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之玉》奶冻卷

11、第 11 章

　　交流学习会还有一段时间才正式开始，但台下已经座无虚席。

　　李部长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今天的交流会有了些变化，除了原定的演讲的几位教授，还要加上一位新员工，我们周总监进来新招进来一位年轻同事，她也想来试一试。”

　　台下议论纷纷，大体都觉得李部长这话不合时宜，但一时无人发言。

　　“新来的助手珠宝鉴定师，跟着大家一块学学就行了。曼珠沙华留在我们分部的机会不多，哪来那么多时间给她浪费？”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首先开了口，话语十分的不留情面。

　　梁白河教授是二部的首席珠宝鉴定师，为人更是出了名的刁钻，总监虽然面上不高兴，但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李部长接过话头，“梁老，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可是周总监一手签进来的正式珠宝鉴定师。”

　　他的话如同一滴热油滴入了沸水中，台下一片哗然。

　　“二十多岁的年纪，刚刚毕业没几年，怎么担任一手的鉴定工作。”

　　“吴总监脑子发了昏了，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头。”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连给教授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人人不同命哎.......”

　　听着台下有意无意的大声议论声，总监担忧地看了一眼年初夏，见她面色如常才勉强放下心来。

　　“她没有上台的机会，也没有当正式珠宝鉴定师的资格！真要彰显自己的能力，还是等毛长齐了再说吧！”

　　梁教授冷冷讥讽道。

　　“梁教授这话太重了，周总监领来的碾压我们一众人的高端人才，一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李部长看似接住话圆场，话锋一转说，“还是让她试一次吧，如果真的不行大不了就不在华凌了。”

　　“周总监既然敢让她担任正式珠宝鉴定师的职位，这点底气还是有的吧。”

　　他转身朝总监喊话。

　　他这一句话直接把年初夏架在了烈火上。

　　只要只要给出的报告有一点不合意，年初夏就会声名远扬，一个恃才傲物的绣花枕头。

　　这样的名声，整个珠宝鉴定界都将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这下真的是没有退路了，可年初夏依旧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这个年轻鉴定师，倒是有几分傲气，可惜过头了，就变成了不知天高地厚。

　　梁教授摇了摇头，说道：“我先上去讲，讲完了你再做补充。只要能说出几分道理，你就还能在华凌当助手珠宝鉴定师。”

　　他走上讲台，把拐杖放在一旁，双手颤颤巍巍地打开摆放珠宝的礼盒。

　　这是曼珠沙华啊，如此别出心裁巧夺天工的设计，哪怕是做这么多年鉴定工作的他也很难见到。

　　“曼珠沙华是用了整块上等的岫岩玉细细打磨雕琢而成，因此线条流畅浑然天成。而外部采用金箔爪镶的方式镶嵌了多颗碧玺蓝晶，内部则巧妙地用包镶等手工托举了一枚琥珀。色彩和谐结构堪称完美，整个作品纹理流畅。其戏剧性的姿态，流畅的线条，和光影的构造完美符合了美学的最高要求，这是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梁教授激动地侃侃而谈，底下的人聚精会神地记录着，梁教授果然知识渊博经验丰厚，对曼珠沙华的每一处都阐述都由浅及深鞭辟入里。

　　“她的外表，神似一颗含苞待放欲说还羞的虞美人，透明纯洁的琥珀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花瓣中心，正如曼珠沙华的花语一般，这是她绝望而悲伤的爱情，她在绝望中仍然等待着，等待着有一日与爱人重逢。”

　　梁教授解说结束了，现场一片寂静，继而掌声雷动。

　　不愧是梁教授，珠宝鉴定界的泰山北斗。

　　对曼珠沙华的理解如此清晰而透彻。

　　可如此一来，上前补充的年初夏无论补充什么都显得稀松平常。

　　梁教授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水，他本来是打算讲过一遍方便她理解参悟，上台的时候才能避免无话可说。

　　但没想到过于激动，现在把她推入了这般境地。

　　大不了之后私下里把她收作自己的助手，总不能真的把人才就这么毁了，周总监亲自收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梁教授暗暗想到。

　　李部长春风满面地看着周总监，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周总监镇定地回了一个微笑，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年初夏，初夏她，真的可以吗？

