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找回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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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君遥开始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小莲就这么被抓走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义妹，虽然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但自己做为大哥，又怎么能不救她？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让她就这样丢掉性命？
以陆君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但若要救她，身为凡人的自己，又该从何下手？
为今之计，只有求助于眼前的月恨霜，别无他法。
他慢慢地移动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月恨霜，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月姑娘……”
月恨霜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做任何回应。
“月姑娘……我以前可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理应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遭受最重的惩罚……但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用手揪着自己的胸口，绝望地恳求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求……请求你……”
月恨霜半眯着眼睛用鄙视至极的眼神着他，随后又把闭上眼睛脸转到一边，一言不发。
陆君遥看着这样的月恨霜，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他“扑通”一声在月恨霜面前跪了下来。
他悲伤地看着月恨霜，而后抬起双手抱拳，在她面前把头低了下来。
陆君遥此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下跪过，除了他的父母。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已经放下所有的尊严，卑微至极地跪在她面前，向她低头。
“请你……告诉我去镜中花的方法……只要能把舍妹救回来，让我做什么报答你，都可以……”
看到这样的陆君遥，月恨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情更是沉到最低谷，心中的恨意又再一次浮上心头。
陆君遥……
不，后羿！
看看你现在的自己
是多么的可笑
可悲
可恨！
月恨霜露出绝望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嘴巴里却吐出最恶毒的话语：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我要你不得好死，灰飞烟灭，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怎么样！”
陆君遥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只是艰难地发出声音，缓缓地说道：“如果这样能够消除月姑娘的恨意……我愿意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
月恨霜听到这句话，向后踉跄地退了两步，脸如死灰，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喃喃地说道：“你竟然……你竟然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即使忘记了她，与她不再是夫妻，仍然愿意为了她豁出自己的性命吗……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故事里的丑角，无比滑稽无比可笑。
和跪在地上的陆君遥比起来，其实自己才是最可笑，最多余的那一个。
“我不记起前世的事情了……现在转生为人，在这一世，我只把小莲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陆君遥难过地说道：“我不会爱上自己的亲妹妹的……只要救了她，就放她自由……
月姑娘，我这条命，是给你报仇的。”
“你……”
月恨霜听到他这一席话，竟一时语塞。
“不管前世如何，这一世，我只喜欢月姑娘一人。”
陆君遥抬起头，眼里放出无比悲凉的光，恳切地看着月恨霜。
“所以即使把这条命交给月姑娘，我也绝不后悔。”
月恨霜听到他这么说，内心五味杂陈，但苦楚却没有削减一分。
她与跪着的陆君遥对视良久，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是刚来到凡间的她，定能够不管他的生死，毫不犹豫地笑着离开。
可是到了如今，她与人界的陆君遥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她救了他，他也救过自己。
从他一直以来的行动和话语来看，他对她的喜欢或许是有几分真切的。
至少现在的陆君遥，一直都在兑现自己的诺言，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反倒让月恨霜更陷入了痛苦之中。
如果现世的陆君遥是一个伪君子，反倒很好处理。
但目前看来，陆君遥还算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他的喜欢就是喜欢，对于不喜欢的人，就算是小莲那样苦苦哀求，他也没有动心。
月恨霜在恨他的同时，其实也不曾忘记他的好。
或者说，
她也许……又再次爱上了他。
哪怕只有一点。
否则也不会在当初从梦境中出来之时，付出那样的代价为濒死的陆君遥渡气。
但是倔强的她内心中还是不愿意承认，因为曾经被伤得太深了，她不想重蹈覆辙。
但是看着如此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的陆君遥，她的内心似乎又产生了动摇。
“月姑娘……
只有这一次……这是我最后的恳求。
小莲毕竟是我的义妹……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死去，所以……”
陆君遥看着她说道，恳切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先起来吧。”
月恨霜冷冷地说道。
陆君遥见她的语气不像之前这么有攻击性，便慢慢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
“就算我告诉你镜中花在哪里，你又能怎么样……以你现在力量，去了不还是送死吗？”
“那个少年说让我恢复真身再去找他，我不太明白真身是什么，是恢复前世的身份吗？”陆君遥问道。
