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14、第14章 旁观和当局

　　人经常会盯着亮光或者是旋转的东西晃神吗？

　　江侨一时间有点看呆了，直到陈江林走过来，一大团黑影压在他身旁，离家出走的神这才返回。

　　“哇——真好看啊！”

　　陈江林的少年心性在看到这些小玩意的时候根本拦不住，“这怎么转的啊？”感叹的同时就要上手去摸，在离灯还有一厘米的时候被江侨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胳膊，阻止了他的猪手。

　　陈江林懂了，干巴巴地吧唧吧唧嘴：“懂了，只能看不能摸是吧？”

　　江侨目不斜视的盯着那旋转不停地楼梯看，没回陈江林话。

　　陈江林稀奇地转头看他哥，心里有点琢磨不清楚的奇怪。

　　一时间，两个大男人，并排蹲在地上，一个看灯，一个看人。

　　四天的时间在忙碌中转瞬而过。30号的晚上，为了第二天方便联系，朱景悦建了一个微信群，将连好、陈江林、江侨拉了进来。

　　群名很简单粗暴，叫：跨年群。

　　朱景悦发：「这样大家方便一点。」然后是一个【可爱小熊微笑】的表情包。

　　陈江林当之无愧的成为第一个冒泡的人，表情包达人陈江林自然是以表情包开始聊天。

　　【我来啦】

　　【扭】

　　这一天又是集体出动的大活，结束以后蒋平信领着所有人吃了顿晚饭，所谓“下次见面就是明年了”。朱景悦的把群建好的时候他们刚到家，江侨回来就直接去了卧室，想把有味的衣服换掉，陈江林则是很日常流程的回家就瘫沙发，玩起了手机。

　　连好学他们，也接着发了一个【小狗转圈】的表情包。

　　陈江林回他了一个【小狗抱抱】。

　　朱景悦再回【手拉手】。

　　三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没有主题的表情包聊天。

　　大师陈江林当然不会输，逐渐从可爱表情包转战到他自己收藏的一些无厘头搞笑表情包，还能自己和自己搭话，把朱景悦和连好逗得直乐。

　　陈江林玩得不亦乐乎，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侨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沙发后。

　　“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啊！吓我一跳······”陈江林差点没跳起来，他说：“小悦建了一个群，明天晚上大家不是要一起去跨年嘛，这样方便联系一点。”

　　江侨走回卧室拿起手机查看，确实发现有一个新群，里面就是明天去北西湖公园的四个人。

　　「明天我们几点见面？」

　　江侨的发言成功的停止了他们的表情包乱聊。

　　他们三个就像上课打闹被老师捉个正着，朱景悦出来回答问题：「明天活动都比较晚······九点？可以吗？」

　　跨年的重头戏都放在零点左右，三个小时足够他们在其他地方玩玩逛逛了。

　　「嗯，可以。」江侨回复。

　　约好时间江侨没再看群消息，转身去了浴室洗澡，陈江林在群里问：「有没有明天活动的介绍啊，我想研究一下。」不出一会儿，朱景悦就将自己收藏的，并且浏览了无数次的页面发给了陈江林。

　　慢慢的，群就安静了下来。美玲超市这边朱景悦也准备回家了。

　　深冬的凌冽让在途的归家人心却不甚焦灼，急切地想要摆脱刻骨的寒冷，拥抱家的温暖。

　　作为这条街上唯一的超市，除了几家经营到深夜的餐馆，美玲超市是关门比较晚的。也因为朱景悦和赵行是在读学生，看店到深夜的总是连好。

　　把手机放进围裙口袋，连好拍拍朱景悦，让她赶快回家。先不说时间越晚，外边的气温越低，在刚刚他们在手机上建群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赵行就已经等朱景悦很久了。

　　连好最近感觉到，赵行好像突然一下子变“成熟”了，像网络上那些所谓的“鸡汤”一样——变成熟是一瞬间的事。确实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瞬间，他有了这样的感觉。

　　是从赵行不和朱景悦斗嘴的那一瞬间开始的吗？或是他沉默地接过自己手里的活时？还是他看到朱景悦喜笑颜开回复消息的那一刻······

　　这也是一种成长？连好心想。

　　不知是好是坏。

　　经连好的提醒朱景悦才发现时间快得吓人。虽然后天元旦放假，可是明天还有一堆报告作业要交，想到此朱景悦匆匆抓起旁边的围巾胡乱往脖子上系，又接过赵行递来的手套和头盔，跨出门前对连好光速挥了挥手。

