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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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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镇向来热闹。但这两天的热闹里,与往日又有些不同,整个镇子像壶煮沸的开水。
因为镇上接连出了两件新鲜事。
一是昨天来了二三十个外乡人。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找橘颂的老板,其中两个人自称陈父陈母,在大街上哭得可怜。
陈父哭诉说,这辈子命不好只得了这一个女儿,他们也不嫌弃,如珠如宝地爱护养大。没想到陈玉去年得知陈母重病,怕被拖累,竟然偷跑了,还卷了家里的一笔钱。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陈玉这样,他们还是多方打听,想把孩子带回家。
围观的人里有人认识许嘉树,出声质疑,“那老板不是叫许嘉树吗?”
陈母哭着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哭道,“为了躲我们,她连名带姓都给改了。”
“没想到看起来挺好一小丫头,竟然是这种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我说呢,她年纪那么小,哪来的钱开店,竟是偷的。”
“可橘颂那贴了张通知,上面说了是有喜事。”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陈父正偷笑呢,冷不丁被问到,先是愣了一下,又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原本是陈贱说,他们把人带走了,但店还在。
如果十天半月不开门,又联系不到许嘉树,可能会有人报警。反正也就贴张纸就能解决的事,而且再等久一些,还能来转让门店。店里设备加转让费,能多一笔钱。
当时许嘉树已经被他们带去酒店,陈父觉得他说的有理,便让他大半夜过来贴。
没想到突生事端,还在做着美梦就被警察叫醒。虽然没抓到他们赌博□□,但还是被带到派出所盘问了一番,快中午了才出来,也就忘了那张通知的事。
还是陈母脑子快,“那是我女儿使的障眼法,想把我们骗走。”
陈父回过神来,接上话,“家里有喜事我们能不知道吗?她如果真有喜事,却连亲生父母都不告知……”
围观的人见他俩哭得凄惨,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当然,和许嘉树熟一些的人是不信的,早餐店老板就是其中一个。
她很不屑地哼一声,许嘉树之前的身份证上分明是“陈盼娣”,说什么如珠如宝,都是骗人的。
可对方人多,有几个看起来还是小混混,没必要惹他们,不然这几天她的生意也别做了。
再说看许嘉树早上那样,估计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心里腹诽了一阵,早餐店老板叹了口气,拎着菜回了家。
这件事的新鲜劲还没过呢,今早又来了第二件。
才过八点,陈贱就在早市上溜达。
他心里不痛快,觉得晦气,昨天进了派出所就算了,人还得丢了。
陈贱正左右看着,就听见边上卖豆花的大妈在和人聊天,好像提到了橘颂。
他凑近了些,也要了一碗豆花,就坐摊上吃,耳朵高高竖起。
“吴家村那个玉芬婶子你认识吗?她刚过来买豆花,还神神秘秘的。”
“认识啊,怎么了她说什么了?”
“玉芬婶子说这豆花是特意给位老神仙买的。她就在那酒店门口碰上的,可把她激动坏了,说是准得很呢,要请老神仙给她家爱宝算姻缘。”
“她不会是被骗了吧?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白水镇人,怎么没听过什么老神仙?”
“是呢,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婶子说,这老神仙是她儿媳那边的人,在我们隔壁镇上。说是每次算完都会嘱咐不要乱传,而且他给人算也是看缘分的。”
“那怎么来我们镇上了,玉芬婶子竟还认得他。”
“不知道,婶子也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今天还没给人算过,如果婶子想算,随便买点东西当孝敬就行。二十几年前吧,她儿媳怀孕时特意去算了,那时见过一次。”
“准不?”
“准得很。你不知道,她家都是男孩,就想要一个女孩。那老神仙一算,算到那胎是女儿,而且命好,无病无灾的,还能吃上公家饭。果然,就生了爱宝,现在在市里当公务员呢,可长脸了。”
虽然连吴爱宝都没讲过,但不重要,不妨碍大妈以她为荣。
听到这,陈贱就没兴趣了。
他扫完码付了钱又往前走,瞧见水果摊前有个女生在打听什么事,看着还挺漂亮。
他假意上前,拿起一个苹果看了看。
摊主没注意到他,称好一袋苹果就递给女生, “玉芬婶子只说那老神仙算得准,现在人在什么位置我记不清了,不然你去别的摊上问问。”
女生蹙着眉,神情有些失望,“就怕我还没找到人,那个高人就走了,镇子这么大,我要往哪找我弟弟。”
陈贱心里一动,清了清嗓子,“请问你说的高人,是个算命的吗?”
那女生转过头来,并不说话,还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陈贱忙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豆花摊,“我刚在那吃豆花呢,听那个大妈说,有个什么老神仙就在酒店门口,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女生犹豫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摊主叹了口气,“唉,也是个苦命人。”
陈贱觉得自己好言相告,人就这么走了,有点不爽,嘴上就带着怨气,“不能吧,那么清高,可怜什么?”
摊主猜到他是搭讪不成反迁怒人,也是好心,多嘴解释了几句。
“她是来找她弟弟的,说她弟弟五年前被人贩子抱走了,前几天警察抓到人贩子一审,只知道卖到咱们镇上来了,这不在镇上晃了几天了也没找到。”
陈贱有些好奇,又问,“那她为什么去找那老神仙?”
