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脚石》文墨少

8、两颗银锞子

　　刑如意呼吸变缓心中暗急，“不会这么倒霉，第一天行骗就被官爷抓个正着，完了完了，这要是进牢房，没人来捞，怕是要关一辈子。”
　　脑子里不受控制冒出一句话：“没事哒一辈子很短，闭闭眼就过去了。”
　　“魔性台词害人不浅。冷静，只要没被戳穿，就死不承认！”
　　刑如意收回目光，再次扑到王多吉身上抽抽噎噎。
　　“爹，你死的好惨，流落异乡，丢下女儿一个人，你让女儿怎么办啊。呜呜呜……。”
　　那个俊郎的公子，久久没有动静，刑如意趁拿袖子擦眼泪的功夫，偷瞄了一眼，见他只是眯着眼看自己表演，既不出声戳破骗局，又不上前询问，这让刑如意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第一天摆摊，遇到这种该怎么应对，还没来得及学。
　　刑如意目光沿着他的挺拔匀称的身姿下沉，略过腰间束着的双鱼背银带，往下看到一只鹿皮靴，再看鞋子踩的位置，刑如意眼皮不自觉一跳。
　　那鹿皮靴正踩在王多吉的右手小拇指上，重重研磨，王多吉大黑爪看不出颜色，但是明显扁了，怕是踩了好一会儿。
　　如意赶紧去看王多吉反应，还好，这大哥早就昏死过去没有反应，不知道是被饿的，还是疼的，刑如意紧绷的心又开始慢慢恢复跳动。“还好，躺着的不是我。”
　　刑如意继续抽噎，盈盈目光看向来人。“官爷，我爹客死异乡，已是凄惨哀惋，还望你大人大量挪挪乾坤脚，死者为大，给几分薄面。”
　　男子闻言并没有挪开脚，而是抽出腰间佩刀，刀尖缓缓指着王多吉的脑袋。“将帘子掀开，把脸露出来。”
　　刑如意也来脾气了，横眉冷眼直对方对上视线，“死者为大，我爹走的悲凉，我没有能力安葬他已是不孝，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侮辱他的尸首的！”
　　“呵。”
　　身为锦衣卫千户，陆钰阙什么人没见过，刑如意不痛不痒的话，他根本不放心上，刀尖一挑。
　　“你想干什么！”刑如意来不及阻止，草席被挑开，王多吉那张被大火灼伤过的面容顿时暴露在阳光下。
　　众人齐齐吸气，撇开目光。
　　“你！太过分了！”刑如意其实一直很在乎王多吉的脸，无法想象他当时的伤痛。
　　远处看围观的百姓皆露出谴责的目光。
　　“陆千户，这是在忙什么呢？”郭旭打开折扇悠悠走来。看见衣衫单薄泪眼婆娑的刑如意不由好笑道：“这是怜香惜玉呢？”
　　刑如意扯草席从新将王多吉脸掩住，心里暗自腹诽，“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怜惜我，整个一装逼神经，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的装傻叉，无礼至极！”
　　“郭小将军。”二人互相见礼，陆钰阙解释到，“追捕逃犯，照列核实一下可疑人身份。” “真不愧是深得朝廷信任的陆千户，嘿，死人也不放过。郭兄昨日就想宴请贤弟，奈何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今日在速云楼点上一桌，还请陆千户赏个薄面，带上兄弟们一起过去喝一杯？”
　　陆钰阙毫不客气拒绝：“在下公务繁忙，谢绝郭兄好意，改日空闲定亲自上门宴请郭兄。”
　　二人注意力被吸引。
　　“噼里啪啦……砰！砰砰砰！”
　　“新娘子来喽，把路让让！”
　　“快让开，让开。”
　　“这是谁家的送亲队呀，鼓乐齐鸣，红绸满天，好生气派。”
　　“没看见上面那么大一个刑字吗？咱们金陵城有姓刑的大户吗？”
　　郭旭望着火红一片的长龙，嘴角含笑，“来的挺快嘛。”
　　刑如意痴痴看着喜庆无比的送亲队伍，队伍打头放着鞭炮撒着鲜花糖果，后面紧跟着敲锣打鼓舞龙杂耍等表演，再后是两匹红棕骏马头戴大红花，拉着坐新娘子的精美的马车，马车后面是新娘子丰厚的陪嫁，一个接一个连起来看不到头的红漆木箱。一阵大风吹来，揭开花轿一角，露出新娘子纤细的身姿和大红金凤嫁衣。
　　“那新娘子是谁，为什么我的心好疼，好疼。”眼泪不自觉从刑如意眼中滑落，“就好像，那个位置该是我，怎么会呢？”
　　“我的好姐姐，历来有好东西，你都是让给妹妹的，这次怎么就这么抗拒呢？”
　　“是你，都是你自找的，你如果主动让给我，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是你非要和我争的。”
　　“给她灌下去！”
　　“二小姐，大小姐…没…没气了。”
　　“慌什么，封棺！”
　　“不要！”，刑如意突然惊醒，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她还没死，不要封……”
　　刑露霜偷偷掀开盖头一角，看向车外，欣赏着两旁路人羡慕好奇惊叹的神色，脸上不自觉溢出满满的幸福，这一切终将是我的，往后只会更多。
　　一个身姿单薄跪于路边行乞，有今朝无明日，前路迷茫。
　　一个金雕玉砌端坐花抬高嫁，前途似日出海，直上云天。
　　等浩浩荡荡的车队过去，郭旭对同样阻拦在身侧的陆钰阙询问，“今日这杯酒是没法喝了，前两日陆千户去了云南，不知那里风景如何，有没有找到陆千户想找的人？”
　　“云南风景如何不知，到是听说江西兵乱，宁国侯正带兵前去，郭大将军也在，侯府的喜宴怕是要往后推迟几日。”陆钰阙一边说一边解下腰间的钱袋，全部倒出也就两颗银锞子，随手向后抛去，刑如意双手自然接住，顿时面露喜色。
　　郭旭神色逐渐严肃，双手抱拳，对陆钰阙道谢，“多谢陆兄告知。”抬眼目送陆钰阙离去。
　　“这是几日前的事？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呵，武昌侯府已经没落成这样了吗。”
　　刑如意捏着银锞子乐呵，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赶紧叫多吉起来。
　　“多吉，多吉！起来啦！都没人，不用装死啦。”王多吉没动静，刑如意直接上手，抬起王多吉脸就是两大耳刮子，还是没反应。
　　“多吉，你别吓我！”刑如意慌的没法，只能双手叠在一起，按压王多吉胸腔，给他做心脏复苏。
　　“哼……”
　　“吓死我了，你刚怎么回事？”
　　王多吉睁开眼睛，放开呼吸，闭气功用太长时间差点没醒过来，金陵城太危险，到处都是锦衣卫。
　　两人顾不上换洗收拾，直奔食肆，点一桌子饭，一人抱一大盆就开始干饭。
　　“好吃，嗯……好久没吃肉了。”
　　“多吉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呃……我就说，唔哇……这法子好使，明儿咱们换个地方，你卖，我躺，再赚一笔，就最后一笔，然后咱就收手，踏踏实实找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