　　年初夏面带笑意从容不迫地走上了讲台，她举起话筒说到：“梁教授的演讲鞭辟入里，详尽确切，曼珠沙华的形态性质结构构造都已经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

　　听到这里，周总监几乎维持不住面部的表情了，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你把梁白河说的再总结一遍也行啊，总好过一笔带过，什么也不说！

　　李部长则快把胜券在握，势在必得几个字写到了脸上了。

　　她话头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对于曼珠沙华的寓意，我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曼珠沙华是生长在冥界三途河边的地狱之花，而琥珀也并不只是纯洁晶莹的代名词。大家看，这不仅仅是琥珀，而是一枚世所罕见的昆虫琥珀！”

　　她举起曼珠沙华立了起来示意众人观看。

　　台下立时议论纷纷，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狂妄地当众驳斥教授的理论。梁教授浸淫珠宝鉴定界大半生，鉴定过的珠宝比她吃过的米都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没有注意到，梁教授本来对她所说的不屑一顾，听到这话，骤然变了脸色。

　　“曼珠沙华的外表柔弱美丽，似是半遮半掩含苞待放的美人，但当捕食者被诱惑靠近时，才骤然发觉，柔弱无力的猎物早已张开了獠牙，再逃脱已是回天乏术。”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放在花瓣中心的，不是珍重无望的爱恋，而是狡黠胜利的果实。这才是曼珠沙华，美丽妖冶但潜藏危险，正是如此才配叫做地狱之花。”

　　她讲完了该说的，半晌，台下一片嘈杂。

　　讨论争执的声音在不断滋生蔓延，但赞同她的声音还是被更多支持德高望重的梁教授的声音压了下去。

　　李部长面带得意地讽刺道，“年轻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我们做珠宝鉴定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不加考究。”

　　“自己的胡乱猜测，竟也能当做正式的解释，随随便便搬讲台去讲?”

　　李部长给事情定了性，少数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得意扬扬地给年初夏做最后的宣判。

　　“珠宝鉴定界不适合自大而轻浮的人，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进行珠宝鉴定了。”

　　讲台下的人随声附和，一时之间，对年初夏的批判与指责，蔓延了整个场地。

　　讲台上的年初夏依旧神色如常，无知无畏。

　　不由让人感叹，一个珠宝鉴定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要以这么一种方式折在这里了。

　　周总监的脸色难看极了，但事已至此，愿赌服输，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高扬的声音先人一步闯入了会场。

　　“我倒觉得，她对曼珠沙华的理解十分完美，没有一点问题。”金发碧眼的青年脚底生风地走到了年初夏的身边。

　　李部长冷哼一声，“你又是哪位，在这种地方大放厥词。”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年，说的话有什么意义？

　　梁教授突然开口说道：“好久不见了，詹姆斯.斯托罗尼科夫。”

　　场上立时一片哗然。

　　詹姆斯.斯托罗尼科夫，他竟然也来到了会场！

　　他的名字，对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GIC首席珠宝鉴定师，同时也是FGA皇家宝石协会的副会长。

　　最重要的是，他也是曼珠沙华的设计者之一。

　　还有人比作者更了解自己的作品的设计理念吗？所以梁教授说的真的是错误的，而刚刚年初夏所说的，才是曼珠沙华真正的理念，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真的精准挑出来珠宝鉴定界泰山北斗的错误......

　　“李部长，詹姆斯是我的好友。他今天有事来华凌一趟，我就邀请他顺道来观摩一下我们的交流会。”梁教授解释道。

　　李部长的脸涨得通红，强自掩饰道：“那也不能说明她说的就是对的，作者赋予了作品的第一层解读，而第二层定义是大众赋予的......梁教授的解释，才是符合大众认可的普世解读。”

　　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借口，慌不择路地说了出去。但哪怕最低级的助手珠宝鉴定师，也能体会到，这个借口是如此的荒谬。

　　梁教授叹了口气，“但我也觉得，这位年轻鉴定师说的没错，只不过是我一直犹疑，才耽误了解释的时间。”

　　李部长震惊地看向梁教授，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无情的扯掉了。

　　“一个作品的理念的解读哪是那么轻易就接受的，如果是我在这里也会反复考量，和梁前辈做出同样的选择。”詹姆斯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