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境界触发者]来自异世界的你》糖糖睡不醒

4、第一章-其一

　　阿弗特克拉特。
　　隶属于贝尔斯提通家族的偏远一处小镇，平民区某广场上。
　　破旧的木椅上，一个穿着亚麻色无袖长裙的小奶团直挺挺的躺在木椅上，呆呆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那，与周遭来来往往劳作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无所谓，毕竟没有人会谴责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为什么不去干活。
　　一阵风儿吹过，也带来了不远处嘈杂的人声。
　　“快看啊，阿芙妮又一个人在那里发呆了。”
　　有一道稚气中又带了点嚣张的男声传入耳朵，接着是各种稚嫩的声音。
　　“哈哈~快去问问她今天有没有记住达尼亚你的样子。”
　　“笨蛋...！我这么帅气的达尼亚大人，那必须的好吧。”
　　“咦——今天也这么自信呢。”
　　吵闹的声音离阿芙妮越来越近，阿芙妮空洞的双眼微微一动，眼神逐渐聚焦，从椅子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向那声音的来源，以及那明显是朝着自己方向而来的一大群人上，是些看起来比阿芙妮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们。
　　在那清一色的亚麻色服饰中，身穿朱红色外衫的达尼亚格外显眼，色彩鲜亮的红足以彰显他和普通平民身份上的区别。
　　他被人群簇拥着，径直站在阿芙妮面前，双手叉腰，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阿芙妮，快告诉他们，本大爷是谁？”
　　阿芙妮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身影，疑惑的侧头，“你谁？”
　　一句话，引得达尼亚身旁的小伙伴们顿时哄堂大笑。
　　小孩子面皮薄，达尼亚瞬间涨红了脸，他气急败坏的一把拉住阿芙妮的手臂，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语气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狠厉，“你这个不记人的废物！”
　　小小的阿芙妮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以一种脸着地的姿势倒栽在地，扬起一地的灰尘，细嫩的手掌擦过满是碎石的地板，渗出丝丝鲜血。
　　“哈~达尼亚大人，暴力禁止哦。”
　　“这人眼睛白长了吧，哈哈哈哈哈。”
　　“好蠢，简直要比山上的野猪还要笨了。”
　　此起彼伏的嘲讽声萦绕在耳边，却没有一个人对趴在地上的阿芙妮伸出援助之手，就算是周围来往的大人们，也只是瞟了一眼后依旧做着手上的活计，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阿芙妮摔倒了也不哭，她并没有急着爬起来。
　　她缓缓的在嘲讽声中抬起头来，那对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感情，只是冷冷的直视着为首的达尼亚，目光如锋刃一般让达尼亚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达尼亚背脊一僵，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感受到了，四周的嘲笑声依旧不停。
　　“什么嘛，今天还是一个样子，真没意思。”半晌后，有少女嗔怪着，伸手扯了扯达尼亚的袖子。
　　听到有人这么说着，达尼亚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底气，马上又昂首挺胸的招呼着身后跟着他的孩子们，“..就...就是，跟你这种人玩真没意思，走了。”
　　直到目送这群吵闹的孩子们走远后，阿芙妮才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
　　阿芙妮的小脸上满是红色的擦伤混合着泥土的痕迹，她伸手碰了碰脸上的伤痕，瞬间被疼的龇牙咧嘴，小脸皱成一团。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捡起达尼亚刚刚随手甩在地上的一个小铁币，看着上面印着的10数字时才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小心翼翼的把铁币塞进怀里，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闷头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小小的身影在小巷子里穿梭，四周被拥挤的房子遮盖住大半的光线，昏暗得让人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阿芙妮却能轻车熟路的奔跑着，在拐过七八个角之后，终于走出了小巷，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排排带院子的石屋。
