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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方司也和谢老板 ...

  •   法院重审后三个月。

      方司也和杜律各撑着伞,一前一后出墓园,等候多时的谢老板认出身形迎了上去。

      杜律正和方司也说话:“……容我冒犯,请问方先生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方司也面戴口罩,只露出一双干净清澈的黑眸:“我没有恢复记忆。”

      杜律闻言一笑,临走前,说:“合作愉快。二位,祝一切顺利,祝身体健康。”

      方司也:“同祝。”

      谢老板微笑颔首:“笔名‘双古’的转让合同,随时等你来签。”

      杜律一愣:“多谢。”

      雨蒙蒙,二人目送这个自诩“总是迟来一步”的男人上车远去。

      车消失在视野,方司也突然探手出伞,雨很快铺满了他的手。
      他想:一滴雨落在手里没什么特别的,甚至不特别注意都没有感觉。

      一辆黑车缓缓停下,谢老板虚捏沾满雨的手指,将人往前带了带:“该走了,不然热搜又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方司也却勾住了谢老板要撤离的手,趁对方愣神的片刻,他顺势钻进男人的伞底。
      他将单手收好的伞递给车侍,期间还不忘绘声绘色接话:“方司也假死十年,其背后真相竟是——被金主包养!”

      谢老板屏息低头,方司也正巧昂头,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分离。

      谢老板心中一动:“真相太真,金主就不撤你这个热搜了。”
      正说着,他手挡在方司也头顶以免对方上车撞到,伞也极有技巧的斜下倾,没让对方沾雨。

      被老板抢了工作的车侍接过老板的伞,替自主上车的老板和未来的二老板关上车门。

      车里,还没坐稳的谢老板看看欲言又止的方司也,又看看响铃不断的手机。

      方司也连忙:“我没、没事……说。”
      可他没料到谢老板连看都不看来电是谁就挂断了,嘴边的话直接就磕巴了。

      谢老板郑重:“万事你优先。”

      方司也嘴角抽搐:“……我现在没事也得编件事。”

      谢老板轻笑,同时,手机又响了。

      方司也眼疾手快夺过手机,接通后,弯身放在对坐的谢老板耳边。

      哪怕谢老板相信跟随多年的老司机车技,但看着方司也这个弯腰姿势,还是眼皮一跳。
      他起身换侧,动作轻柔地揽着方司也的肩坐在同一边。
      离得近了,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他时不时能闻见方司也身上清冽的香水味。

      beta是闻不见AO信息素的。
      但科技使beta突破生理的不可能。
      非主流的AB恋或BO恋的alpha或omega,为了让beta伴侣闻见自身信息素,就在香水行业开辟了“专属沁香”——仿制信息素的香水——道路。

      谢老板不敢自作多情到认为鼻尖的香水味是“专属沁香”,但……扪心自问,这款香水太像方司也给他的感觉了。

      像雪山初融,清冷干净。
      又没有复杂的层次感,仅淡淡的,却又霸道地挥之不去。

      “方司也不喜欢香水”这件事,他粉丝都知道。
      他失忆前的最大黑料就是他三次违约公司安排的香水代言。
      失忆后,别人不清楚,但谢老板清楚——方司也连沐浴液都只用无香款,更别说从他身上闻见香水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香水味”呢?

      谢老板不由想到一个月前。

      虽然秦来承认了对方司也的谋杀未遂,也承认了两段婚姻的家暴行为。
      但秦来“高薪”聘的资深律师,用“家族精神病史”帮他争取到了有期徒刑。
      甚至因为方司也有孕,还被AO协会允许:无论方司也是否洗去标记,都得提供信息素帮秦来度过易感期。

      秦来要接受的惩罚远不及他作的恶行。
      当这个认知出现时,众人难免生出几分无可奈何。

      尤其是筹备五年之久的杜律。

      但相较于杜律辗转角度——秦氏集团的违法行为——攻击秦来。
      方司也在最后一次庭审搬出了秦来谋杀双亲的人证物证。

      这是连谢老板都不曾收集到的证据,他好奇也只限于好奇——方司也是怎么得知的。

      那时,只要法官的小锤子轻敲,秦来“三十年有期徒刑,三分之一资产充公、三分之一资产赔方司也”的惩罚就定下了。

      杜律也好,陪审团也好,都在沉默。

      一个差点杀人成功、一个近乎间接逼死了伴侣的人渣alpha,凭着免死金牌“家族精神病史”,凭着雄厚的资产,居然只要在专属的监狱坐满二十年。
      甚至出狱后,他单凭剩下的资产,还能潇洒几十年。

      若天无完人,法也无完法吗?

