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7、第7章 联系方式

　　第二天陈江林说什么也要去美玲超市表示自己的感谢。

　　在海县待了一段日子，去美玲超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江侨和陈江林吃完饭后或者回家前的习惯，一周七天，有五天他们都会去美玲超市，也许是有东西要买，也许只是逛逛。

　　今天他们比平日稍微迟一点来到了美玲超市，超市里的三个人都已经吃完了饭。江侨和陈江林一进门就接受了三道视线的洗礼。

　　十目相对，有惊喜、有温和、有友善、有不喜。

　　“欢迎光临~”

　　门口的感应铃好像慢了半拍，富有感情的机械的女声试图在缓和此时的气氛。

　　“嗨。”陈江林对着赵行他们三个挥挥手。

　　连好也挥手，又对着江侨点头问好。

　　朱景悦像是被蛊惑了，也举起手，“嗨。”

　　相对于他俩的友善，赵行就是没有什么反应的那一个。

　　陈江林往收银台这边走过来，江侨跟在后面。

　　他们三个人挤坐在收银台后面，刚好最矮的板凳让赵行坐着，两个一米八过的大男人靠近，压迫感顿时悬在赵行头顶。

　　赵行立马站起来了，凳子在砖地上往后滑，发出“吱啦”一声，剩下的四个人齐齐望他。

　　“我口渴了，拿水喝。”说罢不管他们什么反应，赵行转身向小屋里走去。

　　陈江林向连好展示着最大程度的友好，他冲连好笑着，伸出右手，拇指伸出，向前弯曲点两下，意思：「谢谢。」

　　连好看见，眨眨眼睛，这感谢来的很突然，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站在陈江林后面的江侨。

　　江侨只是嘴唇微弯，用唇语说：「薯片」。

　　连好懂了，他从椅子上起身，摆摆左手，然后右手左手摊开掌心向上，向右边摆一下，陈江林看懂了，是：「不客气。」

　　朱景悦自然知道他们俩的手语在说什么，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有这么一出。

　　陈江林似乎是就临时抱佛脚学了这么一两个手势，连好比划完了陈江林对着他呵呵傻笑。

　　江侨：······

　　朱景悦没忍住，拽拽连好的衣袖，打了个「怎么了」的手语。

　　说来话长，连好只是简短解释是上次薯片的事情，朱景悦恍然大悟，比了个OK的手势。

　　陈江林指指超市里，示意要进去逛逛，江侨也一直没说话，跟在陈江林后面。

　　两人消失在高高的货架后，朱景悦还伸着脖子看，赵行也从小屋中出来，盯着朱景悦的后脑勺看。

　　一如既往，江侨拿了两瓶景田矿泉水，陈江林抱着零食。

　　刚刚连好站起来就没有重新坐下，正准备为两人结账，谁知赵行先一步伸手，接过了江侨手里的东西。

　　“要袋子吗？”赵行没什么感情木着脸问。

　　“要，谢谢。”陈江林乐呵呵回答，阳光的样子和赵行形成鲜明对比。赵行揪了只塑料袋，扫了一下条形码，然后放在台面上。

　　连好见了，刚抬手，想拍拍赵行，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放下了。

　　连好从来没有收过江侨他们一次性塑料袋的钱。

　　连好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只是几乎每天看见他们都来光顾美玲超市，他从心底地欢迎并感谢他们，哪怕每次只是两瓶水，或者一包抽纸湿巾。连好也想用这个廉价的、不被人注意的方法，回馈经常来这里光顾的他们。

　　这一点朱景悦和赵行当然不知道，连好低下头，眨了眨眼，拿起那个塑料袋，搓开。再拿过赵行已经扫码完的东西，放进塑料袋。

　　江侨看了连好一眼。

　　与此同时，朱景悦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

　　“那个······”朱景悦小心翼翼开口，“你们是最近搬到这附近住的吗？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

　　商务交际时江侨会做陈江林的代言人，反过来，现在这种时刻，陈江林会变成社交小能手。

　　谁让他长了一张姐姐姨姨都喜欢的讨喜长相呢。

　　“我们不是本地的，来这边工作。”陈江林回答。

　　“工作？”朱景悦好奇。

　　聊天就是这样，只要开口有了第一句，对话会在一来一往中不知不觉地进行下去。

　　“对，在这附近工作。”陈江林侧过身，指着街对面，“就在那个粉色的楼后面，有个院子，我们新开的搬家公司在那里。”

　　“搬家······公司？”朱景悦有点吃惊，赵行听见他说的话，不由看了他一眼，手上“咔哒咔哒”敲着键盘，冷冷插话：“一共十八块二，微信还是支付宝？”

　　江侨主动去付钱。

　　“嗯。”陈江林应，看江侨这边结完账准备要走，走之前还不忘给自己的业务做宣传：“要是有认识的人需要搬家的话可以找我们。”

　　“那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朱景悦脱口而出。

　　连好看见兄弟俩突然停下了脚步，赵行皱着眉头侧头看着朱景悦，朱景悦则是一直盯着陈江林，瞳孔颤抖着，显露着她的紧张。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好啊。”

