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回忆的永别 ...
-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界似乎有所行动，派了一位苍金色头发的青年，用镇世神弓射下了天上九只三足乌。
人界终于从炼狱恢复了平静，但即使如此，生灵也死伤惨重，整个中原被烧得满目疮痍，人族和妖族几乎所剩无几。
这样的人界，已经脆弱到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如果再过不久，十二只灵鳐被释放到人界，化成十二轮月亮，人间将会再次沦为地狱。
这次人界会成为冰封万里，万物冻结的死亡地狱，整个世界的生物链会被极度寒冰彻底击碎，一切生灵都将会化为乌有。
这种事情，常羲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彻底封印掉十一条灵鳐，只留下最后一条，与最后一只三足乌轮替交换，做为阴阳两极的最终制衡，为人界提供能量。
突然，两人听到一些“轰隆隆”的声音，原来是太阴神殿陆续崩塌的声音。
他们抬头一看，神殿的柱子和顶端，已经开始慢慢坍塌了，大块石头稀稀拉拉，成片成片地往四周倒下。
再过不久，这里就要成为废墟了。
到那个时候，所有的灵鳐就会被彻底释放出来，从浴月潭穿过去，为害人间。
“……时间不多了。”常羲悲伤地对天音说道。
“没事的。”天音走过去，看着常羲说，“用我的力量，收复灵鳐吧。”
常羲没有回应，而是抬头看着霖殇，眼里含着无尽的哀伤。
她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抬起双手，抱住了天音。
过了一会儿，常羲的双手开始发光，天音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他的原型——天音神笛出现在了常羲的手中。
常羲深深地看着它，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把天音神笛放回了浴月潭的湖眼之中。
但此时的浴月潭，并没能完全将天音神笛封印住，透明的仙灵还留在外边，但他却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天音大声喊道：“常羲，你做什么！为什么把我封印起来？”
常羲看着天音，悲伤地笑着说道：“我的力量，也可以封印住灵鳐，你忘了吗？”
天音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地大声喊道：“常羲，不可以！你的灵魂会被打散，彻底消失的！”
“没关系……”
常羲闭上眼睛说道：“我活得已经够长了，谢谢有你陪着我，天音。
只是，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
没有你的世界，活得再长，又有什么意义？”
“常羲！”
透明的天音在常羲面前挥舞着手臂，想要抱住她，但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流着眼泪大喊道：“我也是啊，没有你的世界，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原谅我的自私吧，天音。”常羲笑着，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流了下来，“或许有一天，你会找到新的意义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常羲！”
天音在她面前像孩子般，无助地哭喊道。
常羲伸手向前，轻轻地“触碰”着天音的脸，说道：“别了，天音。”
“不————————！！！”
常羲摊开双手，以自身的法力结成灵阵，灵阵逐渐变大，然后升向苍穹。
所有的灵鳐都开始悸动起来，除了一只灵鳐被封印，其余十一只灵鳐都向灵阵游去。
它们呈漩涡状的往灵阵中心游，一条一条地游进灵阵正中央的心眼，常羲的身体也渐渐开始羽化，形成点点光辉，发散到四周。
“不要……常羲，不要消失啊！为什么要留下我，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对天音来说，是最残酷的事。
常羲走了，留他一人被封印在这个地方，就算以后有神仙来解除了封印，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灵阵在天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灵鳐一条一条地消失在灵阵中央。
过不了多久，所有的灵鳐，都已经游进灵阵之中了，常羲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只要灵阵一收，一切便都结束了。
透明的天音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却完全无力阻止它发生。
突然，湖面中心钻出了一条巨大的水柱。
这条水柱形同水龙，从湖眼中穿过飞向空中，“轰"地一声将天空中的灵阵一瞬间打散了。
所有的灵鳐通通从灵阵中飞了出来，一下四散开来。
它们在太阴神殿中四处乱撞的飞了一会，最终还是穿过浴月潭，飞到了人间。
而天音的封印，也从被打散的湖眼中解开，化为了实体。
常羲的身体没有完全羽化，还有部分存在。
天音跑过去，哭着抱起了常羲。
“我……失败了……”
常羲有气无力地说道，“为……什么……”
她两眼空洞，身体一点一点地化为灵尘。
是什么东西突然从湖中出现并且打破了灵阵，她到死都不明白。
“别说了，常羲……！”天音哭着抱着她说道，“别说了……”
“对……不起……天……音……”
常羲说完后，身体全部化作光尘，消失了在天音的怀里。
“常羲……！常羲————！”
天音失神的哭喊声贯穿了整个废墟，他绝望地跪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一切，都消失了。
他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
来到人界的灵鳐，也许是灵阵被削弱的缘故，并没有化作十二个月亮浮在天空，而是降落在了人间，成为了尚未解除封印的凶兽。
而天音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待在原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跪着，看着她消失的地方。