      心有不甘的人都不敢看清嗓后的主法官,所以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方司也举手站立。
      但谢老板不同,或者说,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

      男人撑在原告台,汗湿衣衫,面色惨白。
      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体力不支——庭审前夜,男人被腹中的孩子折磨的一夜未眠。
      可男人语调平稳有力,像一把快刀,能斩尽面前的一切不公。

      “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

      “各位法官,我接下来说的案子,虽然和现在这起关联不大,但不可否认——秦来确确实实杀过人!”

      “亡人不能言!但生人可以!我们可以!”

      “二十年前,秦家双亲不是意外死于用电不慎的火灾——他们是被他们的儿子亲手杀害!我有人证物证!杀人犯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次,所有人都在看法官席,所有人都在等主法官的示意。

      法官们商议出结果,主法官朗声:“请出示你的人证物证。”

      这句话的分量无异于“秦来即日死刑”。

      继沉默后,大家都无声地笑了。

      人证是一对年过百岁的夫妻。
      他们全身发抖,发现被告席的秦来时,他们深陷在面部的眼球充满了恐惧。
      但战战兢兢的他们彼此补充,慢而清楚地讲述完了一个十几岁男孩如何残忍杀害酣睡中的父母。

      秦来高薪聘请的资深律师临危不乱指出了几处细节问题,老夫妻被质问到默泪摇头,捂脸失语。
      但当物证公开后,这位资深律师也哑了言。

      年代感十足的相机,记录了长达三小时的凶杀过程。
      录像里的男孩诡笑起来的样子和被告席上突然发疯的秦来一模一样。

      庭审结束,谢老板吩咐下属们收尾。
      他带着精疲力竭的方司也回了家。

      等方司也睡醒,已是深夜。
      陪床的他去厨房端来一盘热食温饮,重回卧室时,方司也就窝在满屋清香的床上看他。
      方司也的房间,方司也本人——第一次,有不同于以往的味道。
      他那时就想问,但……

      “老板?”

      但就像现在,被电话、被琐事、被工作……打断了。

      “你继续。”

      “您五年前委托调查的项目投资人出结果了,详情在最后的附加页……此次汇报完毕。”

      “好,知道了,辛苦。”
      谢老板等对方挂断后,接受对方发来的电子版文件,他直接跳转到尾页。

      【投资项目《仿信息素的可行性研究》,投资人:白林,方司也】

      谢老板的手指轻顿后向前翻页。

      【投资项目《omega微创无痛去标记的志愿实践研究》,投资人:白林,古堂,安嵘封】

      方司也和谢老板肩靠肩,稍一侧目,也看到了被放大的这两处。
      他喃喃道:“这个去标记研究,居然是古堂十五年前投资重启的?那时他才多大?”

      “这个仿信息素,还是你二十三年前投建的,你那时又多大?”

      方司也稍微回忆:“十岁吧……毕竟我出道早,赚了钱又不爱花,恰好遇到这类项目……”

      他继续补充:“我记得融资人畅言理想,让我感同身受,我就托人设立了一个定期投资基金……”

      他猛然转头:“等等!对方说我的资料绝对保密,你这、你……你的背景又一次超出我想象了……”

      谢老板只从方司也眸中瞧出了“崇拜”。
      他抿抿唇,将人往怀中搂:“可这么厉害的金主,也没护好家人,也没护好娇养了十年的弟……”

      方司也眼神变得复杂,但他的手机响铃中断了对话。

      谢老板好心地替他拿出手机:“接吧,同是天涯‘大忙人’。”

      方司也轻叹:“金主哥哥都发话了,我哪有不从的。”

      来电显示【AO协会】,他接通后,听明白对方来意,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谢老板见方司也说完“我考虑”后,就毫不犹豫挂断了。
      他试探:“关于秦来的?”

      方司也赖进谢老板怀里,闷闷道:“是。AO协会说秦来自杀未遂,醒来后申请枪毙前见我和……我孩子一面。”

      “他倒挺能折腾……你,你考虑,是因为你不舍吗?”
      说到最后,谢老板也语气不足。

      就算方司也对外一致都是“没恢复记忆”,但谢老板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并不只是那个失忆十年的方司也。
      那个方司也从没让他嗅到“同类”的气息。

      方司也微侧,他反问:“你觉得,我考虑,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爱’?”

