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在末世重逢》三灵诗

2、你载我一程好不好

　　车准备启动，宋恒手边的车窗猛然被拍响，两人转头对上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她面容憔悴，目光急切投进车内。
　　“请帮帮我，你载我一程，好不好？”她站在窗边苦苦哀求，臂弯抱着襁褓的婴儿，外边闹闹哄哄，吵得婴儿哭哭啼啼。
　　林以泽顿住，女人的样貌很眼熟。
　　她顾着求司机，没留意副驾驶上的林以泽。

　　“这……”行程忽地打断，宋恒犹豫不决，纠结该不该让人上车。
　　这是女人第三次喊车，但没一个人愿意停下载她，见人不说话，她悲伤地垂下眼睛，看向臂弯出生没多久的婴孩。
　　原以为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却没料到灾难会降临，破灭希望。
　　上帝在和她开玩笑，先赐予她生活的盼头，又狠狠掐灭。
　　她眼圈泛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楚。
　　恍然间，林以泽想到广场混乱场面，那个抱住孩子死去的女人，一样悲痛的表情。
　　脑海浮现更远的记忆。
　　防盗门，门牌号，隔壁邻居。
　　他知道她是谁了。
　　这不是他邻居杨雪吗？

　　林以泽刚搬家不久，隐约记得隔壁住有一家单亲家庭，他对邻居家的记忆止步于去年，之间只有一次谈话。
　　他搬进新家那天，兴许是搬家具动作太大，隔壁房间门打开，杨雪探出脑袋:
　　“你是新搬来的吗？可不可以稍微轻声点，我家孩子在睡觉。”她轻笑一声，扯动眼角细小的皱纹。
　　门后传来婴儿哭闹的声音。
　　车后又是一阵嘈杂，林以泽惊地回头，巨兽张牙舞爪涌到这边，所及之处大半楼房倒塌。
　　“啧，上赶着投胎。”
　　这么快追来。
　　他感觉不可思议，怪物数量源源不断上升。
　　破坏力真够大的。

　　巨兽身后，跑出一群体形怪异的食尸怪，在庞大凶兽面前，食尸怪显得极其瘦矮。
　　它们瘦骨嶙峋，脊背向前弯曲，尖耳獠牙，长长的手臂青筋直冒，骨爪如同枯枝般锋利细长，眼珠泛死白，瞪得很大给人一种要撑爆眼眶的既视感。
　　尸群中的一员脑袋转动，盯上了马路逃奔的夫妇，它晃动身体，骨头咯吱一声，像风掠过转眼间冲到人面前。
　　面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食尸怪，妻子害怕极了，丈夫勇敢将她护在身后。
　　食尸怪森白眼珠一转，后背弓起，以诡异姿势直扑过去。
　　“滚开，丑八怪。”男人抄起地上一根木棍，狠狠砸向它脑袋，砸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他看到它停下进攻，便拉起妻子，钻进一辆白色宝马。
　　过了几秒，食尸怪脑袋动了动，伤口以极快速度愈合、复生，它面露凶狠穷追不舍，两腿一跃追上去，脑袋直接砸向车窗。
　　林以泽瞳孔骤缩，脑海联想到坏结果。
　　食尸怪是不死之身。

　　“那可是一辆宝马豪车。”宋恒眼尖瞧见那对夫妇坐的是辆名车，车窗碎开，他好似心在滴血。
　　爱车人士惋惜一秒。
　　随着玻璃碎裂，妻子大叫起来，她眼睁睁看着怪物伸出骨爪，尖利的爪子捅破丈夫胸膛，鲜血喷涌溅在她脸上。
　　丈夫死去，她跟着断送了性命。
　　大量食尸怪赶来这里，有的甚至跳上了汽车，在车壳上踩出数道坑陷。
　　抱着孩子的女人慌了眼，她往后退缩一步。
　　林以泽移开视线:“宋恒，快开门让她进来，我认识她。”
　　“哦哦。”宋恒连忙松开车门锁，女人激动地几乎掉泪，抱孩子进来一个劲道谢。
　　他出声提醒：“坐稳了。”
　　他加大车速直踩油门，车避开障碍物，火急火燎离开原地。
　　后方马路，几辆车剧烈相撞，爆炸声中火焰喷发，火光膨胀升高，热浪在空气中翻涌，浓烟随风卷上半空，绝望在厮杀里蔓延。
　　车里，他们惊魂未定，心弦紧绷。

