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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庙主人之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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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女声凭空出现,“安全了,起来吧。”虚无缥缈,似远又近。
孟寒枝抬头,周围空无一人。
谁?谁在说话?
“你拜了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吗?”一道鬼影飘过。
孟寒枝一个激灵,连忙要站起来,但是跪太久腿脚发麻,努力半天还是徒劳。
好吧,只能继续跪着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孟寒枝乖巧道,避开了庙主人的问题,她还不确定答案,万一说错她怕又是死到临头。
她看过,副本里不要随便回答问题,说错了很容易噶。
那鬼影嗤笑,冷气四溢,“你倒有点小聪明。”
孟寒枝跪谢,“多谢前辈夸奖。”
这回那人没再说话,过了许久,孟寒枝猜测庙主人应该是走了,费力拖着腿,瘫坐在地上。
她抬起左手,34:45:27,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外面天色灰了些,如乌云压顶。
没必要再出去,她专心翻找包裹里的东西,还有九根线香、三支香烛、一支毛笔、一块墨、一方砚台、一把草纸。
香还能上三次,求庙主人保护她活到48小时之后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只是苟着,多无聊啊。
孟寒枝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不管是数学、攀岩还是副本。
只做到B,不是她的风格。
如果可以,她想要拿到S,解谜肯定要搞清楚全部真相才有意思。
孟寒枝把笔墨纸砚拿出来,一一摆好,双脚盘坐,手放在膝上打着拍子,细细捋一路的线索。
副本标题传承、山间密林、活下来容易下山难、包裹里有纸墨笔砚、庙主人的信息模糊不清……
是她吗?还是她呢?这个庙主人是她们华国历史上的人吗,如果是不同时空的人,那她前面的猜想就都没有用了。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所有的猜想,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
“吱~”
一阵刺耳的啼哭从远处响起。
孟寒枝睁开眼睛,双眼一片清明。她站起来做了几个拉伸,有条不紊准备烛火,从容跪坐,双手合十,等待诡猴的到来,等待庙主人的出现。
不多时,诡猴再次出现,再次无功而返。
和昨日一样的女声出现了,“安全了,起来吧。”
“多谢前辈庇佑。”孟寒枝跪伏在地。
“不必,我只是看在香火的面子上。” 声音比昨日更冷,那庙主人说完要走。
“前辈,请等一下!”孟寒枝身形一动,血流加速,手心潮湿,口干舌燥。她想试一试。
外面华国攻略组心急如焚。从直播间可以看到,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大殿内,倒悬在孟寒枝头顶,正细细闻她的味道。
不主动找事,孟寒枝这个副本肯定能通过,虽然是个B级,但好歹能活下来。
但孟寒枝主动搭话,接下来只要错一步,就前功尽弃,搞不好要死在这里。
这个孟寒枝真会作死,不求稳非要寻刺激!
“怎么?”鬼影顿住。
“前辈,如果我知道您是谁、记录您的故事,我能下山吗?”孟寒枝试探道。
“你可以试试。”声音带着蛊惑,“如果错了,接下来我就不会保护你了噢。还会把你一口一口吃掉噢。”
孟寒枝全身紧绷,没否定就有戏。
“我猜前辈是越女大人。”
“赫赫……”鬼影发出一声怪笑。
孟寒枝心惊肉跳,难道猜错了?
鬼影身形一变,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出现在孟寒枝眼前。
“起来吧,知道了就不用跪了。”
猜对了!孟寒枝面上不显,心中狂喜,不枉她苦思冥想。
从塑像和联文,是个武力高超的女剑客,历史女剑客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越女、公孙大娘和秋瑾。秋瑾是近代的,服饰不符合,可以排除。
路边种了月桂和女贞,合起来就是月女,即越女;结合庭中柏树25枝大杈,25个百年,越女是2500年前的人,也能对上。而公孙大娘是唐代的人,还有杜甫为她写诗立传。
那么这个神秘的女剑客,95%就是越女。
还有5%是她不是越女,是异世幽魂,只是一个杀人取乐的boss。
但现在,这5%可以排除。
供桌上的塑像已经消失不见,越女长身玉立,身高近两米,孟寒枝只能仰望她。
“多谢越女前辈,请问越女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孟寒枝一脸谦卑。
“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越女讥笑,打量着她,仿佛看穿她的灵魂。
看来是要记录越女的故事了,孟寒枝不再装傻,磨墨、提笔、蘸墨,等越女开口。
“姒冥传。”
空气沉寂半晌,眼见温度越来越低,孟寒枝捏着笔,难为情说: “越女前辈,请问是哪个si,哪个ming?”
