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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经理回来后小徐所知道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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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9:05
我是小徐,一个普通的新媒体运营。
现在距离正常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坐在空空的办公室里,等着经理回来。
公司所有员工今天集体辞职了,原因不特别,你遇上一个目光短浅、脾气暴躁、没有管理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又抠又爱计较的总裁你也会辞职。
会展行业不景气,老板又傻逼,我们坚持做好这元旦这最后一场展再走,完全是为了报答经理平日的照顾。
比起总裁,似乎经理才更像是老板。一般的小创业公司,老板都是带头上阵干劲十足,但这个公司,不论是对外招商还是对内团建,都是以经理为核心运作的,整个公司的资源也都是由经理的人脉导入,说白了经理一走这公司就没了,但就是这样,那个意气用事的草包还时不时用他让人哭笑不得的“睿智”决策来挑战经理的忍耐极限。
但是我们经理的忍耐似乎没有下限,不论总裁的决策给项目带来多大麻烦,经理顶多也就跟他训两句,训完还是会带着大家帮他擦屁股。
有个副业是写耽美文的同事说,如果总裁的性格设定好一点,再跟经理换个姓氏,他俩完全可以当什么都市甜文的主角。
甜文咸文什么的我不懂,但我知道错误决策带来的影响对创业公司是致命的。这一场展会看似成功而热闹,但内部人明白,它实际亏损的金额等同于宣布了总裁的第二次创业失败。
下午的时候经理在办公室跟总裁狠狠地吵了一架,听内容大概是总裁不知反思还无理取闹让经理受不了了。吵了有小半个小时,随着门与门框的猛烈撞击声,经理单手拿着西装外套出来了,他还有去陆家嘴见客户的行程。总裁还在办公室里一边咆哮一边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在砸什么发泄。
经理脾气很好,平时讲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会吵架还摔门那是真生气了,我们都估摸着这回经理真的要跟这公司say goodbye了。
大家收拾完东西,我打电话告诉经理我们要走了,经理却恳求我留在公司等他回来,叮嘱说千万不要留总裁一个人在公司,怕总裁做傻事。
从陆家嘴开车到虹口也就四十分钟,我倒是不大相信这期间那个草包会对自己做什么。
(二)19:55
电子锁解锁的声音把我从短视频中拔了出来,还是单手拿着外套的经理推开门,从面色上能看出他刚刚经历了短暂的奔跑。
“抱歉,有点小堵车,让你久等了,总裁人呢?”他一上来就问总裁。
“在里面。”我指了指那扇关着的门。“一直没出来。”
“哟真能熬,”他把外套搭到一个工位的椅背上,松了松领带,走到门边推了下门,确认门是反锁的,又轻轻敲了敲。
“祁总,是我,开门。”经理的语气恢复平常,跟发脾气完全两样。
“把门开开好吗,我有事情和你说。”
“祁总!开门!”
“祁钰!”
他不断加重敲门和喊门的声音,里面还是没回应。
经理趴下去看了下门缝,道:“啧,里面灯也没开。”。他似乎有些着急了,回头问我:“里面几点开始没动静的?”
“啊...没注意...好像蛮久了...”我老实的回答让他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里面没声了也不知道去敲敲门问一下?”经理忽然的责备语气让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雨我无瓜”,他又来一句:“快来帮忙把门撞开!”
“啊?哦哦好。”我赶紧上前去拧住门把手,跟着经理的口令发力。
“一二三!一二三!”
两个成年男子的身体一下下地撞击着厚实的木门,虽然疼,但看着经理着急的样子,我也开始担心祁总会不会真的想不开。
“祁钰你吱个声啊!你是睡着了吗!”
“祁钰你说的那家蛋糕店我开车路上看到了!”
“下午是我不对,我该和你好好讲的。不就是亏钱了吗,小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Happy在家里呢,狗粮你是不是又忘了加到喂食器里,这周末咱们还要带Happy去崇明岛玩的,忘记了?”
我听着这内容这语气,脑袋里浮现的全是以前室友打电话花式哄女朋友的场景。
“这门他么的怎么这么结实!”经理爆了粗口,气急败坏地狠踹了门一下。
“祁钰,乖,你把门打...”
忽地,把手自己动了下,木门从里面被慢慢打开。祁总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揉着哭红的眼睛出来了。
(三)23:15
从海底捞出来时,11号线地铁已经没了,经理提出开车送我回家,我也没拒绝,叫滴滴还要一百多块呢,有车不坐白不坐。
此刻他的白色宾利正行驶在杨高中路上。
我坐在副驾听音乐,抬眼看了下后视镜。
几个小时前,祁总打开门的一刹那,经理便一把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揉着他的头发。脸上那失而复得的表情让我突然想打电话给写耽美文的同事。
“怎么不开门啊傻子,你吓死我了。”
“我睡着了,没听见,对不起...”
