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魁魈

4、第 4 章

　　　　周意越想越气。
　　坐在回程的的士上，气鼓鼓的思考要怎么应对蒋家的那一大家子。
　　窗外植被飞速驶过，街景陌生。离开云北四年，这里的变化还真是大。
　　行车驶过北望路，枯枝轻晃，中学旁的紫罗兰叶片落光，正巧是上课时间，铃声响起。
　　周意忽然想到这也是蒋南风兄妹的高中 ，那时候她还来帮蒋南枝送过书。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学校一闪而过，周意转头收回眼神，从昨天落地到现在，她还没给周若青打过一个电话，现在直接去她家，应该也不算晚。

　　蒋先勤早年喜欢黑白灰风格，典型的总裁式性冷淡风，娶了周若青之后，家里多了专门摆放她小提琴的房间，还专门用一整层楼，用做周若青的练习室。周若青喜欢花，所以蒋家的前庭后院 ，不论什么季节都风景如画。
　　周意猜想今年前庭会种些什么花，她低着头走，不想让人认出。
　　“小迎？”
　　周意闻声看去，是蒋家的老园丁。
　　“季伯伯。”周意放缓脚步，轻声道。
　　“几年不见，您还是没变。”周意走近，整个蒋家，还能叫她这个名字的，也只有眼前的老园丁了。
　　“小迎，好久不见了。”老人摘下草帽，周意才发现，季伯的眼角也生了许多皱纹。
　　“季伯伯，今年种的是什么花。”
　　季伯笑道，“太太今年迟迟不定花样，也不说为什么，现在看，她应该是想让你来定吧。”
　　周意笑笑，周若青一向有自己的审美，有时候她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季伯，我先进去了。”

　　周意在大门前站定，深呼吸，正欲敲门，门从里面打开。
　　是蒋南枝。
　　“老远就见着你了，怎么才来。”
　　蒋南枝一身拖地长裙，华贵的同时又稍显随性，周意一下子看不出到底是她的睡裙还是礼服。
　　“过来挑衣服。”
　　蒋南枝朝她挥手。
　　蒋家人几乎都在，除了蒋先勤。
　　周意暗暗松口气。

　　“姐！”
　　周意还未站稳，一个身影就飞扑上来，差点没把她扑倒。
　　“马上成年了还这么没大没小，赶紧下来！”蒋南风从厨房端来两碗杏仁露。
　　周述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拉着周意坐下。

　　“若青姨，周意回来了。”
　　“若青姨若青姨！”周述跟着大哥指妈叫姨，挨了一个脑瓜子。

　　楼梯上下来一个女人，保养得当，头发乌黑如瀑，衣着鲜亮。
　　远远的看见周意，便急忙从楼梯走下。
　　四年未见，周若青一时不知说什么，拉起周意的手，欲语泪先流。
　　“妈。”
　　周意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不轻不重的叫了声妈。
　　这一叫，又把两人的关系推回多年前。

　　气氛微妙又疏离。

　　“别站着了，来挑挑衣服吧。”蒋南风见情况不对，主动打破僵局道。
　　周若青以为女儿还在因为自己自作主张给她订婚的事而埋怨，不愿与自己多说，只好低头拭泪。
　　周意正要坐下，蒋南枝取了一件衣服在她身前比试，“去试试。”
　　“做什么？”周意接过衣服疑惑道。
　　“你老公家过两天要办晚宴，你不知道？”
　　周意听到这几个字，本来都要忘记的事又想起来。
　　蒋南枝见周意脸色不好，挨着她坐下，轻声问：“怎么？秦涉不是说你俩已经见过了么？”

　　本来就烦，还非得提这一茬。
　　周意有种掉马的感觉。

　　“没事。”周意随口答道。
　　“没事就去挑衣服，到时候你是主角，别给我丢脸。”
　　蒋南枝在她们姐妹圈里是出了名的时尚，身材好审美好，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合适，现如今人人都知道周意是蒋家的女儿，她要是穿得不像样，可不就是丢蒋南枝的脸。

　　“姐，我能不去么..”周意撇撇嘴，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蒋南枝抛出一句经典，随即道，“再说了你不去，秦涉和谁订婚啊？”

　　周意不解。
　　“过两天是秦家的庆功宴，庆祝秦涉的公司上市，顺便公布你俩的喜讯。”蒋南风解释。
　　“秦家生意不是做挺大的，怎么公司还没上市？”周意没好气道。
　　“那是他爸，上市的是他自己的公司。”蒋南枝接话。“要不然咱们家也不会去。”
　　“他和他爸关系不好？”周意嗅到八卦的气息，暂时放下生气。