　　赵行稳住电动车的功夫朱景悦把头盔罩上，赵行的电动车后座她再熟悉不过，长腿一跨，稳稳落在后座上。

　　连好看到外面朦胧地亮起两道白光，随即变成一团白光，慢慢消失在视线的一侧。

　　独自一人的连好，大略在超市里看了一圈，有点惊讶的发现，不论是该补的货，还是需要整理的货架，赵行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也许是这一瞬间吧。

　　第二天下午，学校提前给学生们放行，不到四点的时候赵行和朱景悦就回到了美玲超市。

　　离晚上约的九点还早，甚至还有一顿晚饭的时间，连好自然的打算工作到临出门的最后一刻，朱景悦却是随着约定时间的接近而越来越紧张，有些不安的在超市里找活干，却一直丢三落四心不在焉的。

　　在一旁的赵行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一次性抱了满满两纸箱的货来，不轻不重地放在地上，然后反手轻轻推了朱景悦一把，说：“你去看看等会外卖点什么。”

　　朱景悦的脑子可能早就飞去北西湖公园了，接收到赵行的指令，“哦哦”应了两声，就回到了收银台这里。

　　刚刚这一出默剧，连好看得是明明白白。

　　无巧不成书，这头朱景悦屁股刚坐稳，拿起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一条刚刚送达的微信。

　　来自于“跨年群”，发送人是江侨，说晚上会开车去美玲超市接他们。

　　这消息一来朱景悦的魂立马从北西湖公园闪回了。她倏地一下从还没坐热的凳子上站起来，转头对连好比划道：「我，回家，洗澡，马上回来。」

　　末了英勇就义般的严肃点点头，表情好像在说：一切后事我已安排妥当。

　　连好缓神之后只有点头的份。

　　给连好交代完朱景悦又冲那边勤劳补货的赵行喊道：“我有事回家一趟，等会直接把晚饭带来。”说完就右手套袖子，左手拎包的杀出了门。

　　风驰电掣，无影无踪。

　　半分钟后，连好才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微信消息，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刚刚朱景悦突然行动起来的缘由。

　　下意识的，连好向赵行所在的货架那边望了一眼，只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面无表情，仍然专心致志地，将有空缺的地方摆满。

　　连好又看看手机屏幕上的四人微信群，心中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讽刺的是他纵使有千言万语长篇大论要表达，生理因素都不允许他吐露一星半点。

　　连好呆坐在凳子上，一如刚刚的朱景悦。

　　朱景悦光速地走，却姗姗地来。两个多小时以后，她带着三人份的晚饭，以非常靓丽的打扮，回到了美玲超市。

　　连好和赵行已经无聊了一阵子了，听见门口的动静第一反应是有客人来了，却被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朱景悦惊到了。

　　她换掉了平时焊在身上的黑色羽绒服，穿了一件浅咖色的及膝牛角扣大衣，下身是一条呢子红格纹半身裙，长度刚过小腿，脚上搭了一双米白色短靴。稍微长长了的头发也被细心打理过，发尾弯曲着小卷，软软的搭在肩上，头上配着靴子的颜色，戴了一顶米白色贝雷帽。

　　连好和赵行虽然对女孩子打扮这方面的事情了解甚少，可是他们也不难看出，朱景悦眨眼时随着灯光而闪烁的眼皮上的细闪，和脸颊处如粉蔷薇一般可爱的嫩粉色。

　　朱景悦是精心打扮过的。

　　连好先一步回过神来，转头看旁边的赵行。

　　三个字足以形容现在的赵行：看呆了。

　　朱景悦见他俩的反应，一时间对自己捯饬了半天的穿搭也没有了底，于是想转移一下视线，遂提高手里的晚饭，力道不轻地边晃边说：“我买了街口的牛肉汤······”话音未落，摞在最高层的一份牛肉汤自由地飘出了没盖严的打包盒，一半甩在了朱景悦的大衣上，一半滴在了她的脚边。当然，第二次出征的短靴也没能幸免。

　　“啊！”朱景悦短促的一声叫喊瞬间把赵行拉回来。

　　连好只见赵行一个健步就已经到了朱景悦的身旁，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收银台一旁。