      谢老板垂眸:“失忆前,你们有过一段五年的婚姻。失忆重逢后,再度闪婚,更有了难得一见的高匹配度,还有个……孩子。你有恻隐之心,很正常。”

      十年的伤痕淡化,方司也脸虽比不上以前,但笑起来依旧动人。
      “谢老板啊,我承认我爱过,但那是以前。”
      方司也平静地说:“你愿意听我讲讲这个‘爱过’的故事吗?”

      谢老板微不可察地点头:“……我愿意。”

      方司也握住谢老板的手,他缓缓道来:“大概是五岁,我被星探发掘。我运气挺好,刚签约,就接了部奔着拿奖的大制作电影。”

      “我呢,在里面演大反派的童年时期。年纪小,谈不上演技,全是本色出演。”

      “情感丰富加上妆造合适,一个路透,我就莫名火出圈了。”

      “之后的资源不用说,公司为我安排的发展路线就是‘成长型全能明星’。”

      “所以啊,我十岁就能投资项目了——可见人长得好看,在这个社会多么吃香。”

      “但这样的生活,我是体会不到‘人间百态’的。”

      “再接电影啊,我就只有技巧,没有感情了。”

      “你知道的,我父母是OB恋,都是精英人士。他们的事业心比我还强,工作比我还满,我其实没怎么体会过‘亲情’。”

      “我接触最频繁、最热烈的‘爱’,来自我的粉丝。”

      “所以呐,我特别特别热爱舞台,特别特别享受人群注视。”

      “虽然十几岁是情窦初开时,但我懂得稍晚一点。”

      “我觉得吧,主要是公司安排的发展道线,为我完美避开了‘爱情’的话题。”

      “我的事业和‘爱情’从不沾边。”

      “那我是怎么认识秦来的呢……我想想,好像是一次慈善晚会吧。”

      “当时我十八了,能喝酒了。所以我趁助理不注意,小酌了一口。”

      “可我酒量‘太差’,迷迷糊糊就和秦来发生了关系。”

      “这就是我和他的‘初遇’。”

      “以我那时的认知,那种事,只有伴侣才能做。”

      “所以我必须要对他负责,这是我‘酒后乱性’……他秦来有任何要求,我都得满足。”

      “秦来说,他希望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我没有异议,于是我们当天就结婚了。”

      “婚后啊,他倒是温温柔柔的,做什么也都挺细致,我说什么他都记得。我那时想啊,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后来心动到什么程度呢,是我不惜违约都要向全社会宣告:看,这就是我的爱人,看,我们多么相爱啊……”

      “但当他得知我要违约后,一改说辞,反劝我冷静,叫我不要这么幼稚。”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婚后的第一百天。”

      “得知我要向大众官宣结婚的人都在劝我三思而行,包括我的伴侣。”

      “说句矫情的话,我当时就在想:已婚要官宣的方司也不是活在他们心中的方司也。”

      “我假装听劝,改换策略,然后我察觉了秦来的不对劲。”

      “公司虽然讲利益最大化,但我和他们也不是只有利益关系。我多次谈判下来,和他们商量出了一个能双赢的方法。”

      “父母都不关心我伴侣是谁,更无所谓我的决定。”

      “虽然答应了秦来没告诉朋友他的姓名,但朋友对这件事或坚定支持、或理智分析——无论我最后的选择,他们都不会否定我。”

      “只有秦来……只有秦来,他无论做什么,都在明里暗里传达:隐婚对方司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起先以为他真的在关怀我。毕竟,是我的伴侣默默为我退让到这种程度,我很难不感动。而我不管不顾官宣,貌似没有考虑到伴侣的真实意愿。”

      “出于愧疚,又留意到他爱喝酒,我特意订购了一批有价无市的佳酿。”

      “那晚,我们喝的一样多……他喝得烂醉如泥,我反倒不像第一次的沾酒即倒。”

      “我鬼迷心窍,问了他对我的初印象……”

      方司也收声,单手覆在谢老板的颈侧,眨眼问:“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能不生气吗?”

      谢老板耳垂不合时宜发红,他们很少有这么亲近的行为。
      他试探:“……我没有立场生气。”

      方司也一本正经:“你可是包养我的金主哥哥啊,这个立场还不够吗?”