　　此话一出，蒋家兄妹交换眼神，又深长的看了周若青一眼。
　　周若青欲开口，被她小儿子抢先。
　　“秦涉哥的爹不是个好东西，很多年前抢了我们家的生意，我们家早就不和他们家来往了 。姐，你不知道吗？”周述愤愤道。
　　蒋南枝紧接话头，难得的在看周意的脸色说话：“但秦涉和莫萱阿姨，不跟秦总联系很多年了，再加上我们和秦涉从小就是朋友，这层关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周述还想说什么，被蒋南风狠狠捂住嘴。

　　周若青还真是她亲妈，坑起来一点不手软。

　　“小迎，妈妈和莫萱阿姨也是很好的朋友，她...”
　　不等周若青说完，周意走到衣架前，随手拿了一件墨绿色长裙，全裙都镶着碎钻，扭头问蒋南枝：“这件怎么样？”
　　蒋南枝见周意不接话，反而去挑礼服，不明白她的意思，想吐槽她的眼光却也不敢惹到她，只好委婉道：
　　“坐着我给你挑吧。”
　　周意乖乖坐下，面色如常。

　　在她记忆里，周若青极少叫她这个名字。
　　许迎。
　　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周意，我听说秦涉的小姨夫是你朋友？”蒋南风见气氛尴尬，又出来打圆场。
　　“研究所的同事。”
　　蒋南风听到研究所三字，眼神瞄了瞄周若青，见其瞪着自己，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们的小动作被周意尽收眼底，比起周意，有时候他们才像周若青的亲生孩子们。
　　想到这里，周意扯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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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秦涉吵架后的这些日子，周意没有回卧山居，秦涉也没有来找她。他们之间的婚事本身就是长辈做主，没有什么基础，想不想解释，全看秦涉心情。不解释，周意怨不了谁。
　　好在周若青把一切都准备的很好，只要周意人到了，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

　　夜里，周意去找水喝。
　　蒋家很大，每层楼都有单独的饮水机，但周若青给她在蒋家留了一整套的生活用品，她想去看看，她的专属杯子长什么样。
　　刚出房门，便听到楼上琴房还有动静，她闻声上去，周若青开盏小灯，在独自拉琴。
　　“妈？这么晚你干嘛呢？”周意皱眉，伸手挡住光线。
　　周若青见状，连调小光亮。声音抽泣道，叫了声她的名字。
　　周意适应灯光后，看清周若青脸上的泪痕。
　　“妈，你哪里不舒服吗？”

　　周若青摇头，背过身去拭泪，忽然问。
　　“小迎，你怪妈妈吗？”
　　周意一愣，她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话。
　　这时她第一次来母亲的琴房，房间很大，但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只有母亲身上，和她脚边的一点。

　　窗外弦月凌空，海棠花枝与弦月遥遥相映。
　　“爱人先爱己，这是您教我的第一课。”
　　周意对着母亲的背影道。
　　“小时候我只知道，我的妈妈不太会做饭，也不太会干家务，很多事都只能等爸爸回来解决，”
　　周意想伸手抓住光，可手心一握，只剩漆黑。
　　“但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妈妈会拉小提琴，她原来是个小提琴家。”

　　周意在母亲身旁席地而坐。
　　“从前你要送我爸离开，然后提心吊胆的过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现在要送我走，去更远的地方。”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周意继续道，“所以你换了一种活法，选择了一种，自己喜欢的活法。你可以不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你又变成了原来那个自己。后来遇到蒋叔叔，蒋叔叔对你很好，他不需要你每天洗衣做饭，可以让你继续拉喜欢的小提琴。”
　　周若青早已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爱我，也爱自己，这没有错，也不冲突。”
　　周意平静注视母亲，但眼眶早已湿润。
　　周若青抱住女儿，趴在她肩头上止不住的啜泣，一句话也说不出。
　　“妈，我爱你，但也不妨碍我有自己的热爱。”周意轻声道。
　　周若青把周意抱得更紧，不停的点头。

　　许迎调亮灯光，暖黄色照亮母女二人，她泪水朦胧。
　　父亲走后，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这么抱着痛哭过了。
　　所有人都在睹物思人，而她就是那个物。

　　她知道，母亲给她改名，是不希望再想起父亲，也不想她步父亲的后尘。
　　周意的意，是一生都顺心如意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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