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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藏着猫的角落9 ...

  •   年初三,高三寒假临近尾声,一家人才从首都回到X市的家。在李幸驰再三保证、对天发誓天打雷劈之后,老爷子才勉强半信半疑,答应好好养病。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要不是李长安反应够快,还有刘莎挡着,李长安那一书架的书恐怕都会性命不保。李幸驰一到家,行李都没收拾,就火急火燎跨到李长安的房间,说高三了,又临近艺考了,要把他的书架里的书重新整理一下。

      话音刚落,李长安迅速赶上李幸驰的步伐,刘莎紧随其后,在李幸驰打开书架玻璃门的那一刻及时护住了里面上百本书籍,那架势,有如李万延每回酒后,聊起年轻时自己父亲为了保护传家珍宝死死抱着那一箱子行头戏服的模样。

      李长安羽绒都还没来得及脱,双手努力大张,掩护身前的珍品。这里面还有他花尽心思收藏的原版系列书籍,当时恰巧海关清关,他好几夜没睡,就是在等这批书过关。

      “爸,算我求您了,我答应您、答应爷爷参加艺考,但是……”他急得眼眶红肿,鼻音都出来了,“但是这些书真的真的很重要,我求求您把他们留下。我会好好学习的,一定!”

      李幸驰脸还拉着,他没打算放弃。

      这时,站在门口的刘莎开口了:“哎呀,儿子都说了会参加艺考的。你原谅他这一回又能怎样?况且长安也在爸面前保证再也不说学中文当作家的事了,还答应好好艺考。”

      “答应就能做到了?”李幸驰嗤之以鼻,“我看他就是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准备了这么久,花费了这么多精力,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退堂鼓!李长安你给我好好听着,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准备下周的考试,别的想都不用想!”

      李长安还在坚持:“我真的保证自己会好好考试,但这些书也是我的精神慰藉,如果我压力大了,没有书在身边,我也考不好啊……”

      “就是啊,长安那时也是一时兴起,该学什么他心里清楚。”刘莎帮腔,“你呀也别太担心他。这些书呢就留着,高考结束之前我都不会给他买书了,这样可以吗?”

      “对的,妈说得对。”李长安连忙点头,“我不会再去买这些书了,今年高考结束之前我一分零花钱都不会问家里要。只要爸您答应我不要扔掉这些书……就可以了。”

      在母子连心的作用下,李幸驰只得让步。一场战役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在那之后,李长安只得天天履行诺言,被禁止上网,禁止上学的时候使用手机,禁止问零花钱,每天清晨还得跟着父亲一起到半山腰练声,晚上还在家里和李幸驰练习。

      一家人对李长安的要求都很高。从小爷爷就带着他一步一步练习京剧,从小小的客厅一直走到首都舞台,每一步都是扎实的辛酸。李长安自知颇有天赋,京剧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摆在日常的天赋,他从未想过未来要朝着这个方向一路走下去,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跟爷爷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在春节晚会后台本来只是先和父亲说一声,通通气儿,没想到被爷爷听到了,所有的计划不得不全部翻盘重来,距离自己的愿望又远了好几步。

      不过,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很多事情无需思考太多。

      首都戏剧学院十多年前建立了一个京剧专业,李万延有几个学生就在那里任教。对李家人来说,只要李长安放平心态正常发挥,这次艺考成功就没什么意外。

      考试当天,李长安拿着准考证排着队等待进场。春节热闹的气氛还在延续,但戏剧学院门外并没有多少节日气氛。寒风呼啸,天又刚好下起鹅毛大雪,考生们只得尽量靠近一些,或者在原地做基本功预热。在X市待惯了的李长安此刻什么都不想做,他裹着一件厚重的羽绒黑大衣,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紧张。

      父母都去看望老爷子了。这一星期的考试周,一家人都会留在首都。

      考试结束,李长安在被李幸驰问东问西了一路、临近崩溃边缘,总算是又回到了熟悉湿冷、离暖气供应线只差一步的X市。一到家,李长安整个人瘫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发呆,想着接下来几个月的事情。

      刚准备补个觉,他就听见楼下刘莎在招呼谁的声音。

      “哎呀是小萧啊,来来来进来进来……哎、哎新年快乐……呀还带礼物来了呀,高娅真的是太客气了,都多少年的好朋友了,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长安起身,刚穿上拖鞋,就听到轻快不失沉稳的脚步声。

      打开门,一个驼色的身影顺着张开的门缝溜了进来,还带了一身雨水的气息。

      “新年快乐!”驼色身影顺势坐在李长安的床上,熟练地从床缝里掏出一本《尸语者》。“哇这么恐怖!”他盯了几秒书皮,然后饶有兴趣一般打开了书。

      刚把门关上的李长安不停地深呼吸,然后转身看向正埋头看书的白萧,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着对他说道:“你别被吓死,我可付担不起这责任。”

      白萧摆摆手:“你白哥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怕不怕。”

      李长安没回答,走到书桌面前挑出一本练习册,推开椅子坐下学习。

      白萧瞥了一眼他,合上书,提起一张圆椅坐到他身边。

      “对啊,你都高三了,是应该好好学习准备高考了。”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晚会我都看了,你唱得不错。”

      “谢谢。”李长安敷衍。笔触碰到薄薄的纸张上,印下一个C。

      “哎哎,别谦虚别谦虚。不过最后我都没看见你致礼,那天是怎么了吗?”白萧问。

      李长安沉默了一阵,然后回答:“没什么,就被我爷爷知道我打算放弃艺考的事,然后吵了一架。”他省略了中间老爷子高血压昏迷的事情,淡然掩盖了自己差点搞没了一条人命的过程。

      “我记得你爷爷特别看重你这次艺考吧?”白萧把大衣脱下,摊在李长安的椅背上,“我记得你今年还主动报名了呢,怎么突然就不想考了呢?”