      谢老板喉结微动:“不够。”远远不够。

      “那我想看你生气。”
      方司也将食指抵在谢老板唇上,没给谢老板反应时间:“秦来说,是他在我那杯酒里下了药,是他支走了陪厕的助理,是他趁我人事不省,将我……和我发生性关系。”

      谢老板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他张开口,咬住了堵话的指尖。
      连他的人没调查到这段过往,秦来的手段按理不该这么干净。

      方司也继续:“他还说,方司也的钱来得真容易,卖卖脸、哼哼歌,赚的比摸爬滚打的他还多。”

      方司也下巴放在谢老板肩上:“他说我这类人,遇上个说爱的男人,脑袋就不清醒。”
      “不清醒也好,钱好骗就行。”

      谢老板放开方司也的手指,他歪头顶在方司也头顶,心里琢磨怎么枪毙秦来才没那么轻。

      方司也对这个头挨头的行为很受用,他语气不改:“……这就是我爱到清醒的那一刻。”

      “那个我‘爱过的’,终结于那个充满酒味的夜晚。”

      “我从来没觉得我的演技有多好……但我隔天清晨,是笑着面对他的。”

      “好到后面接的影视,他们都说我演技有了儿时的感觉。”

      “那晚后,我一改半隐退的想法,全身心投入工作,用各种理由避开他的求爱。”

      “但实际上,我开始暗中收集证据——一个录音还不够用。”

      “提到录音,也实在讽刺。原准备录一个酒后情话,却全须全尾录了个酒后真言。”

      “我请的律师说要告alpha引诱强\奸,需要更多的客观证据。这段酒后言语,力度还不够,容易钻空。”

      “那晚后,秦来每次暗示我易感期什么的,我就故意在他面前提公开恋情。”

      “他很有几次没维持住脸色。”

      “也正是这几次,我发现他对我的资产格外在意。”

      “于是我小露破绽,发现了他背地里转移我的流动资产。”

      “我啊,我没有你谢老板的人脉,还要避开随时关注资产动向的秦来。历时四年半,我攒够了他公司虚假经营的证据,也留下了他大额转卖我的资产证据,更发现了——他的秘密。”

      “我没认清秦来前,曾拜访过他意外死亡的父母。”

      “在墓园外,我遇到了他们被子女带回国的老邻居——也就是那对老夫妻。”

      “出于礼貌和对秦来童年的好奇,我和他们浅聊过。”

      “没想到,多年之后,夫妻俩特意回国,避开秦来专门找我。”

      “于心难安的他们,出于好意,对我说了那个尘封的真相。”

      “二老那时还能逻辑连贯说完情况,和庭审上不同的是,他们忘记了秦来父母是赌徒的事。”

      “秦来父母贪赌,一夜之间家产尽没。为了多活一段时间方便逃命,他们趁秦来不在家,和人谈好了卖alpha的价钱。”

      “无意得知的老夫妻心善,准备帮助秦来一家,却在门缝目睹了藏在家的秦来一刀刺进催债人的脑袋,两棒敲晕双亲。”

      “行凶的秦来关门时注意到了门外的二老,好在二老不打招呼回国的子女正巧出现,替他们解了围。”

      “二老乘机装作耳背眼瞎,打消了秦来的怀疑。”

      “自知口说无凭,又担心被报复,二老只敢匿名报警后和子女了出国。”

      方司也陷入回忆:“……我那时多次游说,他们最终同意出面作证。”

      “为他们安排好隐蔽又安全的住所后,我一切准备就绪——我向分居四年的秦来提出了协议离婚。”

      “我答应了他净身出户,这个alpha得意忘形到自爆婚内出轨……”

      方司也出神,久久不语。

      谢老板托着方司也后脑勺,在他额间轻轻一吻。

      方司也干涩开口:“……是个男性omega,还怀有身孕。”

      “我在兼职的大剧院偶遇了他,还发现,他是我喜欢的一个作家。”

      “双古只出席过一次签发会,我参与过……”

      谢老板轻拍方司也后背:“造化弄人。”

      方司也摇头:“是啊,我这算不算间接耽误了一个人?”

      “浅聊过后,他的朋友临走前对我说,他们在逃婚,希望我保密。”

      “我意识到他们对我的信任,也意识到他们发现了秦来的不对劲。但我来不及和他们深聊——我的剧院朋友通知我,秦来清场找人。”

      “催促他们走前,我告诉了他们一串银行数字密钥,那是我收集到的部分证据备份……也算是我初次见面,对他们信任的回礼。”

      “秦来没堵到歇脚的古堂,但我得堵住准备守门的秦来。”

      “那晚,我请老夫妻来剧院看戏,帮他们放松紧张的心情。”

      “没想到会碰到秦来……二老步子慢,我为保证他们的安全,现身拖住了秦来。”

      “门口排查的黑衣人没在意这对年迈夫妻,他们安然无恙地离开。”

      “可我和秦来对峙时,他仗着控制了整个剧院,对我暗下黑手。”

      “我被他推下了话剧台上的天台。”

      “算我命大我演技好,我借跳楼假死道具瞒过了他,但我没有防护措施,晕死当场。”

      “我想,我不是被呛醒的,就是被热醒的……想想他秦来倒是一杀人,就放火。”

      “但好在,上天眷顾我,我体无完肤爬了出去。”

      “然后,然后,我就被你捡到了啊……谢谢。”

      方司也在心中默默补充:然后,我和你的故事就开始了。

      谢老板眼尾微红,方司也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吻。
      “别难过,最痛的时候,我其实没感觉。”

      谢老板声冷如极冰:“秦来就该生不如死,日日活在折磨里。”

      方司也附和:“嗯,酷刑确实解恨。”

      谢老板轻问:“那我能以你的……恋人身份,出面解气吗?”