月恨霜听到他这么一说，心又再次沉了下来，内心极度的痛苦之感再度袭来。
恢复他的身份，必定也会恢复前世记忆。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会重新爱上那个女人吗。
“你想恢复自己的前世的记忆吗？”月恨霜问道。
“啊？”
“要恢复身份，必须先取回前世的记忆。”
“我……”
陆君遥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还是他自己吗？
岂不是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变回那个喜欢小莲，抛弃月恨霜的男人。
可是事到如今，如果不恢复身份，就无法救出小莲，小莲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也许，是他自己同时负了两个女人。
前世喜欢小莲，现世喜欢月恨霜。
千错万错，都是他陆君遥自己一个人的错，她们都是无辜的。
这么想着，陆君遥恨不得一刀把自己杀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或许真的不该称为男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月姑娘……”
陆君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下头说道：“我想恢复记忆。”
“是吗……”
月恨霜苦涩地笑道。
“等我恢复了记忆，救回小莲，这条命就交给月姑娘处置。”陆君遥补充说道。
“你恢复了记忆，还会离开她，把命交给我？”
“我发誓。”
陆君遥一字一句肯定地说道：“即使恢复了记忆，我也不会完全忘记现世的事，就像弦音一样，她恢复了以前身份，但仍然没有忘记你和我。
我一定会遵守现在的诺言的。”
月恨霜再一次向上弯起了嘴角，一胆苦水涌上喉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笑的这么艰难，这么痛苦过。
给我性命又怎么样？
你的心已经变成她的了
我要你的性命又有何用
…………
…………
…………
良久，月恨霜终于闭上了眼睛。
好吧，
就如你所愿吧。
她似乎想要放下了。
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何必要苦苦纠缠？
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折磨之中。
只要其中一个人放下，所有人都会好过。
而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她自己？
月恨霜静静地看着他，陆君遥也没有催促，而是恳切地回望着她，默默地等着她的答复。
良久，月恨霜终于开口了。
她缓缓地回答道：“好，我就告诉你吧。”
“多谢月姑娘。”陆君遥作揖回答道。
月恨霜往前走了几步，背过身说道：“恢复记忆的方法，以及去到镜中花的方法，大概只有琅嬛福地的人才知道。”
“琅嬛福地？”
“就是仙界的一个机构……”
月恨霜话未说完，两人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后是一阵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地动。
震耳欲聋的山石移动的声音响聩大地，周围的植物纷纷倾倒，大块的石头从山顶上滚落下来，连同风暴一起席卷整个山洞。
“……是地动！”
陆君遥大喊道。
没想到这次地动比上回见到的更来得激烈，整个山顶裂开的石头都滚了下来，几乎要把洞口堵了起来。
“轰隆隆”的巨大声音响彻耳膜，山洞似有坍塌之势，大块大块的石头从上面滚落下来，砸向他们四处的山壁，一瞬间尘土四扬。
其中一块较大的滚石朝陆君遥砸了过来，他周围也全是落石，陆君遥几乎避无可避。
月恨霜见状，一把拽着陆君遥的衣服，踏着冰晶从洞口飞了出去。
刚飞到外面，石头便把洞口填了起来，如果不是月恨霜速度快，陆君遥恐怕已经被砸成肉饼了。
她刚放下陆君遥，哪料陆君遥脚下的石台竟又开始因为地动裂开。
石台下面就是几十丈的山崖，如果滚下去，说不定不是被落石砸死，就是被泥石流掩埋。
陆君遥还没来得急说话，石台就开始塌陷，他脚一滑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立刻拉住了他。
这只手却不是月恨霜的手，而是一个男人的手。
那只手用力一提，就把陆君遥提了上来，然后让他站在自己的银剑上。
陆君遥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长相英俊，英姿飒爽的青年站在银剑之上，笑着回头看着他。
“你……”
“你可坐稳了，我们要下山啰。”
陆君遥话未说完，青年便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然后青年一指远处，剑就如离弦的箭似的飞往山下。
风暴呼呼地刮着陆君遥的脸，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用手挡住了脸。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山下，落在平地上了。
地动和风暴似乎也已经停止，周围只有阵阵余风吹过远处树林的“沙沙”声。
不远处村庄的房屋，好像因为这次地动和风暴的影响，很多都倒塌了。人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男女的叫喊声和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陆君遥从他的大剑上下来，站定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青年作揖行了个礼，说道：“谢谢神仙搭救，敢问这位仙人是……”
青年笑了一声，爽朗地拍了拍陆君遥的肩膀说道：“怎么样，我这法器还可以吧，飞得贼快，就是飞的路程短了些。”
“嗯……嗯，还不错……”
陆君遥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你怎么去了那种地方，害我到处找你，找了好久才找到。还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就被石头给埋起来了。”
青年笑嘻嘻地自顾自地说着话，好像和陆君遥很熟似的用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
“嗯……是啊，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地动……”
“不止是地动，还有风暴呐！幸亏时间不长，不过也够呛，你看，把那些农家人的房子都给吹飞震没了。”
青年用大拇指指着前面村庄，那里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是啊……”陆君遥看着远处，心痛惋惜地说。
这时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女声：
“没想到，地动和风暴蔓延得这么快，已经到这里了。再过不久，恐怕就要殃及到镇上了。你说是不是，宗远大人？”
青年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月恨霜朝他们走过来。
他抬起一只手，笑着对月恨霜打招呼道：“诶，这不是嫦娥仙子吗？好久不见啊。之前属下离呲多有冒犯，还请仙子见谅。”