      “就是不想考了。”李长安靠着椅背,看着他的眼神是没由来的复杂,“说句实话,我一直以来对京剧就没有什么特别多的好感,练习纯粹是为了爷爷,不想让他担心。至于艺考……本来也是家里人的期望,不想让他们失望罢了。”

      说到这儿,两个人都低着头没说话,李长安继续开口说道:“就算放在一年前、两年前让我去选择,我还是会和我爸妈说清楚,未来我不会走这条路。”

      最后一个字音尘埃一般飘落到地上,白萧看了眼自己的watch,然后看向他:“那你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

      李长安瞟了一眼正在做的语文模拟题,回答:“我想考N大的汉语言文学。”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李长安说完就一头埋进语文阅读题海里,中间喝了几口余温尚存的柠檬茶。白萧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书里那句“人一旦没了气息,仿佛就真的成了物件”。

      李长安还在找某篇文段的中心句的时候,白萧忽然来了一句。

      “为什么不去C大的汉语言文学?我觉得C大的就很不错啊。”

      李长安抬起头,给白萧来了一个“我说了这么多你就问这个问题”的眼神。回答:“N大离X市的距离比C大远。”

      “你想离家远一些?”白萧笑笑,把书合上,“但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你就不怕你爸妈突然给你来个微信视频?”

      “微信视频我还能挂掉,但我要在X市上学,见面是不能挂掉的。”

      窗外的毛毛细雨打在窗台上,小小的仙人球蜷缩在花盆里,试图用泥土掩饰自己颤抖的寒意。

      “我记得上学期我们有一门赏析课,老师让我们比较一百年前的青年和今天的青年之间的区别。历史因素影响了人们对于自身价值的诉求,当代青年因为一个游戏就大喊罪恶的资本主义,但一百年前的青年是因为资本主义无法救国才会大喊其罪恶。”

      白萧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那盆仙人球:“一百年前的青年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们不惜投笔从戎,弃医从文,弃文从理。现在社会稳定了,青年人们会有更多的想法,更多的选择。”他拍拍李长安的肩膀,“总之,如果你觉得适合,离家远也好怎么都好,我最希望的,是看见你开心的样子。”

      外面的雨更大了,李长安打了个哆嗦,起身关窗。他刚转过头,就迎上了白萧的眼睛。那双一直都是灰黑的眸子里,竟然抹上了一层晶亮的光。

      “当然是我开心最重要。”他立马把头偏过去,细细“哼”了一声。

      白萧呵呵笑着,眼里尽是温情。

      “这是自然的。”

      安载,顶层办公室。

      白殊道把策划书扔在桌面上,指着那叠厚厚的纸对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秘书说道:“这什么垃圾策划?是策划部哪个人写的,把他给我叫过来!”

      年轻的秘书怀抱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她应了一声,连忙点头,拿起那份几乎被废掉的文件夹在文件夹里,灰溜溜地走出办公室。

      刚走出门,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耳机,四下盼望确定没人,然后对着耳机话筒问了一句:“学长,我拿到了安载最新的策划方案,内容还要等策划部的人完善。我先去联系策划部的张子然,让他盯着点。”

      话筒那边“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就让他盯着点,策划部就他和陈梦是我安排进去的。陈梦今天跟副总一起去见客户了,你让张子然多留几个心眼,记住,别太张扬,谨慎为上。”

      “是,知道了,学长放心。”秘书回复完,把耳机重新装进了口袋,拍拍裙子,整理下脖子上的丝巾。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走进电梯,按下第10层的按钮,准备去策划部办公室。

      那被秘书称为“学长”的人挂掉电话后,放下手机,切换了另一个账号。他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没有太多云,也没有星星和月亮。他站在落地窗前,临摹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世界,还有国会大厦顶层尖尖的灯塔。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自言自语,声音恢复以往的温和,却又有些惆怅,“如果当初我一无所知,当初我沉溺于眼前的快乐,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吧。”

      眼神飘离到房间不远处的桌面上,立起来的相框里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拍照那天应该是去了海边游玩,灿烂的阳光把瘦小的男孩手臂和双腿晒得通红。他穿着蓝白渐变色的衬衣,却不似其他人解开扣子,而是一本正经、紧紧地穿在身上。脸上扯出一道欢乐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朋友才会拿来玩的小沙铲,旁边是一座构造稚嫩但气势恢弘的沙堡。身后是咸得发苦的海水,一群人正背对着冲过来的浪哈哈大笑,打算来一场随波逐流。

      一阵催促的铃声惊扰进自己的思绪,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信息,是X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余立打过来的。他接了起来,听了几句对方的话。好不容易舒缓起来的表情瞬间眉头紧锁。

      “卢梏晨,他在海坝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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