      方司也反问:“只是恋人吗?”
      不等谢老板回答,他故技重施,食指按在了对方的唇上。

      “我也是再次联系到二老才知道,他们当时一直在远远观望,并未离去。”

      “他们没在生还的人群中找到我……他们又经历了一场死过人的火灾。”

      “我想,他们之所以在我安排的地方‘养老’,也是为了等待第二个像‘方司也’一样的人,带领着容易害怕、容易畏惧的他们出庭吧。”

      “但我把他们藏得太好了,除了我方司也,除了他们自愿出现,谁都找不到。”

      “时隔十年的联系,二老的记忆力大不如前。但二老却把更为详细的经历讲述给我听,甚至提供了物证……”

      “二老当时不是直接随子女出国。”

      “他们趁子女打包行李,在临行前几个小时,用相机照对楼玻璃、照路边角度刚好攘括秦来家的转角凸面镜、照一切能关注到楼下动静的镜像。”

      “因为秦来家太空了,没有窗帘,玻璃也只是普通玻璃。”

      “很容易被窥探到。”

      “这一点,秦来也知道。所以他不能等对楼白班的人户回家,他时间有限。”

      “正好,他这栋楼唯二的住户——二老一家,在他动手前离开了。”

      “他的行动方便许多。”

      “他将双亲捆死,在身体各处放血,伪造电器起火。”

      “那个被他杀死的催债人就被分尸埋在楼房四处。”

      “最后,他在安全的地方,看火烧了自己的家。”

      “由于秦来家偏僻,和他刻意的浇油——据我得知,灭火后,法医和痕检也只判断出人是生前烧死的。”

      “当秦来还在角落算计双亲意外身故和房屋全损能获赔多少补偿金时,熟悉小区构造的二老,凭借半辈子的拍摄技巧,记录了他行凶的全过程。”

      “而他们的子女只是以为二老不舍这住了大半辈子的破旧楼层,配合着找拍摄角度……”

      “这就是那段物证角度清奇的原因。”

      谢老板问:“那二老愿意提供物证的原因,是因为目睹了你的……意外吗?”

      方司也叹气:“或许吧……也许是因为他们读到了古堂的那本书。”

      “他们有双古的亲签亲赠。”

      “我猜他们知道双古是古堂,是秦来大肆宣张的二婚伴侣……”

      谢老板眸光微动:“你一提到他,总会下意识叹气……如果你愿意倾诉,我时刻倾听。”

      方司也下巴微动:“谢谢……”

      “我在。”

      方司也舔唇:“我想知道,为什么‘双古’的笔名为什么能转让?”

      谢老板低问:“以二老板的身份吗?”

      方司也弯眼:“不行吗?”

      谢老板浅笑:“行。”
      他将人往怀里带:“你那段时间还在重学中学知识。我有意接触秦来,得知他联系出版社,就派人去接近。”

      “古堂在五家出版社中选中了我派的,我和他几番接触后,我们确认了合作关系。”

      “定下暗号交流后,我们以编辑改文的方式交流,基本避开了秦来的监控。”

      “商谈中,古堂的隐忍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个小少爷。”

      方司也问:“你原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谢老板没正面回答:“……资料调查的古堂虽是古氏直系的唯一继承人,但性子急、天真单纯、还向往浪漫。”

      “他生来就有古氏35%的固定股权,本该从小往精英方面培养,但偏偏是个身子弱的omega。”

      “古氏重新安排他的发展方向,是企业联姻。”

      “是一个omega继承者极为常见的最终归属。”

      “但他父母替他顶住了家族压力,放任他生长。”

      “但忙碌的父母无瑕清扫干净儿子社交圈的不良人。”

      “也正因如此,给了秦来可乘之机。”

      “被偏爱长大的古堂,心机不深,性情骄躁。秦来对外立的温柔alpha形象,很容易吸引到他。”

      方司也喃喃接话:“但凡我没隐婚,但凡我……管得住秦来。”

