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平邮》小萤飞飞

27、点石成金

　　任星有在遵守约定，天天给季澜打电话。
　　季澜每晚九点半都能准时接到来自平摇岛的电话，和见面不一样的是，任星的话会变少，多是在配合。
　　不过季澜并不在意她这种完成任务式的来电，他能每天听到女朋友的声音就已经知足，本身自己的情况不适合谈恋爱，是任星在迁就他，终究还是她受委屈了。
　　“喂。”
　　“星星，今天过得好吗？”
　　“还好，和平时一样。”
　　“我很想你，星星。”
　　“嗯。”
　　“还有两天我就回去了。”
　　......
　　任星和季澜就这样开始异地恋，季澜折返与桐城和平摇岛两地，也只待上一周左右，有时只是三四天，光路程就占去一天。
　　两个人默契地无需言语，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时间，除去晚上睡觉的时间，会牵手走遍平摇岛的每一个角落，在无人的小巷拥吻，在海边等日出追日落。
　　季澜是个温柔到极致的人，任星为此心动。
　　他不会生气任星不听他的话，偷偷去染发，只会买回护发精油，在她偷懒耍赖的时候帮她涂抹在发梢，替任星养护她的发。
　　他会因自己想吃麻辣烫，跑遍小岛买回食材，学习炒底料，即便他根本不吃辣，被呛得咳嗽流泪。
　　也会在凌晨被拖去看海，困得睁不开眼，也不忘帮她带上外套，驱赶蚊虫。
　　还会在任星借酒壮胆想要突破最后的亲密时，克制情动，收拾好女朋友耍酒疯的一片狼藉，洗好她吐过的衣服。
　　他不会抱怨任星随心所欲带来的麻烦，只是提前做好所有计划跟随她的天马行空，默默善后好一切保护她的不计后果。
　　他会懂自己所有的娇气和矫情，在情绪触底时紧紧拥抱住她，有着把眼泪从苦变甜的魔力，随口一提的小事，会变成下次他归来时的礼物。
　　这是任星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季澜会患得患失，会在联络不上她的时候感到失落，是把“跟我一起去桐城”这句话千转百绕却咽下的惆怅...
　　“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任星带季澜来到文化礼堂。
　　无论是第一次看见彩石镶嵌的季澜，还是来过好几次的任星，都会被巧夺天工的技艺所震惊，连连赞叹。
　　“季澜，真的太生动传神了是吧！”任星眼神痴迷，不管看多少次都仍极富吸引力。
　　“嗯，真的很精美，这些都是梁师傅的作品吗？”季澜也细细观赏着。
　　“对呀，梁师傅很厉害，他好像一直住在岛上，不过我没见过。”任星问过娜娜姐关于梁师傅的事情。
　　“而且，彩石镶嵌需要足足十八道工序精工细作，最少还需要几个月呢，最长得好几年...”任星说起她以前在书中了解到的知识。
　　季澜认真听着，用手机一个一个作品拍摄着。
　　“诶，难得有人这么了解嘛。”一个身穿红色马甲的小姑娘边说边从门口走了进来。
　　“你好。”任星先打起招呼。
　　“你们好，我是小张，你俩就是住在小楼哥家的客人吧。”小张笑眯眯地自我介绍道。
　　“你怎么认识我俩呀？”任星好奇地问，她从没见过这个人。
　　“岛上没有外人来，为了安全，一般都会报备，早就听说有美女帅哥来了。哦哦，我是镇里负责搞宣传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小张指了指自己马甲上的字，撇清嫌疑。
　　任星和季澜定睛一看，上面果然写着“海阔天蓝，至美平摇”。
　　小张姑娘是个活泼健谈的人，也不失专业，带着他们参观起来。
　　“彩石镶嵌结合石雕、浮雕和花瓣雕刻的技法，根据主题和色彩配石成图，内容很丰富，古老的神话故事、独特的民俗风情到现代的都市生活都可以展现。用料除了腊石之外，还采用鸡血石、珊瑚、玛瑙、珍珠和黄金等，早已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小张边介绍边带领两人走动起来。
　　“这扇名为春满园的屏风就是由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梁经川先生无偿捐赠给平摇岛的，是他在年轻时所雕刻制作的，还有我左手边的彩石镶嵌梳妆匣和樟木柜则是梁师傅送给女儿的结婚礼物。”小张讲解着陈列展品的背后故事。
　　任星和季澜仿佛置身非遗博物馆，跟随小张抑扬顿挫的节奏听得津津有味。
　　“梁师傅的技艺真是巧夺天工，不过送给女儿的结婚礼物为什么没被带走呀？”任星提问道。
　　“嗯...梁师傅的女儿结婚后就随丈夫去国外生活了，不方便保管，梁师傅就都捐赠到文化礼堂了。”小张回答道。
　　“听说梁师傅还在岛上住，有机会拜访吗？”任星诚挚发出请求。