月恨霜走到他面前停下，看着宗远说：“宗远大人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宗远转过脸，撇着嘴吧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庄说道：“看看那地动和风暴，还不知道我为何事而来吗？”
“是因为……梼杌吗？”
“正是。”宗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梼杌……你应该也不陌生吧。很久以前，你就应该知道了，这古兽连天帝都感到头疼，不好对付啊。”
“我知道。”
月恨霜转过脸，看着陆君遥对宗远说道：“所以……你是来唤醒他的吗？”
宗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只有他能够收拾梼杌了。”
月恨霜听他这么一说，苦涩地笑道：“陆君遥，看来你不用去琅嬛福地了。”
“嗯？”陆君遥指着自己，不明所以地问道：“难道这位神仙可以找回我的记忆吗？”
宗远看着陆君遥说道：“我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找回记忆，恢复真身的。”
“真的吗？”
陆君遥听到他这么一说，连忙走过去急切地说道：“那请你立刻替我恢复记忆吧，拜托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宗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恢复真身之后，必须先尽力除掉梼杌，再处理自己的事情。”
“梼杌……？”
陆君遥回想了一下，好像很久以前在一本叫做《山海经》的古籍上看过这个名字。
“梼杌就是引起这次地动和风暴的元凶，是一只恐怖的古兽。你要尽力除掉它，才能办自己的事。因为如果不立刻消灭它，就会有更多无辜的凡人死去。”
陆君遥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远处变成废墟的村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那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宗远转过身来，看着月恨霜说道：“不过……这件事还得嫦娥仙子配合才行。”
月恨霜漠然地看了宗远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与我有何关系。”
“因为你是最了解他的过去的人。”
月恨霜听到宗远这么一说，沉默了下来。
“一千年前，你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最了解他的过去。只要让他进入你梦里，看到你和他的过去，应该就能找回他自己的记忆。”
“你说什么……”
月恨霜不敢相信地说道，胸口处的郁结之气立刻涌上心头，把心脏拧成一了团。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咬了咬呀，狠狠地瞪着宗远。
因为这样无疑是把她的陈年伤疤，再次血淋淋的撕出一条巨大的伤口，赤裸裸的呈现在陆君遥面前。
“宗远大人，难道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陆君遥在一旁看到月恨霜的样子，就觉得她不太对劲，似乎十分难受，便转过脸询问宗远。
“没有了。”宗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个办法。”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月恨霜拧着眉头，痛苦地说道。
“这是太乙天尊下达的命令，嫦娥仙子，你我都不可以违抗。”
宗远看着她，平静地回答道。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自己……
为什么又要让她再一次，经历那时候的事……
月恨霜痛苦的地扭曲着脸，几乎想要绝望地呐喊出来。
陆君遥看到她这个样子，感觉到心痛不已，本想走上前去安慰她，但举到空中的手定了好一会儿，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配。
“嫦娥仙子，事情紧急，我们要马上……”
“罢了……”
月恨霜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说道：“罢了……随便你吧。”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宗远说道，“那么……”
话未说完，宗远便伸出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一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结界。
三个人被隔离在这个结界之中，结界内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外面是一望无际虚无境界。
三人就站在这个简陋的小屋前面。
“这里是……”陆君遥扭头四处看着，问道。
“这是我临时做的幻境，只有在这样无人干扰的幻境之中，梦貘才能更好的吞噬灵魂。”
“梦貘…？”
陆君遥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问道：“宗远大人，难道是曾经我们消灭过的那只凶兽？”
宗远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笑出声来说道：“怎么可能，这只小梦貘可是太乙天尊养的灵兽，也是一个法器，和你们之前遇到的那种凶兽完全不同好吗？”
说着宗远便伸出双手，召唤出一只梦貘。
这只梦貘身形只有小犬大小，身体是灰色透明的，长得和人界的一种叫做貘的动物十分相像，鼻子略长，胖嘟嘟的显得十分温顺可爱。
“嫦娥仙子，请你躺在这张床上吧。”
宗远指着前面小屋中简陋的床，对月恨霜说。
月恨霜冷冷地看了一眼宗远和陆君遥，别过头站定了一会儿。
随后她毫不迟疑地踏出脚步，走到床前，躺在上面，两手放在腹部之上。
她深深地看了陆君遥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我要开始了。”宗远说道。
“陆君遥。”
月恨霜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嗯？”
“别忘了你之前的誓言。”
“嗯，我不会忘的。”陆君遥点了点头，回答道。
月恨霜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浮在她上方的梦貘身体渐渐发出微光照耀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她便进入梦乡，沉沉地睡去。
“把你的手伸出来，触碰这只梦貘吧。”宗远对一旁的陆君遥说道。
陆君遥看着眼前的梦貘，吞了吞口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便伸出手，朝它摸过去。
手指轻轻地触碰到梦貘的身体，它立刻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四射照亮了整个屋子，宗远立刻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这光线只有一瞬间便涣散了，当宗远移开手臂的时候，发现陆君遥的身体已经倒在月恨霜的床边了。
他的灵魂已经进入了月恨霜的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