向他

　　肖北一愣，她从来都是叫自己小北哥哥的，现在倒显得生分了不少

　　“我爸开了个小公司，忙了这么多年，这次给自己放了个假，想回来看看”

　　想回来看看你，肖北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

　　“让我算算，你是15岁搬的家，现在已经十三年了，怎么样，这边变化还挺大的吧”
　　“嗯，变化挺大的”

　　匆匆选了个综艺，徐念慈又跑去了厨房，将锅里的骨头汤盛了出来，分在三个颜色不同的碗里晾的凉了些，徐念慈一手一个碗，两个碗中间还夹着一个碗

　　大骨头带着汤，小骨头带着汤，一小碗汤，三个碗放在了一个特定的地方，徐念慈只是轻唤了一声，三个孩子便排成一排吃了起来

　　安顿好孩子们，徐念慈拿起手机问肖北想吃什么，她来点外卖

　　肖北有些疑惑“你每天都是给它们做完饭才考虑自己吗？”
　　“也不是，一般给它们一周加一次餐，我就跟着它们一起吃，可现在家里有客人，总不能跟着我们一块吃吧”徐念慈翻着外卖的页面，把手机递给肖北，却被他按下了手

　　“那平常呢？”肖北紧紧握住那只手，有些激动
　　“点外卖啊，不然吃什么”徐念慈使劲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直到肖北松了劲，才得以抽出手

　　肖北恢复平静

　　“这么多年没回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定就好”

　　徐念慈应了声“好”

　　徐念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放下了手机，给孩子清洗吃完的碗

　　肖北看着，心里发酸，直到福福跳到了他的身上，才回过神来

　　肖北看着这个家，到处都是三个孩子的照片，沙发上方靠着一幅一家四口的照片画

　　福福从肖北身上跳下来，冲他叫了一声，示意他跟着自己走，福福领着肖北走到一面照片墙前，上面贴满了孩子们的照片，从小到大，记录了它们的成长

　　福福用爪子拍了拍肖北的脚，肖北看向它，福福昂了昂头，似乎在让他往更高的地方看

　　肖北顺着视线望去，在照片墙左上角，板板正正的贴着一张已经有一点褪色的照片，和孩子们没有规律粘贴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的左上角与照片墙的左上角完完全全的重合了，像是第一张贴上去的

　　肖北认出来照片上的人，那个小女孩是徐念慈，那个小男孩是自己，两个人站在最初那个家楼下的葡萄架下拍的第一张合照，两个人笑得灿烂，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脸上，那个时候好像也不怕晒，只是快乐

　　徐念慈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帆布鞋，白色的袜子，扎着两个麻花辫，明媚极了，肖北穿着白色的T恤，板板正正的扎在裤子里，那个时候肖北就是个一本正经的小孩，徐念慈搂着肖北的脖子，肖北看着徐念慈笑，那是他在以后时光里都不曾有过的笑容

　　那年两人一般高，徐念慈13岁，肖北15岁，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那些年最后一张合照，拍下那张照片不久，肖北一家搬去了大城市，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一分别就是十三年

　　徐念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肖北的身后

　　“那时候真好啊，什么烦恼都没有”徐念慈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似乎也在怀念着那些美好的日子

　　肖北将徐念慈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猫猫狗狗也识趣的走开了

　　“对不起”

　　徐念慈没有回抱住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

　　“对不起什么，你又没有做错，离开这个地方，你就能有更好的出路，你没有对不起我”

　　十三年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十三年了，才开始怪他当年的不告而别吗？

　　“你现在不是很好吗？如果你当年不出去，或许就不会有现在，时间没有停，我们都在往前走，谁都不要再纠结于过去，我也是，你也是”

　　门被敲响，徐念慈推开肖北，去拿了外卖

　　是啊，人总要往前走，没有人会停下来等自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徐念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就是因为被困住了吗？她忘不掉过去，也走不出去，那还能怎么办呢？可还好，她还有三个孩子，三个爱她的孩子

　　还热着的饭菜冒着热气，香味扑面而来

　　“尝尝，这是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家，你尝尝有没有变化”

　　肖北接过筷子尝了一口，没变，一点都没变

　　“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很好吃”

　　餐桌上又安静了，福福跑过来冲着徐念慈喵喵叫，徐念慈跟着福福，看到它的自动饮水机又不出水了，一巴掌拍上去，小水流又流动了起来

　　徐念慈摸了摸福福的头“等妈妈这个月发工资就给你买新的饮水机”

　　肖北拿起手机默默地下了单，整个页面最贵的那一款

　　“吃饱了吗？”

　　肖北点点头，和徐念慈一起收拾桌子

　　徐念慈透过厨房的窗户发现外面雨停了，太阳也快下山了

　　“小北哥，我带茉莉和栀栀散步，顺便送你回去”

　　徐念慈拿出狗绳，茉莉和栀栀就排着队坐在徐念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