　　在一座看起来还算得上干净的石屋前停下，阿芙妮正想推开门，却被院子里的谈话声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德拉那小子，说是被护卫队看上了，要去联合训练营了。”这道温柔的女声是阿芙妮的母亲。
　　“...虽然花费有点大，不过要是能被军队选上，也值了。”这道沉沉的男声是阿芙妮的父亲，他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咬牙道，“让德拉放心去，钱我们会想办法。”
　　“德拉倒是不用我们操心，只是阿芙妮的药...”母亲的声音略带担忧。
　　里面沉默良久，伴随着父亲深深的几声叹息的，是某种东西敲击在桌子的声音，“...阿芙妮，她的脸盲症大抵是医不好的了。等她长大了，给她找个靠谱点的人家，也不用愁干活的事情。”
　　门外的阿芙妮沉默的听着，稚嫩的脸上不见波澜。
　　只有那枚被捏紧在掌心的铁币此时滚烫无比。
　　身为平民的她在认不清人的情况下，从小就在生活上遇见了很多的困难，确实限制了很多工作，或者说是未来的可能性。
　　阿芙妮伸手揉了揉眼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推门而入，“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看着阿芙妮一身灰头土脸的进来，穿着围裙的妇女着急忙慌的放下手中的土豆，入眼就是阿芙妮满是伤痕的小脸，心猛地揪紧，半蹲在她身边，轻轻捧起她的小脸，语气中满是心疼之意，“阿芙妮，怎么又整得一身伤，被谁欺负了吗？”
　　阿芙妮却使劲摇了摇头，嘴角扬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故作轻松地将手中的铁币举到母亲面前，笑着说道：“这是阿芙妮在路上捡到的哦！”
　　那10元铁币下的小手上布满丝丝细小的伤痕。
　　小孩子如此拙劣的谎言，一下子就能被看破，只见母亲指尖微微颤抖着将铁币接过，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我们阿芙妮真厉害。”
　　阿芙妮笑着，乖巧地任由母亲用清水把手脸洗干净，清水触碰到伤口时，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眉，尽管很疼也没有喊出声来。
　　等母亲收拾妥当，牵着她回到院子时，父亲已经不知道去哪采了些草药回来，正在用石碗捣碎。
　　看到她们走来，他沉默地将草药泥递给母亲。
　　冰凉的汁水让火辣辣的伤口舒缓了不少，阿芙妮仰头冲着父亲甜甜一笑，“谢谢父亲。”
　　父亲沉默地盯着阿芙妮的脸蛋，沉默良久，突然也半蹲在她身边，声音低沉而郑重，“阿芙妮，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特别是你的脸蛋...这可能是你唯一生存下去的武器。”
　　阿芙妮微微一愣，疑惑道，“阿芙妮很漂亮吗？”
　　父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抬头和母亲对视着，似乎在斟酌这句话适不适合对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说，长长的叹了口气，答道，“你的药要停了，你这脸盲症如果未来影响到工作，这就是你唯一的后路。”
　　赤裸裸的现实被撕碎摆在眼前，避无可避。
　　这就是平民孩子的宿命。
　　但一个三岁的孩子哪懂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阿芙妮微微垂眼，再次抬眼依旧是天真烂漫的笑容，“嗯~！阿芙妮知道了，一定会好好保护脸蛋的。”

　　身为阿弗特克拉特平民区的孩子，有且只有两次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一次是出生时，体内拥有较强三离子能的孩子，会在婴儿时期被贵族收养并植入「角」以作为未来的战士，角具有强化触发能的作用，相比较而言要比普通人更为强大，并且从小培养的孩子也会更加忠诚自己的家族。
　　第二次则是五岁的神之洗礼，接受神的祝福的同时，有潜力的孩子还有机会被家族看上选作护卫队预备役，长大后成为护卫队不仅有工资还能有机会成为军人，虽然相比较从婴儿时期就被植入「角」的孩子要逊色许多，却是平民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是好出路的工作。
　　阿芙妮的哥哥德拉就是在五岁洗礼时被选上，兢兢业业训练了八年，才有了进入联合训练营的机会。
　　然而，就在阿芙妮五岁洗礼的当天，德拉独自一人沮丧地回到了家，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就这么抱着母亲嚎啕大哭，阿芙妮默默在旁边听着，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两年的联合训练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却没能进护卫队。
　　房间里只有为数不多的破旧家具，也彰显着阿芙妮一家这几年的拮据。
　　听着德拉撕心裂肺的哭嚎，阿芙妮也于心不忍，正想开口劝慰几句，“哥哥...”
