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云不散》仙舟熊猫大盗

1、向导

　　神策将军伤重。
　　诊断是白露做的，消息是彦卿传递的，列车组的几位贵客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难以置信的。
　　“不过想想也是……景元将军从天上掉下来之前，可是硬吃了幻胧大招，又被……”灰白头发的少女摸摸下巴，快速瞟了同伴一眼，当即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又受了很重的外伤……杨叔，怎么办？”
　　杨叔见多识广，但杨叔也不知道怎么办。□□·杨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也把目光投向丹恒。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那场战斗后，大家都会在话题涉及到景元、仙舟或者持明族的时候，偷偷看看他的反应。黑头发的少年离人群很远，眼神落在不知什么地方，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需要我们做什么？”
　　彦卿沉吟了一会儿。
　　“借人。我们需要向导……确切地说，景元将军需要向导，优秀的向导。”

　　“向导？”三月七有些惊讶。
　　少年剑客点点头：“对于将军这种级别的哨兵来说，外伤是小事。严重的是毁灭和丰饶双重影响，再加上力竭产生的“混乱”……云骑中的向导一直人手不够。这次，我们仅有的A级向导也负了伤，根本完不成这样的任务。”
　　“即使没有负伤，A级向导恐怕也很难控制住S级哨兵的“精神坠落”，”杨叔皱着眉头，“而据我所知，景元将军，是仙舟最接近S+级别的人。”
　　一般来说，向导和哨兵组成搭档协同作战，才是相对安全的做法。然而需要哨兵出动的任务，什么叫安全？刀山火海，九死一生才是常态。所以向导和哨兵的搭档往往同生共死，很少有一人独活的可能。
　　更棘手的是，不止仙舟联盟奇缺向导，整个宇宙都缺。就比如星穹列车上，向导占总人数的比例是0.5:5.5。前一个0.5是开拓者，她在被植入星核后快速觉醒，而且获得了能在向导和哨兵中切换的离谱能力——只不过评级都不高，因此勉强可以算半个；后一个0.5是帕姆，他是个媒介，按身高来算，大概能算半个人来凑数。
　　彦卿说想要借个向导，毫无疑问，只有星能勉强一试。
　　星也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毕竟，作为半个向导，她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少。
　　在星穹列车巡游的这段日子里，很多时候，单靠丹恒这个A级攻击型哨兵就能解决战斗，三月是个防御型，但也是哨兵。如果遇到棘手一点的情况，也还有杨叔和姬子压阵，所以星不怕承认，作为向导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划水……
　　更别提她现在勉强能算B级，挂满奇物去挑战S+的精神屏障也几乎没有胜算。
　　“各位不必为难，我也只是在四处碰碰运气……将军他本来等级就高，一直以来只能靠向导素维持稳定。这次……”彦卿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再开口时候，声音隐隐颤抖起来：“龙女说——龙女说，现在的向导素剂量，已经超过安全线十几倍，如果在这种状态下陷入神游……那就——那就只能——”
　　他说不下去了。杨叔叹了口气，三月惊讶地捂住嘴，丹恒依旧沉默，星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会……会怎么样？”
　　“会陷入永夜。”丹恒说。

