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38、第38章 算计

　　车子开始向比较偏僻的路径走去。

　　路盲的人来这里大概率会迷路，一样的小路、相似的田地、差不多的房屋有许许多多，江侨现在也记不起来这里叫什么名字。

　　几分钟后，车停下了。

　　泊侨：「地理位置」

　　Infinite：「收到。」

　　收了手机放回包里，江侨眺望一圈，望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小片墓地，那大概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宋玉馨走在前面，江侨跟着。

　　这是一片非常简单的坟堆，只有些隆起的坟包和墓碑，坟堆之间也没有矮墙做隔档。

　　宋玉馨应该是昨天晚上自己备了一些吃的，三个小菜，一些水果和点心，还有茶水和酒。

　　摆好菜肴，拿出一把小刀切好水果，又放好点心，宋玉馨拿出香和纸钱，和江侨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把香点上。”江侨接过，从兜里拿出打火机，转过身避着风，慢慢点香。

　　渺渺细烟飘起，江侨回身，把香斜插在碑前的香炉里。

　　时间还早，没有遮挡的山坡上被夏天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纸钱燃起，火舌不断地向上蹿着，灼得人更热了。

　　纸钱烧着，宋玉馨将每个吃食都烧了一半，留了一半。

　　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纸钱只剩灰烬，母子俩站在墓碑前，没有鞠躬也没有磕头，像是冷漠的陌生人似的，没有任何感情地伫立在时间的流逝中。

　　香又燃了一些。

　　宋玉馨拿出两副一次性筷子，递给江侨一把，“回去不做饭了，晚上再说。”说着把刚才祭拜剩下的食物往这边摆了摆，自己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江侨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这两天确实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于是也挑了几筷子菜。

　　宋玉馨准备的东西不多，没一会两个人就吃完了。宋玉馨将袋子里的水壶拿出来，倒了满满两杯，刚好把壶倒空，把其中一杯递给江侨，宋玉馨说：“把水也喝完吧，不背回去了。”江侨看她一眼，不疑有他，接过杯子把水喝了。

　　宋玉馨瞧着他喝完，接过杯子，利索地将垃圾收拾掉。

　　“好了。”宋玉馨站直身子，带着叹息说出了这两个字，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
　　“祭拜完了，你可以走了。”

　　走？

　　真的如她向江君倩他们说的，祭完祖就放他回去？

　　江侨盯着宋玉馨看了几秒，对方像是不愿意再搭理他一样，自己先顺着山坡往下走。

　　江侨还是没有动，先拿出手机给陈江林发了一条消息：「我这边结束了，现在准备回去。」

　　陈江林也很意外。

　　Infinite：「？这就完了？」

　　泊侨：「对，没什么事了。」

　　Infinite：「好好好，那你快回来，上车给我发信息。」

　　泊侨：「好的。」

　　江侨终于有种心慢慢归于原位的踏实感。

　　不再耽搁时间，江侨也往山下走去。

　　马上，他就追上了已经走了一小节路的宋玉馨。江侨一时间有些感慨，他们母子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愉快相处的时间和回忆，幸好，他们现在也是和平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没有到更加恶化的地步。

　　江侨在宋玉馨身边放慢了脚步，说了一声“谢谢”。

　　算是放下所有的过往吧。

　　大概是终于将心中的包袱卸下了，江侨的脑子里忽然涌上来莫名强烈的开心和激动，加快着步伐，他甚至都要高喊出“再见”两个字和过去挥别，只是下一秒，“咚”地一声，江侨腿一软，直直跪倒摔在了土路上。

　　这······这是······怎么了？

　　江侨头晕得非常厉害，努力地想自己站起来，却一点儿也用不上力气，连眨眼，都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胃里翻涌着，想吐，却只是恶心地干呕了一下。

　　一个人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过来，蹲下来，高傲的，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江侨。

　　“你怎么不走了？是舍不得吗？”宋玉馨略带嘲讽说。

　　江侨听得见，现下的脑子里却混沌一片，根本不能处理任何语句。

　　“谢什么谢，我们母子之间，还有必要说谢谢吗？”宋玉馨抚上了江侨的脸。

　　江侨好像听见了宋玉馨的笑声，然而此刻他只能像一条脱水的鱼，急促地呼吸着，瞪大双眼，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地上。