　　下一刻，听到阿芙妮声音的德拉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一般朝着阿芙妮大声喊道，“别管我..！！你出去啊！”
　　阿芙妮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家哥哥，微微侧头，“哥哥，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德拉的声音里没有暴怒，而是满满的害怕之意，或者说是...愧疚？
　　阿芙妮看不见，只能通过细微的语气变化来判断眼前人的情绪变化，只是非常不解为什么联合训练没有通过要害怕自己。
　　母亲抱着德拉，低声安慰着，目光定定的看向阿芙妮的方向，许久才道，“抱歉，阿芙妮，今天的洗礼你自己过去可以吗，我需要和德拉好好聊聊。”
　　“好吧。”阿芙妮乖巧的点了点头，独自去房间换上今天洗礼要穿的衣服，由于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小小的她在宽大的罩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小了，随手扎了个马尾后，阿芙妮再次来到房间和母亲辞行，此时的德拉似乎也冷静了不少，只是还抱着母亲不撒手。
　　“母亲，哥哥，我先过去了。”阿芙妮满面笑容，俨然一个期待洗礼仪式的小孩子。
　　“阿芙妮...是我对不起你。”德拉小声说着。
　　阿芙妮一脸茫然，突然想到德拉指的大概是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霸占母亲这件事，灿然一笑，“没关系哦哥哥，阿芙妮是个大孩子了，不用母亲陪着去洗礼也认得路的！”
　　话音刚落，德拉又小声的呜咽起来。
　　母亲温柔的拍了拍德拉的背，对阿芙妮道，“去吧，阿芙妮，仪式结束了早点回来。”
　　母亲的声音平淡，所以阿芙妮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应声后径直出门了。

　　出门后的阿芙妮没有直接去举行仪式的教堂，只是想着哥哥的样子，觉得有必要让父亲也回来看看，所以快步跑向了街区角落，那是父亲经营的一家小小的陶器店，在德拉还没有进联合训练之前，养活一大家子也绰绰有余，如今大部分开销都是先紧着德拉。
　　只是今天的街区似乎要比以往吵闹许多。
　　阿芙妮敏锐的察觉到，在自家小店铺的门口围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有个人影躺在地上，周围围着的一群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的人。
　　阿芙妮目不斜视的经过这群人，正准备推开店门进去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喂喂，自家老父亲就在这躺着，你是怎么能视而不见的走过的啊？啊？？”
　　随即是脖子后的领子被提起，把自己提溜到某个趴在地上的黑影前。
　　那黑影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尽管看不见，阿芙妮也能通过那人从紧咬的牙关中泄出的几声低吟，感受到这人的痛苦，但...依旧听不出这人是谁，阿芙妮疑惑的蹲在黑影前，问道，“是你吗？父亲。”
　　大抵是这幅场景太过滑稽，身后发出一阵阵嘲弄的笑声。
　　“你这脸盲症离谱了吧，朝夕相处的父亲，就算是身形也认得出来吧？”
　　“可笑，养你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不如别说自己脸盲，直接说瞎了算了，哈哈哈哈！”
　　没有理会身后各色的声音，阿芙妮又凑近了些，试图从哪一声声低吟中确认躺在地上这人的身份，也许是这人实在是太能忍，阿芙妮听了好久都没有听出来，把阿芙妮拽到黑影前的那个男人倒是先沉不住气了，不耐烦的朝着黑影抬腿又是一脚，“喂...！你哑巴了？还是说不想在亲爱的女儿面前表现软弱？”
　　似乎是再也忍不住，地上的那人还是痛呼出声。
　　只那一声，阿芙妮就确定了眼前的人是自家父亲，赶忙将父亲护在身后，对着抬脚那人狠狠瞪去，“殴打平民，你是想进监狱吗？”
　　“进监狱？”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猖狂的大笑着，等笑够了才开口，“在我进监狱之前，你们大概要因为欠钱不还，先变成奴隶了吧？”
　　“住嘴...！伊夫力，别对孩子说这些。”身后的父亲艰难的站起身，尽管疼痛压得他的背脊都直不起来，他还是站在了阿芙妮身前，“我会在期限内，想办法还钱给你们的。”
　　“100个银币，你就算干一辈子也还不清吧？”伊夫力笑着，突然看向阿芙妮，语气突然转了个弯，带着一股浓浓的猥琐之意，“不过...你家女儿倒是可以还债啊，虽然她那不认人的臭毛病没办法讨贵族老爷的欢心，在平民区做个娼女倒是很合适...”
　　阿芙妮是听得懂伊夫力的话是什么意思的，配上他猥琐的声线，可想而知此时他的表情有多变态...居然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都能意淫得了。
　　父亲站在身前，握紧的拳头上凸起的青筋彰显着他此时无声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将那愤怒藏于宽大的衣服后，阿芙妮轻轻把手放在父亲的手上，试图给父亲一些力量。
　　在伊夫力的污言秽语中，父亲的手微微颤抖着，阿芙妮不知道此时父亲是以一种怎样的表情站在那里。
　　直到伊夫力是把这辈子能侮辱人的话说完，甩下一句好好考虑之后才心满意足的领着身后的小弟们扬长而去，周围看热闹的市民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只有零星几个人留在原地，说出的话却依旧同样无情，“霍斯家的，虽然话不好听，但全家一起贬为奴隶的话，牺牲一个人....”
　　话说到一半，说话那人像是被什么震慑住一样，没在吭声，叹息着转身走开了。
　　但他的话，是对的。
　　牺牲一人换取全家的平安，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况且还是阿芙妮这种长大了注定也没办法帮助家里的人。
　　喧嚣的人群散去，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被踢翻在地的椅子，碎了满地的瓷器碎片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起都是真实的。
　　沉默中，父亲缓缓的蹲下，将阿芙妮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脑袋，他什么都没说，但往往没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阿芙妮笑了，毫无察觉似得安慰的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道，“母亲和哥哥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阿芙妮等洗礼结束了也会回去的。”
　　“...好。”父亲松开阿芙妮，沉声应道。
　　等父亲三步一回头的消失在街角处的拐角后，阿芙妮再也维持不住脸上天真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纠结和无奈。
　　目光远远地眺望着远处的教堂，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无论结果如何，今天，都将会是她决定未来命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