“也是奇了”,摊主眼睛一亮,“那高人一看到她,就说她是来找人的,人在西南方向。她要再问那高人就不说了,只说如果能找得到他,就带着她弟弟最喜欢的水果去找他。”
陈贱不信这些,也就当故事听听。随便挑了串香蕉,正要扫码付钱呢,就接到陈母的电话。
“姑,我在吃早饭呢,好嘞好嘞,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付了钱,陈贱慢悠悠地往回走,又去便利店买了包烟,就蹲门口抽上了。
哼,催这么急,又是想催他去找人。他才不傻,等人都起了再说。
白水酒店就在国道入口的前方,离商业街有些距离,所以一般门口没什么人来往。
但今天,陈贱大老远地就见那围了一群人,再走近点,赫然发现陈父陈母就在其中。
他换上一副热情的嘴脸,凑了上去,“姑,姑父,你们在看什么?”
陈母白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慢”,也不等他解释,就叫他往前看,“你看那老神仙,听说都九十岁了,看着可真有精神,像不到七十岁的。”
陈贱前面还有一圈人,他调整角度,从两个人挤着的肩膀上方空隙看进去。
哟,这不是水果摊遇见的女生嘛,还真找到这了。她对面坐那老头,双眼炯炯有神,穿一身褂子,还真有点电视里演的高人模样。
陈母看他的神情,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你认识啊?”
陈贱点点头,附过耳去,把今早听到的事都说了。
陈母面露喜色,赶忙转过头,“他爹,我就说这老神仙看着有些本事。八字我可是特意带着的,就怕万一没找着人还能算一算。”
陈父不置可否,陈母又努努嘴,“前面那大娘就是本地人,怎么会有假?而且镇上的人可都说准得很。还有那个女的不也算到她弟弟在哪了。”
他们这边嘀嘀咕咕,那边女生抹抹眼泪,又连连感谢了几声,急匆匆地就走了。
女生对面的老者正要起身,陈母忙从人群中挤出来,“等等,老神仙。”
话还没说完就一屁股坐下来,手里提着陈贱刚买的那串香蕉,又放下一张红纸,“老神仙,我要找我女儿,帮我算算她在哪。”
老者打开红纸看了眼,就眯着眼觑她,慢悠悠地说,“你确定,要把她找回来?”
陈母听这话觉得有些怪,但戏还是要做全,她又哽咽了几声,“老神仙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大老远来,就是要带女儿回家的。”
老者还是面无表情,但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龙虎相斗,必定短寿。如果想保住你儿子,这人,还是不要找的好。”
陈父一听,激动地窜了出来,“什么龙虎相斗,没人属龙没人属虎,胡说八道。”
那老者也不恼,淡淡地对陈母说,“你的女儿本不该出生,是运势旺,夺了旁人的气数。”
围观的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就有人冷笑一声,“你们昨天不是说只得一个女儿,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儿子?”
陈父陈母这时候已经无心关心周围人说什么,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当时陈母已经怀上第三胎了,求子心切,就托许嘉树的外婆去找人算算,算出来是男孩,大喜过望。
可生出来的竟是个女儿。
当时陈父陈母气得想把她送人,却被许外婆接回家养。于是他们又记恨上许外婆,不仅让他们的希望落空,还少了一笔送女儿的钱。
难道,当时算的不错,只是耀祖被死丫头抢了位置,才没出生?
正惊疑之际,只听那老者又说,“看她的八字,七岁时本应溺水,轻则烧上几天,重则丢失一魄,变成痴傻之儿。”
陈母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没错,耀祖三岁时闹着要和三个姐姐去河边洗衣服,不知道那三个怎么看弟弟的,耀祖和盼娣都落了水,还是被路过的同村人碰到,把他俩救了上来。
盼娣没什么事,可陈耀祖足足烧了三天,吓得他们特意去别村请了个师婆。那人说耀祖是替人受过,这样一想,替的不就是盼娣吗!
老者见他二人面色苍白,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她十六岁那年,本应不慎从高处摔下,或成跛足。”
这下陈母的惊疑陡然变成怨怒,果真是陈盼娣血口喷人,冤枉了耀祖。
她又突地心下一沉。
陈盼娣摔下楼后不久,耀祖上学时突然从山坡上摔下去,腿骨折了,还是被同学背回来的。虽然好生休养了半年,可现在仔细瞧着,仍有些跛。
不等老者开口,陈母急道,“老神仙,请问如何化解?”
老者闭眼不答,等陈父陈母又催了好几声,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兀自说道,“她二十一岁时本有一场血光之灾。”
听到这,陈父陈母彻底慌了。
去年耀祖和朋友骑摩托车出去玩,不小心从后座飞了出去,撞到了脑袋。
那时陈盼娣还没跑,他们管她要钱。她说什么来着,陈母很努力地想了想。
对,她说自己骑车不小心撞到人摔了,赔了一笔钱,还反找他们伸手拿钱。
一切的一切,都是陈盼娣的错!陈母双眼通红,恨不得许嘉树此刻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