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栖》墨染晨香

3、独处

　　毕梧将知渺带到九天外，放入三清泉中，他伸手摸了摸泉水，起身走到泉眼处施法让整个泉水都温热起来，又伸手探了探，确定温度合适才满意的走开。不消多时，他单手托着药盘走来，取出一颗赤色药丸塞入知渺口中，送了些水，见她吞下，便想为她清理伤口，突然想起什么，取来一块布遮住眼睛，待清理完伤口，他将她从水中抱出，放于软榻上，敷上金疮药才放心离开。
　　知渺的伤太重了，一连昏迷半月都不见有苏醒的迹象，她的父母兄弟早已耐不住性子冲到九天外想要看看女儿的情况，却都被毕梧拒之门外。
　　“话说当年我重伤昏迷，神君为何不许父母见我？”知渺问。
　　“人在本君手里他们还怕没了不成，这许多人涌来叫本君如何安心治病。”毕梧答道。
　　知渺回想到当年她昏迷一月才醒，浑浑噩噩之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动弹不得，五感只恢复了其二，听得见摸得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醒了？小凤凰。”
　　这是知渺第一次听见毕梧的声音，沉稳浑厚，有些陌生又好像已听过数百回，熟悉又安心。
　　“我在哪？”知渺听见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便感觉有人将她轻轻扶起靠在身上，背部传来的温热让她仿佛被包裹住的安心，小时候也被父母兄长这般照料过，但似乎又哪里不同。吼间滑入一股温润清泉，立刻觉着舒服许多。
　　“可感到好些？”那人的声音十分温柔，轻轻在她的耳畔道。
　　“我如今还看不见动不得，不知是哪位仙君出手相助，他日我必百倍偿还。”
　　“偿还？你打算如何偿还？以身相许？”
　　那人轻笑出声，知渺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好好休息，别砸了我的招牌。”
　　往后每日，那人都会来与她治伤，失去的三感也逐渐恢复，只是四肢伤到了筋骨，一时半会还无法行动自如。
　　知渺想起第一次见到毕梧的场景，原先觉着成玉已经长得很好看了，粉雕玉琢的，许多仙家弟子都爱围着他。现下她却觉着及不上眼前之人半分，这人清风俊逸，眉宇间威严却不凌厉，五官轮廓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少一分又失了气势。
　　“你这刚恢复的眼睛打算全用在我身上？”
　　知渺忙收起自己直勾勾的目光，看向毕梧手中端着的饭菜。
　　“这是给我的？”
　　“虽然神仙不用吃饭，不过你也昏迷了这么久了，正好也试试嗅觉味觉都恢复了没有。”
　　说罢将菜都摆在知渺面前，松鼠桂鱼、苦瓜炒蛋、辣子鸡、桂花酒酿，倒是每种味道都有。
　　知渺尝了口酒酿，冰凉清甜，十分爽口。
　　“竟不知神君还会庖厨。”知渺笑道。
　　“本君会的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了解。”
　　这些时日，毕梧没事就打趣她，她便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吃饭。只是这才恢复的手脚用起来还不利索，半天也没能夹起一筷。
　　毕梧干脆放下筷子撑着头看她的笑话。
　　知渺也索性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神君慢用。”
　　毕梧不做回应，拿起筷子将菜夹到知渺嘴边。
　　见她没有张嘴边说道：“啊……”
　　知渺看了看毕梧，还是没张嘴。
　　“乖，张嘴，啊……”知渺一时语塞，叹了口气，还是张嘴吃下。
　　往后每日毕梧都会带着不同菜色同知渺一道用饭，然后看着她夹不起菜的狼狈模样在一旁偷乐，再在她恼了之前将饭全部喂给她。知渺一度怀疑毕梧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才把她当宠物似的养。
　　“神君独自在这九天外怕是太冷清了，为何不找个小仙童来侍奉，也好有个人相伴。”
　　“那不如你来做我的小仙侍，做我的仙侍地位不比仙界那些上仙低，况且我们都这么熟了，也省得再来个人重新适应。”
　　“神君说笑了。”
　　还是这么没个正经，知渺想。
　　今时今日知渺望了望毕梧身后，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么多年了神君还是没考虑找个仙童伴侍？”知渺笑道。
　　“嗯，倒是想过，只是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你最好，要不你还是考虑来九天外如何？”毕梧笑眯眯的看着知渺。
　　“我已经出来许久了，怕是天君怪罪，该回去了，神君请便。”说完，知渺行了个礼便逃走了。
　　那人总是乐于打趣她，偏她不好回嘴，与他呆在一处还不如呆在天宴上痛快。
　　成玉看着先后回来的两人，心中满是怒意。他先前几杯酒下肚，心中仍然郁结，随后便看见知渺宴中出去了，本不愿再去打扰，哪知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跟着她出去了，于是想着静静在远处看看她便好，就见毕梧神君同她有说有笑。
　　她何时认识的毕梧神君？
　　哦！是那次被妖王封稀重伤，毕梧神君及时赶到救下了知渺。说来也巧，当他们知道要面对的是封稀之时，他便向天庭发了信，请求支援，却没想毕梧神君这样快，提前赶来一步。
　　当时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知渺怎么样了。
　　“成玉仙君，你还有伤在身，先别乱动。”端珠担心的说。
　　“知渺呢？留她一人对付封稀，可有受伤？”成玉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了，想到封稀的力量压迫感，他的心都是揪着的。
　　端珠知道这个问题她是必答不可的了，但为了让成玉安心便只说：“知渺受了些伤，此刻正由毕梧神君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成玉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知道会受伤，可受了多重的伤才需要毕梧神君亲自照看，他的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
　　“我要去看看。”说完就急忙忙的穿鞋，却扯住了胸口的伤，剧烈咳嗽起来。
　　“仙君还是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伤好了，才能去看她呀。”端珠急忙扶住成玉让他躺下。
　　“仙君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如何能安心。”端珠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成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想着快点养好身体。
　　能下床的第一时间，他就冲去了九天外，没想到知渺没见着，却看见她兄长在门外站着，询问之下才知，毕梧神君为知渺疗伤期间谢绝见客，连知渺的父母都没能见着女儿，事关知渺性命，只留下了知渺的兄长九思在此留守。
　　“成玉仙君请回吧，今日怕是见不着的，改日接令妹回家，定派人去府中相告。”
　　成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他虽不知毕梧神君为何这般时日了还不肯见客，但一想到封稀那压倒性的力量，知渺定时受了攸关性命的重伤，想到这他的心不由揪的更紧了。
　　至此之后他对知渺的关心爱护无微不至，恨不得将一切都掏与她。可他越是期待，越是害怕她不爱他，哪怕她为了他去归墟取无妄泪，险些丢了性命，他仍然害怕她会离开他。
　　她就像一阵风，抓不住，也追不上。
　　所以他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法来测试知渺的真心，是他一手斩断了他们的联系，又痴望着她能回心转意。
　　但毕梧神君又是何时动了心思，几万年来一直清风霁月，没有一丝多余情感的毕梧神君，看着知渺的眼神竟温柔的要将她包裹住，脸上的笑意怕是连他父亲也从未见过。
　　“成玉，可是有那里不舒服？”端珠看见成玉回来之后脸色阴沉，轻声问道。
　　自从那人回来以后他便换了个样，就如五百年前失去她般意志消沉。
　　“无事。”成玉死死盯着毕梧神君，头也没回的说道。
　　端珠点了点头，低下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