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平邮》小萤飞飞

19、平行线

　　任星发现季澜每天都会在六点准时出门，自己便天天在门口假装偶遇，倒不是真贪图美色，只是她喜欢和季澜聊天，顺便借走了西西小朋友的画图本和彩铅。
　　季澜从第一天就发现身后多了条小尾巴，也知道任星在门口蹲他这件事，不过没拆穿。
　　任星就像个小孩子什么都好奇，却也坐得住，季澜忙的时候，从不捣乱，就在旁边全身心投入画画。
　　季澜觉得这个女孩挺奇怪，看上去年纪不大，说不定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她愿意和自己聊天是好事，万一迷途知返回家去了呢，虽然自己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别人。
　　“诶，你多大了？每天做这些是你的工作？”任星在休息的时候问他。
　　“我二十三岁，还是学生。”季澜递给任星一瓶水答道。
　　任星画了一上午还真渴了，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
　　季澜根据这些天的观察知道她肯定不是本地人，见她对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忍不住开口劝道：“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女孩子在外面陌生人的水不要喝，东西也不要吃，更不能跟别人走，像你每天这样跟在一个成年男性身后很危险。我看你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学，赶紧回家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任星听到这话，嘴里的水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好不容易吞下去，却呛到了。
　　“咳咳咳，你是坏人？”任星咳嗽道。
　　季澜挑眉顺势接话道：“对，我是坏人，这水有药，你要怎么办？”
　　“好啊，那你有没有想过高端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我干嘛天天跟着你，其实我有同伙，我才是要把你绑走的那个坏人。”任星把最后小半瓶水喝光，不屑道。
　　季澜彻底无奈，头痛扶额道：“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读高几了，你监护人呢？”
　　任星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飙出来说：“哈哈哈...你以为，我未成年？然后呢，离家出走？哈哈哈...”
　　这回轮到季澜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误会了。”
　　任星心想这就算扯平了，重新自我介绍说：“我叫任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今年...嗯...二十二岁，大学都毕业了。”
　　任星眼珠一转，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季澜果然没有怀疑，而且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根本不会问更多。
　　季澜出于礼貌回道：“季澜，波浪澜，二十三岁，研二学生。”
　　任星很高兴两个人变熟悉，继续问道：“波浪澜，那你和水很有缘耶，而且学的也是海洋相关专业吧。”
　　“嗯，确实很有缘，我是海洋生物与环境保护专业的。”季澜声音带笑，好听有磁性的像气泡水，驱散夏日的炎热。
　　“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呢？是因为喜欢吗？”任星不是打探，而是真心发问，是她作为今阳一直很迷茫的问题，当初选择视觉设计说不出是为了反抗妈妈，还是自己真的喜欢。
　　“对，因为喜欢，我从小就对大海感兴趣，想知道海底九万里到底有什么。”季澜还是除父母外，第一次和其他人聊起这个话题。
　　“可是和海洋有关的专业很多呀，为什么非要选这个呢？”任星莫名地想更了解他一点。
　　季澜把目光投到海面上，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穿入海底说：“可是海洋生物是大海唯一的主角，也是唯一的主人，我想找到避免人类喧宾夺主，和谐相处的办法。”
　　“所以这是你的梦想？”任星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接触到所谓的梦想，不是自己的，是一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确实是我的梦想，听起来很遥不可及吧。”季澜用左手团起一撮沙子，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感到迷茫，竟然会和一个陌生女孩子吐露内心。
　　“绝对没有！既然你都读到研究生了，那你一定是实现梦想了！”任星使劲摇头，既羡慕又崇拜道。
　　“没有实现，也不会实现。”季澜手劲稍重捏散沙块。
　　“为什么？因为很难？确实海水污染很严重，我也经常看新闻，核废水、过度开发的人类活动，导致很多珍贵的种群都灭绝了。”任星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很心痛。
　　“不是，我们国家在保护海洋生态和生物多样性上，已经取得很大的成绩，是我自己的问题。”季澜拍拍手，把沙子抖干净。
　　“你的问题？我看你一个人跑到这么偏的小岛上来，每天起早贪黑测数据，不可能是不喜欢了呀。”任星笃定他不是对梦想倦怠，肯定是现实问题，于是开口道：“是不是因为快毕业了，感到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所以迷茫了？没关系，我是先毕业的前辈，给你来点免费鸡汤，社会呢是很残酷，但是梦想和现实不会是平行线，总有一天会相交的！”
　　任星坐在季澜的左边，边说边玩沙子，虽然她的鸡汤里掺杂了谎言，但是说的都是真心话，她想她知道了初遇那晚，季澜的脆弱感从何而来，不是光线的模糊，是梦想的破碎。
　　“谢谢你任星，那你呢，你来平摇岛的原因是什么？”这是季澜第一次叫任星的名字，他既然收到了安慰，也应该听听她的。
　　“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闲逛来的，待久了发现这里真不错，回头问问民宿老板娘缺不缺人，我就在她那上班。”任星胡说一通，她没法像季澜那么坦诚。
　　季澜点点头，真心夸赞道：“嗯，你很豁达。”
　　“这可不是豁达，是任性，就像我的名字一样，任性...任星。”任星笑哈哈地说。
　　季澜转过头看她，听出来任星的自嘲，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帮她收拾好空水瓶，拿上她的绘画纸笔。
　　“回去吧。”季澜起身把东西都带好，朝她伸出手。
　　“好啊。”任星握上他的手，由他把自己拉起来。
　　两个人走远，今天也空无一人的沙滩只剩下一个沙堡在守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