　　小张摇了摇头，说道：“梁师傅确实一直在岛上住，不过他不喜别人打扰，他已经八十五岁了，一个人生活确实不便招待客人。”
　　任星闻言顿感遗憾，她对艺术有着不自知的热忱。
　　季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做安抚。
　　“这里面也是梁师傅的作品吗？”任星指着展柜里的小物件问。
　　“不是的，那些是梁师傅两位徒弟做的。”小张说。
　　任星确实觉得不像梁师傅的水平，但又燃起希望，“那我能和他们见一面吗？”
　　小张叹了口气，抱歉道：“他们早就出岛了，梁师傅再没有传承人。”
　　小张把梁师傅的故事说给任星和季澜听，说起梁师傅少年时跋山涉水，求学拜师的不易；中年时没人了解彩石镶嵌，疲于生计的辛苦；老年时拒绝粗制滥造的批量商品化，无人传承的孤独坚守。
　　任星这回是真觉得遗憾了，为无法传承的技艺和工匠精神所遗憾，季澜和小张亦是如此。
　　在小张的视角下，任星和季澜了解到平摇岛的另一面，文化历史悠长，却被湮灭在时间长河里，八年前的大开发除了经济损失，还破坏了当地的历史文化景观。
　　“你还很小呀，刚来这里上班吧，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任星看小张年纪轻轻，分析问题倒是老道。
　　“哈哈哈，对啦，我是前两年刚考到镇上的，不过我也是平摇岛的人。”小张笑起来就像个孩子。
　　“你为什么会回来，这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走。”季澜问过西西和其他的孩子，每个人考大学都为了走出小岛。
　　小张有些不好意思却坦荡直言，“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出去之后却发现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我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平摇岛的美让大家知道，哪怕多一个人也行。”
　　小张挠挠脸，继续补充道：“当然了，我们这里确实好考一些，哈哈哈。”
　　任星和季澜跟上小张的脚步，近距离走进八年前被“网红化”的街景。
　　墙壁上的画有的完整却过分追求当时的潮流，夸张的涂鸦和现代抽象风格与小岛格格不入，常年的风吹日晒更是褪色狼藉，有的则是中途停工，只有破碎的色彩堆砌和寥寥几笔线条，不伦不类地宣告失败。
　　任星的本能被调动出来，对她来说这一幕幕的视觉冲击比常人更甚，却也在脑海中迅速构图，有了设计的雏形。
　　季澜看任星确认墙壁材质和涂料质地，一反好动的常态，眉毛微皱，认真地思考着，默不作声，他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们可以试着改造一下吗？”季澜礼貌询问道。
　　任星转头看向季澜，有些意外他的举动。
　　“可以呀，镇里早就想找人重新设计，但是没有多余的经费，再加上地方偏僻就搁置了，不过小哥你是会画画？”小张惊喜地问。
　　季澜笑笑，把任星的手高高举起，“是我们。”
　　“那感情好，你们把需要的东西告诉我，我给你们准备，你们怎么收费？”小张小心询问价格，心里打鼓。
　　任星和季澜对视，一起说道：“免费！”
　　小张乐得像捡到宝了一样，拍手欢呼。
　　任星把需要的东西告诉了她，小张记下来，让他们放心弄，本来这片街都打算废弃了，不用有负担，明早就把东西送到民宿，但是没法帮忙，因为要准备台风防汛的准备工作，人手不够。
　　任星和季澜让她不用担心，工作量不大，两个人足够，三个人商量好，就散了。
　　“你为什么要揽下这个苦差事，还拉上我，你是会画画吗，季先生？”任星故作刁钻地问。
　　季澜捉住任星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嗯，梁师傅点石成金的技艺，我看你很向往。”
　　“啊？我向往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呀，再说了我讨厌画画。”任星噘嘴别扭说着。
　　“在我心里，你和梁师傅一样，都是会点石成金的神仙，不过你这个小仙女倒爱口是心非。”季澜哼笑着说，他怎么会不知道任星喜欢并擅长画画，他在岛上见过她的专注和天赋。
　　夕阳斜斜照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好长，恋人间亲密依偎，热烈的爱意被打翻在云里，霞光遥祝有情人，蔓染出整片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