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不逢春》姜笙清

7、缚

　　吃过饭后，宋行简和张明诚跟当地村长去谈事了，许愿则被伊知月他们拉着在安幸村到处逛，说是让她能更好的体会这个民族的民风民情。

　　逛了大半圈下来，许愿发现每家每户院子里都有着一架纺机，而且还有着用竹子架起的晾衣杆，那上面放着五色的纺纱和棉布，风一吹动，就在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

　　几人正逛着，空灵的歌声此起彼伏的被风带入耳中，伊知月指着歌声的飘来方向“诶那边好像有人在唱歌，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顺着一小片稀稀拉拉的竹林踏出去，映入几人视线的首先是被薄雾轻笼的一条蜿蜒清河，几位身着霓裳族服饰的女人坐在河边的大青石上手边都有一个小木盆，衣裙上的五色丝线勾勒出的图案栩栩如生，头上的银饰在暖阳下闪烁着点点星光，她们有的垂眸洗着手里的衣服，有的拿一个小木槌敲打着衣服，不过一样的是她们嘴边都一样唱着那婉转悠扬的调子，而歌词听着像是他们当地的乡音。

　　许愿他们站在那儿，一时听的有些沉迷了，其中有一个女人第一个注意到许愿他们，笑着开口，虽带着乡音，但还是能勉强听得懂，她问他们有什么事吗

　　许愿摆了摆手，笑着回道“没事，我们只是随意看看，听到了你们的歌声就寻声过来了”拉着许愿手的伊知月眼睛亮亮的看着那个女人“这是你们的民歌吗？你们唱的好好听！”一旁的黄文竹有些不自然的想离开，被梁平拉了回来。

　　其他女人听到声音也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他们，另外一个女人这时看着他们喊了声“汤婆婆”，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们后面。

　　许愿闻声回眸，发现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端着一个小木盆往这边走，老人家身上也穿着霓裳族服饰，只是衣服被洗的有些泛旧了。老人家眉眼间的神情很祥和，只是那一双眼里没有一丝光，许愿看着老人的眼睛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几人给老人家让了路，老人步履有些蹒跚，走到他们身边时停了下来。“你们是来这里玩的吗？”许愿听出来老人家是在跟他们说话，应和道“嗯是的婆婆，我们帮你吧”见老人家眼睛不方便，伸手想去帮忙，老人家却避开了。“不用不用，你们好好玩啊”说着端着木盆走到河边，嘴里还念着。“真好啊这些孩子”

　　刚刚那几个女人跟老人家聊起家常来，许愿他们也没其他事做，就坐在一边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通过她们之间聊天，许愿听出这位汤婆婆老伴离世的早，女儿也是很早就嫁出了安幸村，中途只回来了一次，在回来这次把还在襁褓的婴儿给了汤婆婆养，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汤婆婆和这个小孙女相依为命，可在小孙女六岁时，村子里发生了一场火灾，那场火灾带走了小女孩的生命。

　　知道了这些，几人都有些同情面前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许愿和伊知月更是红了眼眶。“看得出来您很爱您的孩子”

　　旁边有个女人开口“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这句话让许愿瞬间怔在原地，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她还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许愿忽然想到某一年还年幼的她放了学慢吞吞走到家楼下，看到单元门口围着一群指指点点的人。

　　旧房子隔音不好，不断的争吵和咒骂，撕破这个家最后的体面。

　　“你说过会娶我！”女人声嘶力竭的声音，定住许愿的脚步，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懂得什么叫做羞耻，单元门口的人们不避讳的说着什么不要脸、狐狸精…他们见许愿来了，眼神往她身上打量，捂着嘴说些什么，许愿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声一片的。

　　楼上还在传来尖叫，接着许愿听到一声像是身体被摔到木地板上的声音，不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来，许愿呆呆地看着他走上一辆昂贵的车，她认识这个人，她妈妈也曾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指着这个人的照片说：“这个人是爸爸，有爸爸在，我们就能过得更好了”

　　许愿不明白什么叫过得更好，只知道这个名义上被称为她爸爸的人连一眼都没舍得给她。

　　许愿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中，鼓起勇气走上楼，回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后面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她只记得当她妈妈见到她的第一反应是给了她一巴掌，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指控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用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啊？!”

　　许愿不明白，明明她平时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把一切做到最好了，她爸爸为什么还是连一眼都不肯看她，妈妈为什么还是不爱她…这一刻，她突然发觉原来大多数的小孩什么都不用做，天然就会得到父母的爱，而她，一开始就不被父母所爱着的，所以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没用。

　　“许愿？许愿？”伊知月伸手在许愿面前晃了晃，唤回了许愿的思绪。许愿看过去，汤婆婆她们已经洗完了衣服回去了。“没事吧？”伊知月见许愿状态有些不对，开口问道，许愿轻摇了摇头。“那我们走吧”伊知月他们几人往回走，走到房间楼下，许愿以身体累了为借口上楼将自己关进房间了。伊知月和梁平他们面面相觑，觉得许愿心情不好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坐在楼下长椅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宋行简和张明诚谈完事回来，就见三人坐在那儿，却没见许愿人。宋行简正想开口，一旁张明诚率先问道“你们仨怎么坐这儿？许小姐呢？”

　　伊知月皱着脸，一副苦恼的样子“回房间了，刚刚突然之间，不知怎么了，她情绪变得有点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