越女冷哼一声,“褒姒的姒,幽冥的冥。” 她真没想到,后代竟然连姒都不知道了,真是荒唐。
孟寒枝顶着越女犹如实质的目光,如实写下。
越女道:“你应该可以猜到,姒冥是我的名字。”
“和你读过的历史是不是不一样?”。
孟寒枝连连点头,感受到温度再次降低,连忙补充道,“历史上也有记载,只是可能,可能不太准确。有说您是赵处女。还有关于您的小说呢。”
温度不升反降,孟寒枝冷得直哆嗦,这个越女前辈真是强力的制冷机器啊。
“呵,那些记载仅仅是不准确吗?还赵处女,这是个名字吗?至于小说,全是子虚乌有,狗屁不通。”
姒冥语气森然,怨气像刀一样,扎得孟寒枝五脏六腑都在疼。
孟寒枝怀疑,如果她说她拜读过那篇小说,姒冥下一秒就会露出獠牙,把她生吞活剥。
她低眉顺目道:“姒冥前辈,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记录您的故事,让世人传颂真正的您。”
“你最好是。”姒冥收敛了气息,眯着眼看她,“我说,你写。”
我叫姒冥,生于周敬王十六年,卒于周元王五年,也就是勾践二十六年。后世大家都叫我越女。
我的出名和勾践有关,我的死也和他有关。
我自幼便在深山里长大,和我母亲一起生活。那时国家很乱,到处都在打仗,人人想着著书立说、封侯拜相、名垂千古。我们只是普通人家,不想要流离失所,只能往山里住。树高草密,蛇虫毒蝎遍地,外边的人害怕,不敢进来。
所以小时候我和母亲过了好些年安稳日子。
在山里,我学会了用剑。说是剑,其实只是一段竹枝,用来驱赶山里的狼。它们夜里常来骚扰,还几次偷走了母亲养的鸡。有一回,那狼还扑向我,母亲说,我差点就死了。后来母亲就带着我,学习用竹枝打他们。竹枝轻巧,对于当时年幼的我来说,比木棍更合适。
岁岁年年,年纪渐长,我在母亲的指导下,参悟了越女剑法。
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全是一夜夜厮杀出来的。
周敬王三十六年,母亲生了重病,一连数天,高热不退。我下山去找大夫,用狼皮换了药材和米粮。
回程路上,遇到一只白面猿猴,想抢我手里的东西。我抄起树枝就把它揍了一通,一只泼猴,也敢肖想我手里的东西。那猿猴打不过我,还被我抽了屁股,忿忿离去。
孟寒枝想到那只叫声凄惨的诡猴,原来是只白猿吗?想到那么恐怖的诡猴被姒冥抽屁股,她的嘴角不由翘起。
姒冥自顾自继续讲:“那副药救回了母亲。但是,因为那只臭猴,勾践看上了我的身手。”
勾践那时正在蛰伏,广结能人,打算增强国力,一雪前耻。
我已经在人前露了面,就逃不了这种事情。
勾践派了个使者来找我,姓甚名谁我已不记得,模样倒是丑陋,做事繁文缛节,满口仁义道德,假惺惺同我讲,越王赏识我的身手,只要我愿意效力,我的母亲和我都不必再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我母亲生病,也自是有人照料。
我不想离开母亲,可是母亲说,这种事不是我凭自己的心意就能决定,尤其战乱纷飞的时候,人命贱如草芥,生杀予夺全在他人手里。
不论愿与不愿,我必须站出来。我只能站出来。
就此母亲留在南林,我随使者去了会稽。
我……
姒冥忽然停下来,沉默半晌,才接下去,“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我在军营操练兵力,教学剑法,整整六年,与将士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我只期待,早点打败吴王,我能早点回去见母亲。
周敬王四十二年,时机已到,勾践下令攻打吴国。
我们在笠泽江布伏,饬令鸣鼓,扰乱吴军。我带着先锋小队,直杀吴军大本营。他们输得很惨,我的剑法很好,我带的兵也很好。
吴王他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躲回了姑苏城。
吴国大势已去,我向勾践请辞。
我说我想回去看我母亲,攻城略池金戈铁马的生活固然波澜壮阔,可是我厌倦极了。
勾践语气虚假又热情,我记得他笑眯眯拍我的肩膀:大业既成,何不留下来享受呢?
