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法则》小帝畿

5、第 5 章

　　当顾烨的眼眸亮闪着，章婼仿若看见整片广袤无垠的星空，那一瞬心情莫名像蜜丝丝化开。

　　果然这个世道是看颜值的，章婼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好感，但她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心里暗想着，两人便陷入冗长沉默里安静地看着前方。

　　“查到了，锦城偏远秀区的怡康养老院确实于昨日收你母亲入院，但监护人并非是你，章婼。”江一然倏地推门而入声音嘹亮打破此刻的寂静。

　　顾烨转身先走到沙发旁坐下，章婼却依旧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江一然说话。

　　监护人不是她，是谁心中已有数，只不过章婼失落起来，自己亲爱的弟弟章源竟不动声色地策划这件事到底多久呢？她的父亲章民申为何要去参与这件事呢？明明…明明不管她们这么多年。

　　被亲人算计的心情极其难受，章婼总觉胸腔、喉咙里被尖锐异物堵着，突然好想喝酒排解，但在顾烨及江一然面前，她忍住了。

　　“哥，那要接回阿姨，是不是需要监护人同意？”　顾烨若有所思问道。

　　江一然坐下呷口茶说：“原则上是这样，不过章婼作为直系亲属也有权利的，最好还是获得监护人同意。”

　　江一然起身走到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几张名片递给章婼，“怡康养老院院长叫张东开，这是我的名片，我刚才跟他联系了，说了整件事来龙去脉，应该问题不大。”

　　章婼浅浅勾了下嘴收下名片微躬身道：“谢谢！麻烦江院长，改天有空请您吃饭。”

　　章婼捞起沙发上的包包走出去，江一然唤住她，“需要我帮忙嘛？”
　　“不用，剩下我可以。”

　　忍着心中复杂的暗涌，章婼快步走到电梯按下下行键，今天一定要接回母亲，无论多难。

　　“章婼，我陪你！”顾烨匆匆赶上来拉住章婼的手臂，轻轻触碰又旋即放开，“不好意思！去秀区要一个小时，我给你当司机。”

　　“不用…”电梯已经开启，顾烨拉她进去。

　　电梯里无其他人，彼此炽热的视线碰到一处，章婼不觉匆匆一瞥他眼睑下的那点泪痣，心悸慌乱按下负一楼。

　　“顾烨，你帮我很多了，真不能再麻烦你。”
　　“我也是有私心的。”顾烨挨近她，章婼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怕自己想歪了。

　　“章婼，合作的事，真得有在考虑？”

　　原来说的私心是这事，章婼顿会点点头。
　　“会考虑”应该跟“在考虑”差不多吧。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在安静的电梯里显得格外突兀，章婼见来电人不由蹙眉，这时，顾烨蓦地站在章婼面前抬起她的脸轻轻抚平她的浓眉说：“不要蹙眉，会变老。”

　　之前也是这么说，他应该不喜欢年长的女人吧！章婼胡思乱想失笑地按下接听键，笑容又慢慢收拢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喂，司总，您好！可以呀，不过我们陪诊行业规矩，请您走预约平台或中介，好吗？”

　　电话里的司年楠没有回答，两人对峙着，大约一分钟左右，顾烨夺过她的电话，笑容可掬彬彬有礼说：“抱歉，章小姐现在很忙，有事请留言。”

　　然后毫不犹豫挂断，虽然他话里客客气气，但章婼听出这句话暗藏的冷漠。

　　顾烨，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明明他才24岁。

　　“新客户？”顾烨递上电话问道。
　　“嗯。”

　　电梯彻底打开，章婼接过电话先出去，顾烨漫不经心问道：“姓司？”
　　章婼没回答。

　　“不想说？不好的人？对你进行骚扰的人？”

　　章婼若有所思看他，关心过头了，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情难自禁失衡，她不懂他是如何做到一副轻松的样子，但依旧没应答。

　　“等我一下。”顾烨笑了笑，眼里依旧澄澈亮堂，不一会儿从地下停车场开出一辆有点年代感的老式迈巴赫轿车。

　　“上车，我送你去，天气预报说傍晚会有暴雪，我们早去早回。”

　　顾烨的车技很熟练，大概是工程师的缘故，他对机械类事物很懂，随意一个点都能说到这方面来。

　　章婼只是很安静听着，她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车子开到等红绿灯时，顾烨突然问她，“章婼，你喜欢编程么？我听说当年你是锦城大学优秀毕业生。”

　　外面开始下雪，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顾烨打开雾灯，开启“雪地模式”，绿灯亮了，车子加速行驶过去。

　　好一会儿，章婼才开口说：“我没有特别喜欢，但我这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会竭尽所能做好，当年我很需要钱，所以为了奖学金一直很努力学习。”