　　陈江林爽快答应，走回来，掏着手机说：“你扫我吧。”

　　朱景悦还有点云里雾里，反应了一下，“哦哦”应着拿手机。

　　“嘀”的一声，很快扫出来，头像是一张树林中的小路，名字是英文单词Infinite。

　　“那个······”

　　陈江林抬头看她。

　　朱景悦的心率再度飙升。

　　“你的名字叫什么啊？我想改个备注。”看不懂是一方面，再者朱景悦无非就是想知道他的姓名。

　　“哦，你备注江林就行，长江的江，树林的林。”说着陈江林转头喊他哥，“哥！快来！人家要加微信！”

　　江侨无语凝噎。

　　明显朱景悦是只想要陈江林的微信，江侨刚想找个借口推脱，陈江林又说：“我和我哥有的时候不在一起上班，你有事找谁都可以。”

　　可真是好心体贴。

　　江侨抿唇，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朱景悦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已经有了陈江林的微信，于是也加了江侨的微信。

　　“那个······”到了江侨这边是真的有点尴尬了，朱景悦试探开口。江侨主动解围，道：“江侨，侨是海外侨胞的侨。”

　　“谢谢。”朱景悦非常感激。

　　主要的目的已经达成，朱景悦嘴上招呼着“欢迎下次再来”，目送两人离去，手上宝贝似的攥紧了手机。

　　目睹全程的赵行觉得胸口有些堵，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回小屋待着去了。

　　连好当然看明白了刚刚朱景悦在加他们兄弟两人的微信。

　　“小好！”朱景悦没有控制住地叫着，她把微信页面给连好看，手指着那个树林小路的头像，“我有他的微信了！”

　　不需要听得见，不需要手语，连好感受到了朱景悦的激动和开心。

　　连好也笑着，朱景悦手舞足蹈地比划，他就看朱景悦；朱景悦翻陈江林的微信和朋友圈，他就跟着看手机。

　　喜欢一个人会想要了解他，朱景悦看陈江林自己的朋友圈不够，又翻开了江侨的朋友圈，试图寻找一些有关陈江林的细枝末节。

　　朱景悦拉着连好坐下，两个人坐得非常近，头碰头，对着那个不过六寸的手机屏，朱景悦叽里呱啦地自言自语，连好只负责看。

　　陈江林吐槽没素质的路人、发过年祝福视频、分享春天新开的鲜花······和朱景悦想象中的他相差无几——阳光、开朗、热爱生活，而江侨这边，别说陈江林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他本人相关的朋友圈都没有几条。

　　陈江林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都比江侨全部可见的朋友圈里的东西多。

　　原来······哥哥叫江侨。

　　连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朱景悦打的备注。

　　朱景悦失望地退出江侨的朋友圈，又回到陈江林的朋友圈，反反复复来回看，怎么都看不够。

　　对于朱景悦来说加到陈江林的微信是两人关系走近的第一步，而对陈江林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当下的行为更多是礼貌和客气，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真的有“业务”通过朱景悦找上门来。

　　十二月中旬，各大超市卖场开始了圣诞、新年打折促销，美玲超市虽然不是大商超，但也非常应景的，在做圣诞装饰和促销。

　　天气愈发地冷，超市里虽然有空调，仗不住客人进进出出、门开开合合，冷气总是会光明正大跑进来。

　　朱美玲穿了一件她们姐妹格外喜欢并且人手一件的紫红色兔毛大衣，两手抱胸，靠在柜台上，看着三个小孩折腾。

　　窗户上早已经贴上了金色的“Merry Christmas”和铃铛贴纸，上方悬挂了两排星星灯，这会儿他们三个穿梭于各个货架间，贴着可爱的红绿混色贴纸。

　　现在贴，过上两周就得撕······朱美玲心想，她搞不明白，你在北上广过个洋节也就罢了，在这十八线开外的地方还要搞圣诞装饰？

　　奈何拗不过朱景悦，唉，冤家。

　　冬天天黑得很早，陈江林和江侨到美玲超市的时候不过才五点多，窗边的星星灯就已经被夜色衬得很亮。

　　朱景悦前两天发信息，说是一个认识的阿姨想要搬家，约他们两个人抽空过来一趟美玲超市。

　　两人推门而入，没有见到约他们来的朱景悦。

　　虽然陈江林和江侨经常来超市光顾，两人却神奇地没有怎么见过这里名正言顺的老板娘，朱美玲。这时不见三个店员中的任何一个，看见站在柜台旁的一个中年女人，陈江林礼貌询问：“不好意思，请问朱景悦在店里吗？”

　　朱美玲听见有人叫她这才回过头，看着刚进来的两位客人。

　　朱美玲的身高就是普遍大众认为的南方女性的身高，没超过一米六五，可能将将过一米六，看着陈江林和江侨，她需要稍微仰着一点头。

　　两个人看着不像是坏人，当妈的却还是有一份担心在。

　　“朱景悦？”朱美玲疑问，“你找朱景悦干什么？”语气里平白带着一点怀疑和提防，没直接回答，朱美玲说：“有什么事你和我讲吧，我转达给她。”