他不想要我走,他怕我给别人做事,他也不敢告诉我我母亲已经故去。
他为了他的大业,连我母亲病重都没告诉我。
他只想骗住我,稳住我,等我放松警惕,一杯毒酒,送我归西。
我是他的棋子、施夷光是、范蠡也是。吴国一灭,等着我们的,都是死亡。从来都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帝王没有仁心,他能对他自己狠,当然也能对我们狠。
范蠡把我母亲的消息告诉了我,还说他安葬了我的母亲。作为交换,他要求我救出施夷光。
他说,他很愧疚他把施夷光送到夫差身边,他辜负了她。他准备逃走,想带施夷光一起走。
我嗤笑他,他很虚伪。他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当年来找我的使者,一样的虚伪。
如果真的有良知,怎么会舍得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那深宫里受难!
但我还是答应他去救施夷光。我已经谋划好了逃走的办法,凭我的武力,救下她也无妨。我没有了母亲,一个人也是很寂寞的。
趁着范蠡去找勾践议事,我潜入姑苏城,在馆娃宫找到施夷光。
她真是美得动人心魄,也清瘦得令人怜惜。
我问她,想跟着范蠡走,还是跟着我走。范蠡有钱,我有武力,不管她选什么,我都会尊重她。
她泫然欲泣,眼神却坚定,她要跟我走。被一个男人骗一次就够了,她不傻。
虽是乱世,身若浮萍,她也想勉力过一过自己的人生。
我拉着她连夜离开了姑苏城,我们准备去北边。山川莽莽,江湖河海,总有容身之处。
姒冥停下来,不再说话。好似讲得太久太累了。
孟寒枝心中讶异,西施竟然是跟越女姒冥走了。历史上只说西施下落不明,越女也不知去处。原来两个人一起走了。
可是,可是吴国灭亡是勾践二十四年,两年后……
姒冥笑了笑,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是的,两年后,我就死了。我没有想到勾践在我身上种了毒,我以为他会灭吴再杀我,原来他一开始就要杀我。”
“从遇到猴子的那一刻,我的命数就注定了。成王封侯者,少有良善之辈。他既能卧薪尝胆,对自己狠下心肠,对我这样一开始就不愿意入朝的人,又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
“夷光把我葬在晋国昌县,那里有条河就叫冥水,你知道吗?那是夷光取的。”
“她把我照顾得很仔细。我看见她帮人浣纱,换取钱币,买了一床草席,她把我擦得干干净净。她在河里梳妆,依旧美得惊心动魄,鱼儿都为她迷醉。她换上最好的衣裳,温柔地细致地抱着我,和我一起躺在了河边。”
“漆黑的地底,腥臭的土壤,还有窸窸窣窣的虫蚁。夷光抱着我,轻轻啜泣着,在啜泣中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夷光很好,是我辜负了她。
“我让她受苦了。”
孟寒枝停下笔,姒冥在抽泣。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何况姒冥死了千年,她该怎么安慰她呢?
她见过多少年的月转星移,她看过多少人的生老病死,她又在这庙里等了多少年。
孟寒枝无法安慰她,没有言语能安慰她。
许久,姒冥擦干眼泪,又恢复一贯的冷漠,“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写好了吗?”
孟寒枝呈出纸稿,“请姒冥前辈检查。”
姒冥淡淡撇了一眼,“写好就下山吧。”拂袖转身,就要遁走。
A级通关近在眼前,可孟寒枝心里还有好多疑惑。她顾不得多想,连忙喊住:“前辈!”
姒冥回头盯住她。
“我还有问题,请姒冥前辈指教。”
姒冥似笑非笑,“现在下山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