　　连好忙拿了一包柜台里的纸递给赵行，又跑去日化用品货架那边拿湿巾。

　　“有没有烫到？！嗯？”赵行首先担心的是朱景悦本身，心急的当下什么也没顾得，两手捧住朱景悦的脸侧，靠近了皱着眉细细地查看着。

　　朱景悦一愣，脸随着赵行的摆弄左摇右晃着，她慢半拍地想到：他们离好近。

　　看到朱景悦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有被烫到，赵行放开了她的脸，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察觉两人贴的很近，再迈小半步，可能就要抱到彼此了。

　　赵行两手的手指局促地搓着，佯装要看牛肉汤洒出来的多不多，以此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发个信息，我去牛肉汤店里找你，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赵行话里是有点责备的关心。

　　这一出“别扭”，连好是看了个全，赵行退下，连好上前，抽出两张纸递给朱景悦，自己则是抽出了一张湿巾擦拭地上的一些汤水。

　　平日里赵行对朱景悦的关心大部分主要体现在行动上，做的比说的多，他绝对当之无愧。这突然一下子软下来的体贴和关怀，和朱景悦看见自己衣服鞋子被弄脏的委屈，一下子像两条河流在入海□□汇，陡然一下涌出了。

　　两滴眼泪“吧嗒”先后滴落，朱景悦看看几个甩在大衣上的汤点，开始慢慢抽噎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扮一次，全毁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朱景悦对今晚的美好幻想破碎在几滴牛肉汤里。

　　手里的两张抽纸被朱景悦攥得皱皱巴巴，朱景悦越想越越郁闷，越郁闷也越难过，眼泪开始止不住接二连三的掉，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赵行的注意。

　　连好刚起身就看见朱景悦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下一秒就被杀回来的赵行挤到了旁边。

　　“你是不是烫到哪儿了啊！怎么不说话啊！”

　　赵行焦急到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吼得朱景悦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一时半会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衣服······脏了······”然后抹了一把脸，“脸······也花了······”

　　赵行一时语塞，差一点真的发起飙来。

　　顿了顿，赵行把要喷薄而出的怒气憋住，拿起刚刚连好放在旁边那包湿巾，抽出一张，然后一点一点，仔细地在大衣上查看着。发现了污渍，就拿食指指尖顶着湿巾，慢慢地擦拭。

　　时间好像被放慢了。

　　朱景悦的情绪爆发来得快走得也快，模糊视线的眼泪流净，映入她眼帘的是赵行的发顶。

　　赵行的个子比她高半个头不止，朱景悦平时很难拥有这样的视角，他看起来······很认真，埋头苦“擦”着。

　　朱景悦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是在检查脸上的粉还在不在，还是只是贴一贴刚刚赵行触碰过的地方。

　　有点奇怪。

　　虽然盛着牛肉汤的饭盒没有盖紧，好在老板将辣椒油小菜这一类装在了另一个袋子里，衣服和鞋上的痕迹算是比较好处理，擦拭了几下，基本上已经看不出大衣上的汤点了。

　　“好了，一会干了以后再看看有没有。”赵行声音放轻了说。

　　朱景悦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回神了，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同时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不就是衣服脏了吗，怎么撒起泼来了？

　　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朱景悦转移重心地开口：“快去吃饭吧，这个点你们应该饿了。”

　　出口的声音是朱景悦没有想到的沙哑，连忙清了清嗓。

　　这一出真是让赵行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对朱景悦他只能哄着。

　　“你不饿？进去吧。”赵行收拾着零碎的垃圾，之前的饥肠辘辘不见，剩下了头疼。

　　朱景悦的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

　　虽然说冬装看不出来身材曲线，朱景悦还是尽可能的想显苗条一些。可是刚刚状况和现在赵行不埋怨的态度······“我不吃”三个字被朱景悦吞回了肚子里，乖巧地往小屋走。

　　“读空气”可能是大部分残障人士都会的一项技能，不论是从几岁开始他们听不见、看不见、或是站不起来，和“正常人”开始不一样的那一刻，他们就会感受身边的氛围，从而得知自己该不该采取行动，或甚，自己该不该离开那个地方。

　　刚才的氛围，连好读出了“离开”的信息。从他开始在美玲工作超市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见过赵行发过火。这次显然只是一件小事，可是赵行好像······已经有些情绪积压了很久了······

　　还是留给他们当局者自己发现自己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