　　“啊，这个······”除了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美玲超市的那个“美玲”，陈江林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朱景悦的母亲，对方下意识的严厉语气让陈江林宕机了。

　　“是朱景悦发信息约我们来这里的，说最近有认识的人需要搬家，想要咨询一下。”江侨回答。

　　关键时候还是得他哥！

　　“对，所以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大概的情况。”陈江林补充。

　　搬家？什么？谁？

　　朱景悦又是怎么和这两个男人认识的？朱美玲在心里琢磨，磨磨蹭蹭间，终于出现了一个陈江林和江侨都认识的人，连好。

　　可能是为了和店里的圣诞装饰相搭，连好的头上戴着一个棕色麋鹿角的发箍，鹿角底还有一个白色的小毛球。和本来就是墨绿色的围裙很搭。

　　墨绿色本来就衬得人白，再加上可爱的发箍，连好像是在大城市咖啡店里工作的店员，而不是一个在县城超市里打工的残障人士。

　　他也许应该去别的地方看看。

　　江侨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啊！”陈江林惊喜出声，“你！薯片！”

　　江侨听见这个称呼转头看着陈江林。

　　连好看见江侨和陈江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子，笑着欢迎他们。

　　陈江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这个不会说话的好心店员叫什么名字。

　　陈江林有点干着急，别的手语也不会打，更不要说找人或问人在哪里了。

　　实在不行进去逛一圈看看人在不在，干嘛一直站在门口？陈江林心想。

　　身边的江侨没那么急躁，轻车熟路地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朱景悦在吗？她约了我们来超市。然后将手机递给连好。」

　　连好当下明白，朝两人点点头，转身向里面走去。

　　这个操作不禁让陈江林感叹：“这也行？”

　　江侨晃晃手机，“这是智能手机。”

　　“你是想说我的脑子不聪明呗。”陈江林撇嘴。

　　不过一会儿朱景悦就风风火火出来了，和连好不一样，她身上穿的是深红色的围裙，头上是相称的红色鹿角，发箍带着白色的绒毛，不知道是为了整体造型还是方便干活，头发也被她扎成了双马尾，发绳上带着白色的毛球。

　　“啊呀，我以为你们要迟一些来呢。”朱景悦似乎是有些局促。

　　“是不是我们来得时间不太合适啊······”陈江林张望着四周，看起来他们三个还没有忙活完。

　　“不不不······”朱景悦连忙红着脸摆手，“是我说下午什么时间都可以的，不怪你们。那你们······要不去里面坐？我去叫彭姐。”

　　朱景悦指向收银台后面的小屋，就是平时他们三个吃饭偶尔休息的地方。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朱景悦就赶忙出了超市。朱美玲还没来得及问朱景悦怎么回事，就又留下他们四个人。

　　赵行从后面出来，手里拿着好些垃圾，一眼就看见了他不想见的那个人，陈江林。

　　赵行不想和他俩装很熟也不想假客套，只是和朱美玲说了一声：“朱姐我去扔垃圾了。”

　　朱美玲点点头。

　　连好却好像和朱景悦心照不宣，在自己手机上打：「要去里面坐一会吗？」

　　指的也是那个小屋子。

　　他们本来就是客人，何况朱景悦找他们有事，不能让陈江林和江侨一直干站着。连好心想。

　　陈江林看见连忙摆手，示意不用了。

　　想要搬家的人是这条路上开小餐馆的一个大姐，附近人都叫她彭姐，朱景悦带着人回来的时候，江侨和陈江林看见老板娘发现他们俩去那家餐馆吃过炒面。

　　“哎！怎么还有点眼熟呢！”彭姐看着这两个小伙子。

　　陈江林笑，在这个小县城真的会不时有惊喜。“我们去您店里吃过炒面。”

　　彭姐皱着眉头想想也想不起来是哪天，就是眼熟，夸赞的词也是张口就来：“真是巧了，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帅小伙啊！”顺便也不忘夸夸朱景悦：“哎呦呦小悦真是能哟，还认识开搬家公司的人······美玲！哎哟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彭姐这才有功夫和旁边的朱美玲打上招呼，朱美玲热情回应；“我也好久没见你了！”

　　彭姐：“不知道你忙啥呢？有时间上我家店里来哈！”

　　朱美玲：“行，不忙的时候肯定去。咱俩快别聊了，你不是有事？”

　　彭姐解释：“那边开发区的新房不是装修完晾了好久了吗，我寻思着过年前把家搬了，能在新家过个新年。那天晚上过来顺嘴一说，没想到小悦说认识搬家公司的人，这不就拜托小悦给我联系一下。”

　　朱美玲这下清楚了，有事是真有事，不过这朱景悦什么时候上哪认识的开搬家公司的人？她又打量着陈江林和江侨，打扮得体也不土气，说话的腔调也不像是本地人。

　　心里想着回头要问问朱景悦，嘴上万分客气对彭姐道：“行行行，你们有事慢慢说，我这会刚好有事要出去。”说着拿起柜台上的包，“下次一定去你店里找你！”

　　这一通，陈江林和江侨也晓得了原来这是美玲超市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