　　“以后啊，你谢我的地方可多着呢。”宋玉馨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有些怜惜地，在江侨的脸上摩挲。

　　江侨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散去，意识也在逐渐远去，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刻，耳边传来宋玉馨惊恐的哭声和叫喊声。

　　“来人啊！救命啊！”宋玉馨向周围大喊着，呼救着帮助。

　　过了一小会就有一位骑三轮车路过的大哥看到了瘫坐再路边的宋玉馨，立刻把车停在路边跑过来查看。

　　“这是怎么了？”大哥看着宋玉馨哭得涕泪四流，也不免紧张焦急了起来。

　　“大哥你快帮帮我······我儿子刚刚晕倒了······”宋玉馨抽抽噎噎。

　　大哥瞧见江侨躺在地上，完全没有意识，立马蹲下查看情况。

　　宋玉馨结结巴巴地和这位大哥说明情况：“我······我儿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突怎么了就晕倒了。”

　　“你先别急。”大哥安抚着宋玉馨，“来，你忙我一把，把他扶到我的车上来。”

　　宋玉馨点点头，搭着手抬着江侨的腿，把他放在了车上。

　　“大哥，你能带我们去羊山村那边吗？我姐姐是医生，之前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就是她帮忙处理的，带我们去那就行。”宋玉馨坐在了江侨的旁边，一只胳膊还揽着江侨的脑袋，像是怕他磕碰一样，小心地护着。

　　“好。你抓紧了。”大哥对宋玉馨的说法深信不疑，立马启动了三轮车就往羊山村那边去。

　　江侨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点也不困，头却是十分的昏沉，眼皮仿佛被山压着，只想要合上。江侨试着活动了一下，手和脚软弱无力，不能从床上起身，只能勉强撑坐起来，一会儿却又因为没有力气而倒下。

　　江侨只能转动着眼珠，想看清自己在哪。

　　这是一间比较空荡且老旧的屋子，江侨视野里能看到的只有发霉的水泥墙和顶上幽暗的灯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咔嗒”一声，门开了，宋玉馨走了进来。

　　她朝江侨走来，捏了捏江侨的胳膊，又捏了捏江侨的小腿，然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悲悯地看着江侨，叹了口气说：“为什么要让我做到这个地步呢？”

　　“你······”江侨试图开口，吐出的字也是含糊不清，双唇也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难以自控，说话对他来说也需要重新适应。

　　“不要挣扎了。”宋玉馨像是劝又像是通知，“你短时间是没办法动的，就不要再浪费力气了。”

　　江侨盯着她，宋玉馨在床边坐下，“你如果早些听我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盯着江侨，似乎没有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你要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好。”宋玉馨还是这么说。

　　说罢，宋玉馨走出房门，折返后手里多了一小杯水。

　　“来，张嘴。”宋玉馨将水递到江侨嘴边。

　　江侨已经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这样任人摆布地被困在这个小屋子里，就是因为那天在祭祖后的吃食或水有问题。

　　瞥向嘴边的水，大概率是水的问题没错了。

　　江侨不怎么能使得上劲，只能勉强紧闭嘴唇，宋玉馨见他不怎么配合，使了劲想将水直接灌进他的嘴里。

　　江侨是铁了心不会让宋玉馨得逞，索性憋了一口气，用劲全身力气猛地撞上上宋玉馨的手，那一杯水登时全撒掉了。

　　宋玉馨脸上有些愠色。

　　江侨缓着气，直视宋玉馨，竭力开口说：“又、又是、为我、好？”

　　“这、这次、是、是怎么、为我好？”

　　江侨想拖延一些时间。

　　没想到宋玉馨说出来的话让觉得荒唐至极。

　　“我提议过，但是你拒绝了。”宋玉馨甩甩手上的水，“那么我只能按照我的方法来了。”

　　“你既然不愿意自己辞职，那我帮你回来。你不愿意去补课，没关系，我带你去。”