“对不起,祁钰,我没控制好情绪,我明知道这段时间会很难熬,我应该陪你一起承担,而不是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你身上了。”
“不,老申,是我错,你说的对,我太固执了,才把大家都气跑了。把你也气走了...”
“我走时是生气,但主要是因为约了见客户。”
“老申真的好忙啊,那你还生气吗...”
“气什么啊早就不气了,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反正就这样,他俩最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和好了,还拉着我吃了火锅。吃饭时聊起这两次创业失败,祁总又把脸埋在陪吃娃娃身上哭了。
我问申经理,祁总平时就这样吗?他示意我看手机,在微信聊天框里告诉了我事情真相:祁总的父亲和爱猫Lucky在同一天过世,当时距离元旦展会只有五天,他本身就是个比较敏感的人,怕自己情绪影响大家所以一直努力忍着,现在的哭也都是在宣泄之前压抑的情绪。
看到他那段话,我想起来圣诞节办公室的一个小插曲,那天晚上大家在加班,祁总跟申经理抱着一堆圣诞小礼包进来了。经理是一个个发到手上,但祁总则是喊名字然后丢过去让对方接住,丢的时候还会很开心地喊一句“Merry Christmas”,有个叫Alice的女同事太忙了,被喊了名字就抬个头瞄一眼,没有意识到要接礼物,结果被小礼包砸中了头,Alice一下就火了,抓起礼包就砸了回去,怒喝到:“有完没完啊!多大了!给东西都不会好好给吗!没看到在忙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展会临近,工作压力太大,Alice骂完以后就趴在桌上哭,几个女同事都上前安慰她。
那个礼包砸向祁总时,申经理伸手挡了一下,里面的巧克力飞出来,散了一地。
祁总看着Alice,脸上的神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的礼包,上前小心翼翼地放到Alice桌上,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回去捡掉落的巧克力。
有两个靠得近的同事也帮忙捡,申经理走过去拍了拍祁总的背,说了些安慰的话,后面祁总就回办公室了,剩下的礼包是交给申经理发完的。
圣诞节是他父亲和爱猫去世的第二天,现在想来,我记忆里他捡巧克力时擦眼睛的动作,大概率是在擦流出来的眼泪。
“其实祁钰就是笨了点,人不坏的,跟麦兜很像。”申经理说,他打着方向盘,车子下了高架拐进东明路。
“嗯。”我应着,等着他的下文,一边回忆《麦兜响当当》里那只单纯善良、讲话慢吞吞的小猪。
申经理说,他太爷爷是上海最早一批做零售生意的,几代熏陶下来,申家上下个个都是精明的主,他自己为人处世多多少少都会离不开算计二字。祁钰不一样,虽然老是自作聪明但从来不算计别人,大学里申经理本来想借祁总的药学生身份合作做些生意,但祁总算出来这生意所需的药剂剂量可能会耽误班上其他人做实验以后他中途反悔了,还去借了不能借的校园贷去填补申经理的成本损失。
“这傻子没钱还不想让我吃亏,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找了关系把放校园贷的摸出来抓了,他都要被逼退学了都。”申经理回忆着校园往事,也看了下后视镜,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
(四)23:33
车沿着东明路开了一会儿,便能看到我住的小区,申经理执意送到我家楼下。
他自己也跟着我下了车,和我握手道谢:“小徐,替我跟大家转达一下,谢谢你们的坚持,如果没有你们,这展会我和祁钰两个人真的做不下来。”
我也说了实话:“我们也是感谢经理对我们的照顾。”
“祁钰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平时太忙,自己公司和会展公司这边两头跑,很多地方顾不周全。”
“没事,也都结束了,当时也不知情,没能体谅你们。不过说实话,要再创业的话,还是申经理你来当老板吧。”
“不给他创了,让他老老实实去医院工作吧,这次亏完,我户头包两人吃好穿好没问题,再玩下去就得跟爹妈开口要钱了,‘臣妾做不到’。”
申经理说完,我俩都笑了,他很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男人之间胜过言语的情感表达。
上到三楼,我忍不住往楼下望了一眼:那辆车并没有马上开走,申经理打开了后座的门,脱下外套给熟睡的祁总盖上。
虽然得承认是有些意外,可我没有觉得有多奇怪。
或许当我们包容一些,去主动地多了解一些,我们眼里世界真的就会更温柔一些。
我手里拿着的一沓信纸,是之前吃火锅时祁总塞给我的。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时给每个同事写了感谢信和道歉信。
“我知道他们讨厌我可能会不收,但是拜托你尽量帮我转交吧,麻烦你了。”祁总说完,双手合十做了个日漫里经典的“拜托”动作。
申经理一直侧着头看着祁总,搭在肩膀上的手在那人说话时还鼓励似地捏了两下。
我妈以前跟我讲过,眼睛里的爱意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
祝他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