这个废墟之中，就只剩下天音一个人了。
太阴神殿渐渐停止了坍塌，一切似乎就这样恢复如常。
时间慢慢地流逝，仅剩下的一日一月仍然在人界的苍穹轮转交替运行着，为人界提供日照和月辉。
曾经恢宏壮观的太阴神殿，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而天音，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浴月残墟的湖边，看着常羲曾经待过的地方。
现在的他仿佛一个人偶般，没有任何感情，眼神空洞地目视着前方。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两百年之后，一只八哥飞了过来，停在湖边一块巨石上。
他跳着过来和天音打招呼。
“喂，天音神笛的仙灵。”
天音微微抬起头，无神地看了它一眼。
“喂，叫你呢，没听到吗？”八哥不满地叫道。
过了一会儿，天音才淡淡地说道：“……你是谁？”
“我是帝俊大人的使者。”八哥回答道。
“帝俊大人……的使者？”天音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重复道。
“嗯，没错。”八哥点点头说道，“因为常羲并没有完成她的任务，导致十一条灵鳐飞到了人间，成为了凶兽。
八百年之后，灵鳐会再次从凶兽恢复真身，然后变成十一个月亮……哦不，连同现在这一个，变成十二个月亮出现在人界，到那个时候人界就会变成寒冰地狱。
所以，必须再次收复灵鳐。”
天音抬起头，失神地看着八哥，低声说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常羲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
八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她之前羽化并没有成功，还有部分灵魂散落到了仙界。我根据帝俊大人的遗志，收集了两百年，才把她的残魂集齐，送到冥府重塑。”
听到它这么说，天音立刻站了起来，看着八哥说道：“什么意思，难道说常羲还能复活？”
八哥点头回答道：“嗯，不过，她只能以凡人之姿复活。我希望你找到常羲，引导她消灭凶兽，获得灵鳐之力。只要收集齐了十一条灵鳐之力，再让她恢复记忆开启灵阵，就能彻底消灭灵鳐。”
天音听到这里，脸上略过一丝惊喜的表情。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
“八哥……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八哥抬头回答道。
“能不能让我，代替常羲收集灵鳐之力？”天音问道。
八哥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过一会儿才回答道：“不可以。”
“为什么？”
“你想干什么，你只是一件神器而已，该如何消灭灵鳐，应该由神女自己决定。”
“拜托你……八哥。”天音说道，“她本就应该用我的力量来封印住灵鳐……但她为了把我留下，牺牲掉了自己。所以这一次，我想救她……拜托了。”
他低下头恳切地说道：“这一次，我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再在我面前消失了。”
“不行……这事不能由我决定。”八哥有些犹豫地说道。
天音见它开始犹豫，又补充说道：“拜托你，八哥……替我我求求帝俊大人。常羲是他的女儿，帝俊大人已经失去了羲和，难道要再次失去常羲吗？”
八哥看着天音，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它突然开口说话了。
“好吧，帝俊大人同意了。”
天音听到它这么一说，立刻抬起了头。
“真的吗？”
“毕竟帝俊大人将你们两件神器做出来，就是为了封印灵鳐和三足乌的，牺牲神女并非他的本意。”
天音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要想办法从她那里收集到灵鳐之力，然后再唤醒常羲，让她利用你的力量毁灭它们。如果你在收集凶神力的过程失败了，我会让她马上觉醒，完成自己的任务。”
“明白了。”天音抬起头，站起来说道，“我绝对不会失败的。”
八哥从他的手中飞离，落到附近的石块上说道：“好吧，既然你有信心，那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不过，要长时间遗留在人间，需要一个凡胎□□，或着一个妖的身份。过一段时间，我会在废墟上种满霖殇花，你就在这些花的种子里找一棵最适合你的种子转生成妖吧。”
“不过成为小妖之后会记忆缺失，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你的回忆，否则你可能会永远都记不起来，要去人间做什么。”
“那用什么办法能让我寻回记忆？”天音问道。
“用凶神力唤醒你的记忆大概是最快的办法。”八哥回答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也会下到人界引导你的。”
“多谢了，八哥。”天音点了点头说道。
“记住，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八哥说道。
“我知道。”霖殇肯定地回答道。
八哥说完后，就飞走了。
之后的日子里，它便衔来了一颗霖殇花的种子，让天音在废墟中种下。
花种长得很好，繁殖能力也很强，一旦开花了就很长时间不会谢掉。
天音花了十年才将一批种子培育出来，随后他让种子随风飞扬，撒向废墟各处。
经过了五十年，废墟上已经遍地开满了卷着小边儿的红色霖殇花。
它们像火焰一样，为着空旷的废墟点缀出一片生命之色。
霖殇花曾经是某位仙人培育的仙花，它的花粉可以重现某个地方的过去的景象。
所以当天音第一次在废墟之中看到常羲的幻影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尽管幻影中的常羲，只会对着同一个地方说同样的一句话，但是天音还是很开心。
他想要伸手触碰到她，手抬起到一半，又默然放下。
天音看着常羲的幻影，伤感地微笑说道：“常羲……我一定会再次把你找回来的。”
就这样，他坐在废墟之中，看着偶尔会出现的常羲影子，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就这样等了一千年。
直到常羲的灵魂再度降临于人世，他才终于等到重逢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