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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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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温聿门口左边的春联也有人打扫了。
纪起往这里一坐,温聿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人来拿u盘完全就是借口,也就不再管他。
和顾忌明这个疑似无业游民的街溜子不一样,纪起毕竟是有正经工作的,每天还是要准时去上班。顾忌明原本以为这个傻逼很快就滚了,没想到能挨这么久。
“哎,兄弟。”顾忌明也算是跟纪起做了那么多天的邻居,还是忍不住跟他搭话。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温聿一回家就在家里待着,出来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俩一眼,更不用谈交流了,这两天的闭门羹他俩谁也没少吃一口,吃得碗盆子都锃亮。
纪起本来失恋就烦,还对蠢蠢欲动的顾忌明警惕又厌恶,听他开口,他不虞地看了眼顾忌明。
顾忌明也不生气,笑了一声,丢给他一瓶罐装啤酒:“来,喝点?”
“不用。”纪起把灌装啤酒放在了地上。
顾忌明笑而不语,拉开拉环自己灌了一口,冰凉的汽泡混杂着酒辣味一股脑冲入胃里,他懒洋洋地靠在右边门联上:“你这么喜欢我们温聿?”
纪起觉得好笑:“‘我们’温聿?你什么用词?”
“好吧,好吧,”顾忌明一颔首,遗憾道,“那就温聿吧。”
“不过你这么喜欢温聿,为什么要去骗婚呢?”顾忌明百思不得其解。纪起跟他不一样,纪起毕竟是个体面的大学教授,天天蹲在前男友门口不走,丢脸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前途,能做到这个份上,看得出来纪起很喜欢温聿了。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又要背叛温聿去骗婚呢?
纪起猛地攥紧了手。
顾忌明也是个不会找话题的,纪起本来就为这事悔得肠子铁青,顾忌明一提这事,纪起的心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感。
顾忌明还以为他会发火生气,不曾想纪起只是沉默了下来。
因为什么呢?
纪起嗓子干涩,眼眶发疼,他拉开了啤酒环,猛地咽了一口:“……因为,我要生活。”
顾忌明又拆了袋花生米,放在了两人中间,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纪起空着的手痛苦地插入发丝里,他道:“同性恋,说出去还是不好听的。我父母会理解同性恋,但是不会允许我是同性恋的。”
“你不知道我在一个小县城里考出来有多难,但是我家里人只是想让我和普通人一样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我已经三十了,不是为了爱情会反抗全世界的年龄了——你懂吗?”
顾忌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心有同感似的:“这样啊。”
其实不懂。
顾忌明今年二十八,勉强和纪起同样的年纪吧。为了爱情反抗全世界,这事说着中二,但是某种方面而言还挺浪漫的。
世界需要不计后果的冲动和浪漫。
再说这事也没到反抗全世界的地步吧?上一个被全世界群起而攻之的还是发动世界战争的那位呢,纪起暗搓搓给自己抬咖也不能这么抬啊?
顾忌明连带着给自己讲了个地狱笑话。
“我不想骗温聿,我不知道为什么温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纪起声音沙哑,“明明就算结了婚我也只爱他——换位思考,就算温聿做出我这样的决定,我也会理解他的。”
顾忌明:“……”
槽多无口,顾忌明忍不住道:“温聿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的。”
“是,他不会,”纪起笑笑,苦涩道,“温聿和我不一样。他是出了名的大律师,是学校特聘的、最年轻的法学教授,他不知道我一个学斯瓦西里语的为了和他一起上班有多努力!”
顾忌明险些磕到牙,用尽全身的演技调动全身的肌肉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什么语?”
纪起:“……”
纪起冷冷地看了眼顾忌明。
好吧,顾忌明咂舌,又喝了口啤酒,宽慰道:“没关系,至少你还是专业对口呢。我学的专业毕了业就去酒吧工作了。”
纪起半信半疑:“你什么专业?”