　　后视镜投射的画面里，女人坐在后面，左手托起宝宝头部，不停哄他别哭闹，方才奔跑幅度过大，她头发散乱起来，碎发遮住半边脸，显得十分狼狈。
　　林以泽道:“杨姐，没事吧？”
　　杨雪见副驾上的人转过来，声音令她感到耳熟，她惊讶极了:
　　“是你啊，我还以为……”
　　幻听了。
　　宋恒说:“你们认识啊？”
　　“我们是邻居，”林以泽视线落到后方，“杨姐，我们那栋房子塌了。”

　　杨雪抱孩子动作一顿，婴儿撅起嘴，闭着眼睛小声咕咕，那只小手攥住她衣领的扣子，她的心脏连带缩紧。
　　迷茫从她脚底攀升，沿着筋脉直至脑门神经细胞，刺痛她的感官。
　　“还好人出来了。”她无力垂下胳膊，疲乏地眨了一下眼睛，她话说得很轻，不知道是对林以泽说话，还是在安慰自己。
　　幼崽闭眼熟睡，光线安静照在他的眼睫毛，留下淡淡的阴影。

　　林以泽说:“你今天这么早带孩子出门吗？”
　　“家里没奶粉了，”她苦涩扯起嘴角，“去超市买完东西，我就看到马路变得很乱，那些人跑得很快，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直到听到有人喊有怪物来了，才知道附近有怪物。”
　　一想到前几分钟的画面，她胳膊发颤。
　　她在乱哄中拼命跑，直至蛮力向她冲撞过来，有人顾着自己逃跑没看路，她下意识抱紧孩子，购物袋撞开好几米远，奶粉从铁罐里全撒出，罪魁祸首头也不回就溜了。
　　身后的人流裹挟她向前，她顾不上奶粉只好离开。

　　“这里太乱了，我们要到安全的地方才行。”林以泽望向窗外。
　　四周叫嚣，昭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说话间，车猛然摇晃几下，毫无征兆发出“嘭”的声响，车子旋即下沉，三人顿时惊住。
　　“发生什么事？”林以泽来回扭头，揪着的心高悬在嗓子眼。
　　车出问题了。
　　“啊，我看看。”宋恒打开车窗查看，不知道什么东西扎到车胎，胎轮已经凹陷，扁了下去。
　　杨雪好不容易安抚孩子睡着，听到异响紧张起来:“怎么了？”
　　“完了，车爆胎了。”宋恒抱头崩溃大叫，差点晕厥过去。
　　新买的爱车还没用多久就爆胎，换成是谁都无法接受。
　　不要啊。

　　“不妙，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林以泽探出头，直直盯向后面混乱之地，怪物们如蜂巢般向市中心涌近，朝他们这边袭来。其中，食尸怪打头阵，数量最多最惊人，没完没了，仿佛永无止境。
　　怪物们不会因为他们停下而停下。
　　不能久留了。
　　“别坐车了，我们赶紧下车。”
　　林以泽推开车门，稳住脚步，他的耳边呼啸奔跑声，逃跑的人多了起来，谁都不想成为待宰的羔羊，怪物们的盘中餐。
　　“我们该怎么办？”杨雪焦急。

　　林以泽摸了摸车胎，胎爆基本上车开不了，哪都不能去。
　　“车没用了，把车放弃掉。”
　　他瞥见左边有不少人互相拥挤，人流尽头朝向同一个地方。
　　一家图书馆。
　　图书馆门外种有一排排粗壮繁茂的绿树，树遮住店面三分之一，位置相当隐蔽，看起来并不显眼。
　　他再看看怪物追来的方向。
　　没时间重新找一辆车。