      谢老板吻他眼角:“但那时你不能不隐婚,一方面是为了稳住秦来,另一方面,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了,你做的很好。”

      方司也细颈通红:“怎么不见你这样安慰小杜律师。”

      谢老板:“……”

      方司也摸摸鼻尖:“好吧,不逗你了……”
      他问:“古堂有什么计划让你对他刮目相看。”

      谢老板捏他小拇指,开始车轱辘话:“在古堂的认知里,要让秦来付出代价,得从他的公司入手……”

      方司也眯眼:“古堂被隔离多年,外界信息闭塞。再以秦来的手段,古堂手中的股份也所剩不多……你又不像那种免费合作,还替人做白工的老板——你不会坑过古堂吧?”

      谢老板微噎:“……我为人挺善的。”

      方司也眨眨眼:“那……你们平等交易了什么?”

      谢老板无奈笑:“……我答应了他三件事。第一件,肃清古氏势力,保留中坚人才。第二件,让古氏尽可能被秦来吞并。第三件,调查偶像方司也的真正死因。”

      方司也:“……”
      方司也叹气:“我倒是有点想像小杜律师一样‘十万个如果’了。”

      谢老板:“如果你能早点结交古堂?如果证据提早齐全?如果大家都没遇到秦来?”

      方司也:“有时觉得,遗憾才是希望的反义词。”

      谢老板没接话:“你不好奇他答应了我什么?”

      方司也立马:“请金主哥哥说,我洗耳恭听。”

      谢老板笑:“一份乙方签字即生效的笔名转让合同,一份古氏成员名单。”

      方司也愣住:“你可真善啊……古堂拜托你做局,他已知的消息肯定会全数相告。你把他的笔名要过来,是因为你知道他凶多吉少。与其让未公开作者身份的笔名落入秦来手里糟蹋,还不如要过来,保全古堂仅剩的净土……谢谢啊,你人也太好了吧。”

      谢老板坦诚:“其实,我没做什么。反倒是你帮他完成了‘不可能的最后一步’。”

      方司也疑惑:“我?不可能?”

      谢老板深吸一口气:“秦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新瓶装旧酒,秦氏集团绝大部分都是古氏的原班人马。”

      “秦来排斥的高管,基本上就是我答应古堂要安置好的人。”

      “我实际出力的地方不多,我只要向这群人传达他们小少爷的想法。这群人精,就会念在我帮助过他们的情分上,暗中扩势。”

      “他们发展近五年,秦氏集团的高层有哪些还忠于古氏的,有哪些自我膨胀、违法获利的,有那些清清白白的……都掌控在我,和向我示好的杜律手中。”

      “但这五年,我们都未调查到能彻底击垮秦来的合法方法。”

      “秦来通过古氏成长很快,我们收集的证据只能让他‘肉疼’,动不了根本。”

      “他唯一的破绽就是你,失忆了的你。”

      “可我并不想把你推出去。”

      方司也终于明白男人这一个月面对他时的“既进又退”了,现在,他要帮他治心病。

      方司也目光柔和:“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捡到我,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替我伪造身份,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养我十年,我未从你身上感受到假意。”

      “我长大了啊。”

      “我分得清秦来虚假做作的感情,我也分得清谢老板你——真挚胆怯的感情。”

      “如果没有秦来,以我那十岁的心智、二十岁的知识体量——我想,你还得再等个五年。”

      “等我五年后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察觉到爱、什么是表达爱……”

      “等我带着我的爱撬开你麻木紧闭的心房。”

      方司也双手捧住谢老板的脸,逼他对视:“但没有如果。”

      “现实是,我真像个十岁小孩,叛逆地去重拾旧业。顶着一张全娱乐圈的‘白月光’脸,混迹在大大小小的片场。”

      “你无法向一个混名利场的‘十岁小孩’说明——高曝光,意味着增大了被秦来、或者被仇人认识的机会。”

      方司也声音微哑:“你不同意我去演电影男主角,我就偷偷跑去国际会找你。”

      “可我没找到你,也联系不上你。”

      “你没料到我为了这个机会,异常的坚持。”

      “但我知道,你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你还是动摇了。”

      方司也吻在谢老板额间:“可我却在你犹豫的时候,遇到了秦来。”

      吻在他鼻梁:“遇到了你千防万防的秦来。”

      “我是个有O基因的bate。我和匹配度高的alpha陆陆续续接触了五年,又受了重大刺激,成了全球第187个晚分化的omega。”

      “现有的信息素阻隔贴对匹配度80%以上的AO效用递减,以我和秦来高达96.7%信息素,阻隔贴对我和他效果有限。”