　　“包括人吗？”
　　“嗯？”章婼不解看他，顾烨专注开车，嘴角温柔微微上扬，浅浅淡淡的，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也随着这淡淡的笑容柔和起来，喃喃自语：“是，认定一个人，会全身心爱他。”

　　声音很轻，但顾烨听见了眉眼弯弯加快速度。

　　怡康养老院在秀区绥镇政府旁，占地约三百来平，用空心砖砌成围墙将三栋八层高旧楼包围起来，楼外面用黄漆重新粉饰过，看起来焕然一新。

　　正大门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旁边有一个移动板房，看着这家公立养老院泛起难过，她不知道章源是怎么找到这家养老院，但一想到妈妈住在这里，悲悯似藤蔓从心底攀爬而上，裹挟喘不上气。

　　板房里的老头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开窗探出脑袋看着他们，不温不火问道：“你们找谁？”

　　章婼上前一步，手扒拉着铁门，“叔叔，您好！我找张院长，我们是福康养老院的。”

　　老头瞧了眼顾烨关上窗，没一会，他穿着军大衣出来开门，指着正对铁门那栋楼说：“张院长在五楼，上去吧。”

　　见到张东开时，章婼特意留意四周的环境，好在环境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在来的路上查了这里的一些资料。

　　纯公益型养老院，资金主要依靠政府补助与社会捐赠，想来也是这样将母亲送到这里，章民申就不用花钱了。

　　一路冷着脸进了电梯，章婼回头看顾烨，他真得很安静陪在身边，心里莫名一暖，她渐渐放松下来，心也渐渐安稳。

　　张院长办公室门大开，个子中等肥胖的身子窝进柔软的沙发里。

　　“张院长，您好！”章婼以为要费很大劲去说接回母亲的事，但当她拿出江一然的名片，亮出福康养老院的名头，张东开因肥胖的身子大冬天里额头出着薄汗操着一口方言说：“你好，你好！莫事莫事，我晓得咧，这件事好说的。”

　　张东开立即掏出电话交代下去，随后看见顾烨立马起身握住他的手，“哟，顾大工程师啊，上次免费赠送那批扫地机器人不错，省了好多保洁人工费。”

　　“那这件事麻烦张院长，回头还需要我帮忙，尽管说。”顾烨礼貌反握一下递给他一沓养老院用品采购商场购物券，张东开迟疑片刻收下不经意打量两人，随后好言好语对章婼说：“等会叫人带你去接人，监护人你爸爸那，我来说。”

　　“那谢谢张院长了。”

　　张东开送下楼，唤来另一位看护带着他们去另一栋楼，“那我先上去处理点事，小杨，你等会带章小姐办理出院手续，我们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谢谢！”

　　雪下得凶了，顾烨不知从哪拿了把伞，曾经章婼读过很多爱情小说，撑伞雨中漫步着实浪漫，没想到因飘雪在一把黑色大伞下的她与顾烨，竟也享受了片刻的浪漫。

　　“你刚才拿给张院长是什么，优惠券？”章婼禁不住好奇问道。
　　“礼尚往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微眯着眼，撑着伞走得很慢。

　　后来偶然间，章婼发现那辆老式迈巴赫后备箱里都是一些养老院所用的必需品，真算上礼尚往来。

　　再次见到母亲，她的衣服没有换还是那天在家见到的那套米色毛衣，章婼不放心仔细检查，好在没有受伤。

　　章婼搂住母亲，“妈妈，我们回家。”

　　她却嘴里一直在嘟囔，“小源，小源乖……”

　　章婼终于禁不住蹲下哭泣，她极少哭，至少在外人面前，不敢哭，可一旦落泪，眼泪便如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个不停。

　　顾烨悄悄蹲下想拭去章婼的眼泪，可章婼倔强别过头自己立即拭去，不拖泥带水的。

　　坐在车里，章婼恢复清冷之态，安静陪着母亲坐在后座，顾烨也不说话，安静开车。

　　接到父亲的电话，章婼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来了。

　　她不说话，按下接听键沉默听着，没想到对方的情绪比她想象中要平稳。

　　最后父亲先挂断，传来一阵唏嘘，章婼听到那句“接走就不要再联系了”，心口仿若扯道口子，生疼生疼。

　　不会联系，从您离开这个家那刻起，她便没想过联系，即使现在的父亲在云城混得风生水起，开着一家中型外贸公司，享受他人的恭维，她也不会踏入他的世界半步。

　　预期的骤雪在夜八点钟来临，回到家正好躲过这场骤雪，章婼点了外卖，留顾烨吃饭那刻，两人之间有股微妙的气氛在慢慢发酵。

　　顾烨像个父亲哄孩子一样哄着妈妈那刻，章婼知道自己对他的好感欲要溢出心怀，于是鬼使神差说了句：“今晚，要不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