　　星还是决定试一试。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乐于助人的无名客。
　　景元被安置在神策府深处的白噪音室里。顶着仙舟大英雄的脸，进入神策府轻而易举，可是要到将军病榻前，还得靠彦卿和白露的里应外合。
　　无论如何，一路有惊无险，直到在景元旁边生疏打坐的时候，开拓者才有了紧张感。
　　精神链接是一种相对安全的连接方式，没有身体接触，单纯用信息素交流——三月的信息素是雪的味道，冰冰凉凉的，而丹恒，在他仅有的几次释放中，即使是加强五感的哨兵状态，星也只是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丁点若有若无的花香，其他时候，只有风的感觉。
　　而S+的实力，就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信息素范围依然能笼罩整个神策府。景元的信息素像太阳，炽热，霸烈，如此高的浓度让站在门外的几个哨兵多少显得有些焦躁，三月只好发力，再一个一个给他们拉进自己的防御领域。
　　“开拓者，别紧张。”杨叔的声音隔着门穿过来，“记得以前做过的训练吗？”
　　在初次觉醒向导能力的时候，开拓者也不是没拉队友来进行过抗压训练。三月的能力水准虽然跟她差不多，但是个防御型，对信息素入侵有天然的抵抗力，但无法及时做出适当反应，所以并不适合当新手的陪练。
　　因此，配合训练的是丹恒。
　　针对向导的抗压训练很简单，尝试入侵对方的精神壁垒就可以。星对那种感觉记忆犹新：在等级略高的哨兵面前，精神壁垒如同一堵墙，一堵隐约透着青色的、上下左右都看不到尽头的墙，她撞不破，推不动，绕不开，也逃离不了。A级对手已有这样的压制力，面对S+，开拓者在紧张中隐约有些期待。
　　“放轻松，寻找合适的机会，千万不要强攻……开拓者？！”□□·杨的指导进行到一半，被自己的惊叫打断，“星？你怎么样！”
　　开拓者那标志性的糖果味信息素，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地一声，重物落地。丹恒撞开门，那一瞬间屋子里竟然仿佛有一道金光闪过，刺得人睁不开眼。开拓者脸朝下栽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溺水一般的声音。
　　“不行，不行……”少女双手撑地半跪着，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她喘着气，嘴里喃喃地念叨，“对不起……”
　　屋子里像是烧着看不见的火焰，空气是沸腾的，一靠近就被逼出一身汗来。
　　这是就是景元将军对低等级对手的可怕压制力。
　　开拓者在地上抖了半天都爬不起来，丹恒额上冒汗，彦卿涨红了脸——这种浓度的信息素对哨兵同类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
　　淡淡的金光收进景元的眼睛里。与此同时，空气逐渐冷却到正常温度，那种无形的、令人难以呼吸的重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触发了本能的抵抗和反击之后，景元再次沉睡过去。他状况更糟了，体温高得烫手，以至于龙女为他探脉的时候，三月好心为她在指尖施加冰元素护持。
　　她检查完，轻轻叹了口气。
　　衔药龙女觉得很快就要无药可用了。安抚用的向导素已经加到非常危险的剂量，如果再这样用下去，就算能抑制住神游和可能的结合热，也可能因为药物过量而坠入“井”。
　　说实话，对于一个哨兵来说，坠入“井”和永夜，完全是半斤八两的后果。
　　收回了领域，信息素的影响开始体现出来，三月急匆匆开口，说话都比平时急躁不少：“那怎么办？杨叔？你们也想想办法呀？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景元将军……”
　　“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杨叔扶了扶眼镜，“但，具体情况需要具体讨论。彦卿侍卫，这个问题还需要你来考虑是否回答：景元将军是否有曾经结合过的向导？”
　　真是个尴尬的问题啊。三月和星偷偷交换了一个关切又不失八卦的眼神。
　　彦卿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有的，但是……已经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
　　“七百多年前？”三月和星异口同声。
　　彦卿嗯了一声，继续道：“而且，他的搭档早就已经不在了。”
　　即使是一直被吐槽“毫无常识”的开拓者也知道，长期缺乏向导安抚的哨兵很容易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迷失自我，逐渐陷入神游，精神崩溃，发狂自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这种条件下，一直没有结合、只靠向导素维持平衡的反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结合是双向的，选择和痛苦也是。结合过的哨兵和向导一旦失去彼此，无论是死亡还是离去，当时就可能撑不过“破裂”那种极端的痛苦而陷入死亡或崩溃。
　　而如果是已经结合过的哨兵，撑过了“破裂”，能力不减，在后续的七百多年中仅仅依靠向导素维持……
　　怎么想都太强了。哨德拉满。必须送上崇高道德的赞许。
　　大家半是焦灼半是崇拜地盯着景元。
　　“彦卿侍卫。”声音来自一个久久没有说话的人。
　　“嗯？你……”彦卿回过头，并不是他愿意面对的人——这个前几天还是通缉犯的家伙，刚出现，就另一个通缉犯联手跟他打了一场大混战，然后又被一剑穿心，现了原形。流窜几百年的两个逃犯同时现身，本该是他刷成就的好机会……结果跑了一个，另一个竟然莫名被撤销了通缉，这一切都让彦卿万分不忿。
　　“或许，我可以试试。”
　　“你？你不是哨兵吗丹恒？”三月没有反应过来。
　　“准确地说，不是我。”丹恒语气平和得一如既往。
　　一声清越的响动，接着是彦卿厉声的质问：“你说什么？！”
　　丹恒垂眼，看到他已经出鞘半寸的剑，依旧淡淡地开口：“我无意挑起任何事端。若不想救你们的将军，当我不曾说过便是。”
　　彦卿愣了愣，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把剑柄推了回去。

　　“你刚刚说，七百多年前，”丹恒继续说，他的表情终于有些轻微的变化，“那是什么时候，我们都明白，不是吗？”
　　没有人回答他。
　　“七百多年前。也就是说，发生在……饮月之乱之前，对么？”
　　彦卿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丹恒并不避开他的目光，缓缓走上前。周围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变了，不知何处来的风把淡淡的莲香铺散开来，也吹起丹恒的青色衣摆和黑色头发。
　　“当时的仙舟罗浮云骑军里，确实有等级很高的向导，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