      “我第一次的发情期,因为秦来,提前了。”

      “我的同伴一个替我联系医院、联系主办方,一个守在我身边。”

      “但焦虑的人防不住别有用心的人,我的同伴被人支走。”

      “意识模糊的我防备心有限——而我当时只以为阻隔贴失效。”

      “就在更换全新的时,秦来的信息素突然出现,刺激得我当场发情……”

      方司也一下又一下的吻在谢老板唇上:“谢老板,我承认AO间存在生理羁绊的强吸引,但我也得告诉你——主观的爱和被动的生理,实实在在是两回事。”

      “事后,我听着秦来说要对我负责,我看着你回复的‘可以演’。”

      “我啊,我感觉我一夜之间,就是个不得不独立的成年人了。”

      方司也同样控制不住眼泪,但他笑着说:“这就是第二次‘闪婚’的原因。”

      “不是因为我对秦来余情未了,不是因为AO高匹配度,只是一场又被同一个人渣算计成功的意外。”

      方司也眉头紧锁,捧在谢老板脸上的拇指不断摩挲,替他拭去泪痕。
      “这个意外教会我提前五年明白对你的心意,你也是,不是吗?”

      谢老板回以一个啃咬的吻。

      方司也第二次被咬破唇后,摁着谢老板的嘴角往后推。

      “你还得多练……”
      这嘶哑的声音一出,方司也自己都呆了。

      谢老板受制于人,含糊道:“……得你陪我。”

      方司也:“……”

      方司也喝完半杯温水,揉揉脸,长吁一口气。
      “好啦好啦,谢谢谢谢……接下来我告诉你二老为什么把物证给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帮古堂完成最后一步。”

      谢老板:“我先说吧,你歇会。”

      方司也挑眉:“这就管上了,身份不同,果然态度也不同了,谢——霸总?”

      谢·霸总:“……”
      霸总秒怂:“不敢。”

      方司也在谢老板给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乖。”
      “你作为‘双古’幕后投资人,你看过那本书吗?”

      谢老板答:“我没有,杜律看过……他说里面有一个只有他才看得懂的谜语,但解出来是一串数字——是那串你说过的银行密钥备份。”

      方司也意外:“小杜律师他……你们怎么知道是哪家银行?你和古堂交流过?”

      谢老板轻抚方司也腹部,垂眸道:“古堂写那本书的目的是有联系杜律的意思,但我那时和他无交际。”

      “古堂没对我提过那串数字,他为自己留有一手,也挺正常。”

      “数字的破解,是因为秦来把你软禁在岛上。”

      “他将你困在小岛后,我们顺着调查他动用的人手背景,在国外找到了被扣押身份证明、失踪失联五年之久的古堂朋友们。”

      “这才从得救的他们口中得知,数字是你提供银行密钥。”

      “获取和复盘你存的关于秦来公司的资料时,我们也设局成功——逼秦来离岛……救你回家。”

      方司也默了默:“谢谢……”
      “秦来算计人的手段确实比他经营公司更老练得道,我除了那段录音,也没别的证据……酒后录音的胜算本就不高,我也不敢转交给他人。”

      “alpha和beta间,AO协会肯定更偏向alpha……AO肯定是能劝合就不劝分,尤其是高匹配度。”

      他手覆在谢老板的手背上:“你是不知道啊,一月前,这小崽子突然变得很乖,也不闹我了。我都怀疑小崽子是不是知道我动了……那个心思。”

      谢老板轻问:“所以你……要留,还是不留。”

      方司也笑问:“你要多包养个?”

      谢老板只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查那几个项目投资研究吗?”

      方司也回:“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人的心思最难猜。”

      谢老板笑意转瞬即逝:“如果你不洗标记,没有alpha的信息素,你往后发情期都难挨。”

      “如果你洗标记,只能选在晚孕期,将【生殖体系】随胎盘一起拿出体外。这样,对孕体损害小于产后洗标记。”

      “而无论你选择什么,我得保证这未推广的项目安全,我得掌控项目的所有信息。”

      方司也一时无言。
      他虽然半信半疑谢老板这个举动被后真实目的,但不可否认,背景不详的谢老板对他足够坦诚。

      谢老板忽道:“其实,明天有场‘孕晚期洗标记的第99位志愿实践’手术。”

      方司也震惊:“明天?99位?”

      谢老板补充:“嗯,五年的理论到实践,成功率高达59.6%……第一位,是项目的投资人,是和alpha匹配度为33.4%的古堂。”

      方司也张了张口:“……你刚才提到的平等交易没有这个。”

      谢老板犹豫:“……古堂问过我这个项目。说如果还在研究的话,希望我搭个桥,帮他成为项目的志愿者。”

      方司也问:“秦来不会起疑?”