顾忌明喝了一口啤酒,长吁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掷地有声的字:“旅、游、管、理。”
纪起:“……”
“嗐,”顾忌明给他碰了碰杯,道,“温聿这种人,整个国家里才出几个。本来就是凤毛麟角的人物,你能当个凤毛上的虱子都不错了。”
顾忌明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文化水平不高,你别介意。”
而后又两面三刀地在心底补充:温聿那么干净的人,你当虱子也当不上。
纪起自然不可能会把他当推心置腹的知己看,哪里听不出来顾忌明阴阳怪气自己,也就是眼下不得不先表面相处着。
纪起这些日子太苦闷了,才会在酒精的刺激下给顾忌明吐苦水,白白让情敌看自己的笑话。
“不过,”顾忌明吃了一口花生米,含糊不清道,“温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也算是帮你做了个抉择。你回归正常家庭不好吗?对你、对温聿、对那个女人都很负责。”
纪起瞬间红了眼眶:“不行。我爱温聿——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开温聿的。我从他上研究生开始就喜欢他了。我已经——爱了他七年了。”
真矛盾。
在拥有的时候做了背叛的决定,又在失去的一瞬间爱得死去活来。
爱不应该是很纯粹的感情吗?
顾忌明挑了挑眉,他对纪起摇摆不定的爱不感兴趣,却对另一件事感兴趣:“你怎么追到他的?”
纪起身体一僵。
怎么追到的?
温聿不好追,这是当时整个A大都公认的事情。
当时风度翩翩的温聿引了不少女生喜欢,温聿只是礼貌袒露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拒绝了。
理所当然地,他又引了不少男人去。
纪起也是其中一个,他没有谈过任何一段恋爱,也没有喜欢过谁,每次听到舍友谈论喜欢的人,他也是一笑而过。
站到温聿面前时,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地说着“是的,我喜欢他”。
他费尽心思加上了温聿的好友,而对方除了公事一概不回,他绞尽脑汁挑起的话题最后也只是空落落地待在两人的聊天框里。
转折是什么呢——是研二时,音乐社在操场表演。
纪起练了很久很久的情歌,想录给温聿听,当然大概率是得不到回应的,不过纪起还是决定试一下。
那天晚上的操场围了好多好多的人,纪起不太会用吉他,全程都很紧张,怕弹错,结果却是唱跑调了。
他尴尬不已,抬眸的时候才发现温聿已经站在人群中听了很久了。
梦似的。
因为是耳熟能详的情歌,大家都会唱,人潮鼎沸中,温聿站在路灯下,双手插着兜,素白的灯光被他的眼睛晕染得很温柔。
纪起还是不受控制地去看温聿,只是这一次,温聿也看他了。
情歌已经接近末尾。
纪起听见了温聿随之哼唱的两句,那是温聿唱的唯一的两句——
一句是“你会等待还是离开”,另一句是,“但故事的最后你还是说了拜拜”。
纪起到现在都没有忘。
当天晚上,他没有给温聿发视频,温聿却是给了他答复:唱得很好听。
后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他们聊天、散步,偶尔也会去操场唱歌,渐渐地就谈上了。
顾忌明:“……”
顾忌明莫名很烦躁,心头也酸溜溜的,他看了眼因为回忆泪光闪烁的纪起,胃中酒液似乎顺着食道上涌,他有点想吐——就你还唱歌呢?唱得明白吗你。
顾忌明磨了磨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甚至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问这个问题,堵得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得要死。
同时,他又很恶毒地想,纪起“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温聿”的话术,和那种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且给彩旗说“要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威胁我老婆的地位”有异曲同工之处。
既要又要,连吃带拿。
怪不得温聿烦他。
算了,既然这么不爽,还是别为难自己憋着了。
顾忌明越想越烦,喝了口酒,道:“别难过,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顾忌明只是通知他一声,说完就立刻开口了,他吊儿郎当的,歌词在他嘴里争先恐后地冲出来,翻滚粘连在了一起,调子都给冲没了:“爱玩的哥们儿你听我说,家里有了老婆别去犯错,那些都是浮云,那都是过客,不要毁了人家害了自我。”
纪起:“……”
纪起:“?”
唱完瞬间身心舒畅了不少,顾忌明浑身轻松,乐得又吃了一把花生米。
“你?!”纪起一放啤酒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温聿不理我就能看上你了?你算什么东西!”
顾忌明险些被花生米呛到,他嘴唇抖了抖,大声反驳道:“你少以己度人,我是直男!”
“你是直男你从他这里天天待着?”纪起嗤之以鼻。
顾忌明心慌得厉害,啤酒都撒了不少:“那是因为我失忆了,我要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告诉我,我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他的惊讶不作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恐慌的程度,完全就是一个直男被冤枉的模样,纪起一时也不确定了。
他俩诡异地大眼瞪小眼片刻,又齐齐地看了看旁边紧关的门。
“唉。”
最终,两人双双一叹气,碰了一下啤酒瓶,一人靠着一张门联,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