　　江侨觉得宋玉馨真的是疯了。她真的要绑着自己去补习然后考试。

　　“你这样、是、绑架。”

　　“绑架？谁知道呢？”宋玉馨嗤笑，“一个年迈的母亲带着不省人事的儿子，我怎么说，别人就怎么信，谁会知道啊？”

　　“再说了。”宋玉馨转身出去，又拿了一小杯水回来，在江侨面前晃晃，“让你听话，这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

　　眼看着宋玉馨又要将水递到自己嘴边，江侨卯足了劲又撞上宋玉馨的手。

　　“够了！从头到尾你只是、在满足自己掌控欲罢了！”

　　“不要再做这种荒诞的梦了！”

　　江侨累得大口喘气，两句话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宋玉馨像是被人戳到了痛点，一下子发起疯来，“为了我自己？！”她喊着，声音甚至在这间空荡的屋子里有了回音。

　　“这一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最后的受益者是你，是你江侨！不是我！”杯子也被宋玉馨“啪”的一下甩出去，地上一片狼藉。

　　“我？然后呢？是你的虚荣心吗？你自己清楚得很，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为了缝补你畸形又残缺的人生！”江侨一边说着，一边在宋玉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握拳，试探自己恢复了多少力气。

　　再不济，也要跑出大门。

　　宋玉馨怔了一秒，随即死盯着江侨，握拳的双手不断颤抖着。

　　宋玉馨像是什么都不管了，也什么都不想要了，气急败坏地嘴里一直念着“不孝子”，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上午切水果的那把小刀，指着江侨，“好，那我就把你这个缺点抹除掉。”

　　说着宋玉馨的脸上露出有些病态的笑：“这样你也就解脱了，是吧？”

　　说是迟宋玉馨就直冲冲地向江侨扑来，江侨抓起身旁的薄被胡乱团作一块就向前挡去，幸好小刀只是较小的便携尺寸，此刻扎进了被子的三分之一。

　　第一下没有得手，宋玉馨发狂地开始一通乱刺，江侨只能费了劲去挡，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胳膊上被划伤了好几道。

　　江侨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却一时找不到任何办法打破当下的局面。

　　“有人在吗？”

　　门口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江侨呼吸停止了一瞬。

　　有人来了！

　　宋玉馨已经陷入在疯狂中难以自拔了。

　　江侨用全身力气大喊：“有！有人！屋子里有人！”

　　与此同时。

　　“嘶······怎么不回我信息呢？”陈江林有些焦躁在手机上点，将微信进了又退，退了又进，却始终没有看见和江侨的聊天框有任何动静。

　　陈江林又试着给江侨打了电话。

　　早上江侨发信息给他说要回来的时候，陈江林就搜索了从那边回海县的车票，按理说他下午应该就到的，到了现在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下午还能拨通的电话，这会儿却直接是关机了。

　　陈江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江侨出事了。

　　“如果24小时联系不上我的话，那就报警吧。”

　　这是江侨那天和陈江林谈话告诉他的，是最后万不得已使用的方法。那个时候江侨不觉得他们不会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觉得宋玉馨会偏执到这个地步，然而他们都低估了宋玉馨的丧心病狂。

　　现在距江侨联系自己过了差不多八个小时，还远没有到24小时，但是陈江林已经十分心慌意急了。

　　陈江林没放弃，又尝试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报警了。

　　“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哥。”陈江林小声念叨着。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江君倩和陈丰，一时间也不知道除了报警以外还有什么能做的，心慌到无以复加，当下就去了美玲超市。

　　“什么？！”朱景悦双眼瞪圆，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旁边的连好不知道陈江林说了什么，看着大家脸色不妙的样子，急得忙拽朱景悦的袖子。

　　“根据我哥发的定位，我已经联系当地的警察了，对方说一旦有进展会联系我的。”陈江林将警察的话转告。

　　趁着陈江林说话的功夫，朱景悦将目前的情况告诉连好，连好蹙着眉，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眼下浮着一层青黑，脸上也略带憔悴。

　　「那现在怎么办？」连好有些手抖地打字问陈江林。

　　「只能等。」陈江林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