      谢老板回:“白林是白氏药业的。如果秦来能通过一个将死的孕夫和白氏有来往,他……”

      方司也接话:“他必然会同意。可古堂还是走了,一尸两命……”

      谢老板眸色深深:“不一定。杜律后半辈子都卖给白氏了。”

      方司也惊喜,他捶谢老板:“那今天拜访的……”

      谢老板平静:“衣冠冢。”

      方司也不解:“……”

      谢老板锁眉:“……你可以问杜律,他参与了全程。”

      方司也:“你不是说要掌控全部信息吗?非得我……”
      说着说着,他瞪大眼。

      谢老板:“古堂签署了遗体捐献协议……具体我没了解,但我信白氏。研究因他突飞猛进,这才有了后面的成功。”

      良久,方司也道:“他那时才25吧……”

      谢老板肃然:“他是个勇敢的人。”

      方司也恍惚又恍然:“是啊……也对,只有这么有勇气的人才能写出那样的书。”

      “二老和我说,他们是双古的书中得到了‘一点勇气’,这才决定余生留在国内。”

      “二老还说,勇气是会积攒的,到最后,他们赞到敢拿出物证、敢直面恐惧。”

      “但秦来今非昔比,他们也老了。”

      “二老说他们攒了勇气,也多了害怕。”

      “他们害怕以卵击石,害怕还没立案调查就被胡劫,害怕被人利用,害怕白费证物……”

      “害怕老死了,没人说真相了……”

      “他们的子女比他们先走,后代又不亲,基本没联系。”

      “他们只希望死前能等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或者活的更久……”

      谢老板肯定:“他们等到了。”

      方司也点头:“是的,我们都做到了。”

      谢老板看方司也:“包括古堂希望的最后一步……”

      方司也隐隐猜到了:“秦来资产上交,我放弃赔偿了的秦氏股份。”

      谢老板和他同时开口:“是让吞并了古氏的秦氏集团完全充公。”

      末了,谢老板道:“古堂原话——借秦来的手洗牌古氏,用他古堂的命成全秦来一落千丈。”

      两人互搂,默契不言,车内一时安静。

      能说什么?

      说,如果方司也早点恢复记忆?那早点是多早?

      说,如果方司也真死了、或没被救,那秦来的犯罪会不会被隐藏大半?

      说,如果方司也把密钥代表什么交代清楚、如果方司也没把老夫妻藏得那么深,是不是会提前十年——让秦来认罪伏诛,让真相大白,让古堂活过25?

      说,如果方司也不贪酒,不给秦来壮大资产的机会,是不是一个没多少商圈经验的小老板就不会误人、就不会有向上攀升的机会?

      说,如果秦来杀人分尸时被人发现报警,是不是他根本遇不到方司也、遇不到古堂?

      说,如果谢老板早早遇到方司也、如果杜律牢牢守住古堂,会不会就有个美好的故事?

      说如果,说遗憾,说错过,说晚到,说可得而不得……

      方司也不由想起了上车前的一手雨。

      一滴雨落在手里,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但一滴雨不断地落在手里,人总会有感觉。

      假设“一滴雨”是“如果”,人若有了感觉,是因为“如果”太多了。

      但这种“感觉”重要吗?

      只是雨湿了手而已。

      雨总会有各种原因落在手里而已。

      他方司也没必要纠结,难道一手雨的惆怅比他的谢老板牵他还难忘?

      他记住和他谢老板往后余生的每一次牵手、亲吻,比记住什么时候下过雨更有意义啊。

      方司也扯扯身旁男人的衣摆:“这位先生,请问下车后怎么称呼?”

      男人垂目:“你想叫什么?”

      “金主?金主哥哥?谢老板?谢谢?”

      男人抚他后颈:“叫我名字。”

      “讲个笑话,这十年,你从来没自我介绍过。”

      男人眉头皱起又舒展:“我一直以为,你翻过我书桌上我敞开的个人简介。”

      方司也挑眉:“没有!我为什么翻你的相亲资料?”

      男人笑:“这样啊……”

      方司也伏在男人肩膀,小声蛐蛐:“你好,我叫方司也,余生多多指教!”

      男人有样学样,但只有方司也听得见。

      从他们不断开合的嘴型,从他们的眼角眉梢的变化,从他们相依相偎的姿态——
      可以看出他们聊得很愉快。
      也可以想象出他们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方司也和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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