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人生》盼南春

1、我赌赢了

　　妈妈转走了我卡里的所有钱，说是哥哥过生日请吃饭钱没带够，先拿我的垫上。

　　我正要质问她，突然心脏剧痛。

　　猝死前最后一刻我想起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却没有一个人祝我生日快乐。

　　01

　　晚班时我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显示银行卡里的6567块钱全部被转走。

　　电信诈骗？

　　我放下手中的胶水，正想打电话报警时我妈周秀娟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为难：“月月，你哥今天生日请朋友吃饭钱没带够，妈妈先用你卡里的钱给你哥垫上，过几天就还你。”

　　听完语音的那一瞬间，我大脑先是空白，随后暴怒充血。

　　我忍着怒气拿了临时离岗证进了厕所，给我妈打电话，等对面接通后低吼：“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擅自动用，凭什么拿给他用？！！”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生病她照顾我的那两天需要缴费，我是绝不会让她知道我银行卡密码的。

　　对面听电话的不止一个人，我爸趁手夺过手机，拍桌子怒吼道：“你叫什么叫，这就是你和父母说话的态度？！”

　　“都说了你哥只是钱没带够暂时问你借用两天而已。按我说，这钱不用还了！父母把你养这么大，拿你点钱怎么了！”

　　我被气得气血上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高一辍学，替你们供养了他四年，你们的恩情我早就还清了！”我靠在瓷砖上，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挤出来。

　　“李月，这就是你和爸妈说话的态度？没上过大学的人果然没素质。”

　　李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轻蔑又看不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高一那年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凑三本的高昂学费，父母怎么会起让她退学嫁给村里傻子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为了不嫁给那个傻子而签下包揽他大学四年学费的保证书，又因此而辍学。

　　这个家早就烂透了，我捂着发痛的心脏，艰难地说：“明天之前必须把钱还回来，不然我就报警。”

　　说完我再也没力气，心悸让我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

　　昨天上了一夜晚班，今天又被叫来上白班，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

　　心脏痛得令我似虾饺般蜷缩，我能感觉到我快死了。

　　手机落下去的瞬间碰到了免提，逼仄的洗手间里回荡着我爸急促难听的咒骂声和我妈说她命苦的低声啜泣，其间还夹杂着李阳不耐烦的抱怨。

　　他们三个人的声音像一出不成调的交响乐，倾占了这个厕所的每一寸空间。

　　白炽灯的灯光映在我眼底，我像是一尾搁浅的鱼，大口喘息着，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回忆自己的前半生，简直就是一出可笑荒诞的剧集。

　　不甘心，怎么能甘心！

　　如果重来一世，我绝对不再受他们的摆布！

　　猝死前最后一刻我想起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却没有一个人祝我生日快乐。

　　02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十八岁的暑假，那年我在县里最好的一中读高一。

　　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我从床上猛得坐起，剧烈喘息着。

　　意识回笼的瞬间，我意识到我重生了。

　　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我认出这是我读高一时的房间，不见太阳，又阴又冷。是家里最差的一间房。

　　我走到书桌旁看着墙上的挂历，喃喃出声：『2013年7月21号……』

　　这就是李广全和周秀娟和我摊牌，打算让我退学嫁给村里傻子的那天。

　　晚上十一点，已经是找我谈过且我跪着求他们不要将自己嫁给傻子许诺出去打工包揽哥哥大学四年学费的时间点了。

　　我没有懊恼，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无非就是早被卖出去和晚被卖出去的区别。

　　李广全是恶虎，周秀娟是伥鬼，这个家里爬满了蛀虫。

　　这一世，我一定要离开他们，好好读完高中考上大学，活出自己的人生。

　　但眼下有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就算我拒绝签李广全的保证书，后面的学费又从哪来呢？

　　8月31号就要交学费了，1350元。这对现在一穷二白的我来说是笔巨款，而且还会有杂费。

　　李广全如果非要我退学嫁给傻子的话又该怎么办？

　　已经过了义务教育阶段，即便是村主任也没办法强制李广全送我去读书，只能劝告。

　　但劝告这种东西，对李广全根本没用。

　　我坐在书桌前想了一夜，第二天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就拉开插销想往村西头走。

　　“大清早的你去哪？”周秀娟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我心跳得极快：『做噩梦了睡不着，出去走走。』

　　听我这样说，她目光清明的同时也虚了几分，没太为难我。

　　“别走太远，早点回来。回来后炒碗蛋炒饭给你哥送上楼。”

　　“知道。”我的声音更冷漠了几分。

　　走出家门后我先是慢步，再快走，等家缩成模糊的黑点时狂奔起来。

　　到目的地时，太阳刚刚出来。

　　我拉过门环急促地扣了两下，见没人应，只能放声喊了起来：“芸姨！芸姨！”

　　没过一会，朱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李芸蹙着细长的眉看过来，见是我眼神变得有些疑惑：“月闺女？你大清早来我这干嘛？”

　　“芸姨——”我颤着嗓子叫了一声：“我爸妈要我退学嫁给秋生叔家的傻儿子。”

　　我扑过去跪下，捏着她的裙摆哀求：“芸姨，您救救我，我想读书考大学，不想辍学也不想嫁人！”

　　“广全那两口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李芸不敢相信，拉着我的胳膊要将我扶起来。

　　我适时地痛呼出声，李芸意识到不对，卷起我的袖子看见胳膊上的伤。

　　『是爸爸用跳绳抽的……』我抽噎了一声，低着头说。

　　那次交谈的过程我还记得，可谓艰难。李广全一开始听我不愿意退学嫁人时气急，随手抄起地上的跳绳狠狠抽了我好几下。

　　最后是我苦苦哀求并提出愿意供养李阳上大学，周秀娟又帮着说两句李广全才松口。

　　鼓胀发热的伤口变得青紫，被我用来博取芸姨的同情心。

　　芸姨对我的同情心多一分，成事的可能就大一分。

　　李芸是县里有名的国画大师，她最擅画鱼。年关将近或是家里有喜事的人家都喜欢请她作画，取个年年有鱼的好兆头，所以她在李家村很受村民看重。

　　最重要的是，我亲爱的大伯，李广德的儿子今年国庆打算结婚。

　　按前世的时间推算，李广德这两日正琢磨着带礼品上门拜访李芸，请她耗时画一幅锦鲤图。

　　李家不知隔了多少辈的祖上出过举人，家风一直带着点酸儒气，面子看得比天大，尊崇兄友弟恭。

　　李广德可以说是唯一能制住李广全的人。

　　现在李芸知道了我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替他作画，李广德急了自然会盯着李广全妥善解决这件事。

　　但我的牌实在太烂，仍然要赌，赌芸姨的心软和善良，赌她愿意为我去出头。

　　『我带你去找书记。』

　　温柔的女人拉过我的手腕，带我朝村书记家走去。

　　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