　　“我们先进图书馆。”他挥手喊住两人，随后带头跑起来，杨雪抱紧婴儿跟上去。
　　宋恒临走前对爱车恋恋不舍:“永别了。”
　　跨上台阶，他们紧随人流跑进去。
　　大厅站满许多人，个个受到不少刺激，累地坐在地上，歪倒身子大口呼吸，惊魂未定。
　　“出什么事了，干嘛慌慌张张。”男人身穿工作服，鼻梁带着眼镜，长相端正，他眨眼的功夫里图书馆涌进了十几个人。

　　外面吵吵闹闹，他疑惑离开服务台，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们如此惊慌，走近大门。
　　画面惨不忍睹，高楼崩塌，底下的人抱头乱窜，怪物追赶人群。
　　眼镜男猝不及防地吓愣住。
　　哎妈呀，什么鬼东西？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费力拧了一把脸，脸部痛感真真实实，他疼得倒吸凉气。
　　好痛。
　　这是真的。

　　“把关门了，怪物快到这了。”有人拔高音量，急急忙忙合上门，隔绝外头的嚎叫声。
　　林以泽撑着墙喘气，他擦了擦嘴角，片刻后直起身。
　　余光一掠，阳光穿透窗户跃过书架，照到地板折射出刺眼白光。
　　他在光亮尽头看到怪物的身影愈加清晰，大批食尸怪跨跃马路，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连连出声:
　　“拉下帘门和窗帘，别让怪物看见我们。”

　　刹那间人们冲到门前，“唰——”手疾眼快拉下金属卷帘门，关上窗户拉好窗帘，严严实实遮住图书馆，房内的光线黯淡下去。
　　看不见怪物声影，他松了口气，后背倚靠墙壁，绷直的肩背松垮下来。
　　“那些东西？”眼镜男呆愣在地，情绪一浪又一浪汹涌，难以平息遏止。
　　“怪物。”林以泽擦掉汗。
　　“哎呀我的天哪，我没做白日梦吧。”

　　林以泽没管他，拿出手机点开电视直播栏目，镜头呈现一片惨祸，女主持人扯着嗓子对着摄像头播报：
　　“今日早上七点，我市爆发一场重大灾难，我身后所处的是市中心广场，现在广场出现了大量不明生物，它们大肆攻击我市群众，破坏城市建筑的道路设备，造成严重损害。”
　　天空响起螺旋桨的嗡嗡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划破长空。
　　“大家快看，是直升机，我市政府出动了直升机。”
　　主持人高高指着，头顶有飞过三四架直升机，正朝怪物方向飞去，她抓紧机会报导。
　　战斗直升机靠近怪物，飞射导弹火力全开，在怪物身上擦出激烈火花。
　　“很好，相信我方军队很快就能解.....”
　　“决”字她还没说出口，怪物一个甩尾猛拍直升机，机身失去平衡摇晃不停，方向产生错乱，撞到后面飞来的直升机。
　　两架机子相撞发出爆炸声，尾翼着火，滚滚黑烟飘浮半空。
　　其中一架朝着主持人的方向坠落，她的瞳孔倒映出灼眼的火光，越来越盛。
　　“啊——”她一声尖叫，直播切断。
　　手机屏幕变黑，林以泽盯着页面迟迟没动，久久无法平静。
　　机毁人亡。
　　政府派来的直升机损坏，消息一旦传播出去，可想而知人心惶惶。

　　“该死的怪物。”人群另边，一个高大男人咒骂起来，他眉头皱成“川”字，头戴米白色的棒球帽。
　　“它们速度很快，有人跑不过被吃了。”一个平头男弱弱出声，说出怪物吃人的言辞，全场哗然。
　　这无疑是噩耗，众人骨子里泛起深深的恐惧。
　　“吃人啊？”工作服的男人难以置信，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惊恐的表情告诉他事情是真的。
　　人群中响起声音：“别吓我，求求你了，妈妈你倒是说句话。”
　　杨雪拨通电话，她捂住了吃惊的嘴巴，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电话那头冰冷的嘟嘟声让她浑身颤栗，和家人失联不是一件好事。

　　“手机没信号了。”宋恒哭丧着脸，想给宋诗画发消息，网络卡住发不出去。
　　这下好了。
　　他连家人都联系不上。
　　林以泽看回手机，信号归零。
　　他眉眼一沉，怪物可能破坏信号塔。
　　没了信号，他们根本不能联络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