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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香帅重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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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蹲在施家的房顶上看灵堂,做贼一样注意着某人会不会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然后严刑逼供。
无花……
呃,那时候自己不是把他扔到某个犄角旮旯去了幺?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他心里也乱,还想放无花一条生路,也就根本没有在意那个男人最后的结局。
他的确有想过,若无花活下去的话或者会再起风波。但他一直认为无花来找的该是自己,而不是另外一个不太相干的人。因为无话已经走投无路,他没有势力没有依靠武功被废……
对了,武功被废这一点他也没有和别人说。
这时候的无花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如果他甘心,他会在某个地方安稳做个普通人,过一辈子,以无花的学识会过得很好。如果他不甘心,他会向自己报复,毕竟阴错阳差,毕竟不管是他找麻烦还是麻烦找他,都是自己毁了这一切——虽然他从未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他没有想过,花漫楼竟然会先一步得到无花的消息,不是从万花楼,是从一个敌人那里。拿无花来要挟花漫楼没有价值,只可能是无花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那阵子的事情太多,他恐怕只注重无花的实力,却忽略了同样不可低估的智慧。
趁着没有人注意,他窜进窗子,躲在帐幕后面,清清楚楚看到灵堂的牌位。的确是施茵的名字,而她的尸体就在灵堂后面的床上,衣物饰品,和左明珠说的一模一样。
楚留香却并未太惊异,连花漫楼都能变成妖魔,那么来一个借尸还魂又有何不可呢?
他只是收起那盒左明珠提到过的胭脂,作为证据。或许此时该称她为施茵?真不知道左二爷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
他刚刚要走,外面就突然传来嘈杂地喊声。
“别让他跑了!”
“小心夫人和少爷的卧房!”
外面守着灵堂的老妇人被惊醒,楚留香只能躲在停尸的床帐后面,小心让自己不要碰到施茵的身体。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来夜探施家?那他的暴露是不是因为自己改动的那几个小陷阱?
楚留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差点没从床上栽下来,连忙找哪里能躲过那老妇人的视线,离开这间屋子。
虽然不太可能,不过若是来的人是花漫楼的话,倒霉的就是他了。
花漫楼拖着半条绳子,身形快速飞掠间没空解开。施家灯火通明,竟然连个藏匿的地方都没有。
他明明调查过陷阱绝对不是在这里,谁曾想……
“楚留香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这绝对是你捣的鬼!”
隐到假山之后,他随手扯下脚下的绳索,脱掉沾染了泥水的红色外袍扔到一边,挥挥扇子,带在上面的暗器全数扫落。
如果楚留香知道自己会随后跟来,肯定不会如此阴损,避都避不过,一环套一环。
可自己非来不可,因为施茵的意外死亡,薛衣人提前来了自己的亲家家里,自己就是来见他。
薛衣人……当代最出名的剑客,却不是最强的。想想后期的西门吹雪,那时候武艺的绝对顶尖领域和现在比,却不知道锐利了多少。
果然世界是在不断进步的吗?
允许自己开了大约十五秒的小差,她离开假山,在乱糟糟的搜查中,向着内廷前进,尽量不让其他人发觉。
走?哼,她是大大方方来拜访,只不过时间不对,又不想让旁人插足,不像楚留香来做贼。
一重一重院落,小心翼翼低空掠过,或者在屋脊上穿梭,或者在阴影的遮蔽下贴着墙根迅速来去。
施家地方不小名声不低,可惜家里人的素质不怎么样,抓不到楚留香也抓不到他。从前庭到后院,有一段他甚至是混在那些闹哄哄的仆役里走的,竟然一样未被任何人发觉。
到脱离了那一群,她就看到一道人影从北角的房间跳出来,正好被一个浑身通红连鞋都跟红辣椒一样的女人堵住。
花漫楼低头看自己,嗯,红外衣脱掉了,没有穿红鞋子,头上绑的也不是红头带,很好。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穿红色的衣服——至少不会穿的那么难看。
施家人被楚留香吸引,这很好,她可以去找薛衣人。
唔……施家最偏僻的地方在哪里?
她转身就走,楚留香死不死活不活与她无关。
薛衣人站在门口听着施家的骚动,没有帮忙的意思。施家也该锻炼自己解决问题,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亲家越来越完蛋。
直到花漫楼找到他,他仍然岿然不动,前院的喧闹声已经低了许多。
知道薛衣人从不自诩什麽大侠,花漫楼只是低声道:“薛庄主。”
薛衣人冷冷看她:“深夜闯庄,你是何人?”
“闯庄的另有其人,在下只是前来拜访而已。”
“拜访该去前厅。”
“可在下拜访的是薛庄主而非施家,前厅?那里可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花漫楼缓缓道:“庄主来看望亲家,在下倒是找的很苦呢。”
“我并不知晓你是何人,也不想让你来找我。”薛衣人漠然道:“今日你闯的是施家而非薛家庄,我不取你性命,你走吧。”
“取我性命?薛庄主的剑术高超我自然知道,不过不代表我会惧怕。”花漫楼轻摇着扇子:“如果定要如此才能正视,那不如我和庄主一试?”
“我不随便与人过招。”薛衣人的意思明摆着,花漫楼还不配。
花漫楼也不生气,她也不是非得所有人都把她当盘菜,不在意她更好。
“别这么说,薛庄主,我只是来委托生意的,如果你不想动手就不动手,也无须知道我是谁。”花漫楼说正事:“我需要杀一个人,会给你绝对足够的佣金,既然你的第一柄剑已经背叛,不若就用其他的吧。”
薛衣人还是非常冷漠地看着她,或许带了一丝疑惑:“你在说什么?”
“你认为我在说什麽?”花漫楼反问。
薛衣人冷冷道:“我薛衣人从不拿钱杀人,如果阁下此来只爲这个,现在可以走了!”
花漫楼轻笑道:“你不拿钱杀人,你的庄子要怎么养?你自己又要怎么活着?薛家庄也是很奢侈的。我查过了,地产自给自足都不够,更呈论其他?”
“……你是何人?”
“爱管闲事的喽。”花漫楼眨眨眼睛,忽然后退:“在下今日喝多了些,说了些胡话,言语有失,庄主勿怪。”
她转身就走,薛衣人对她说的话或有愠怒,却也没有阻拦。他只是静默一会儿,抬头看天。
花漫楼回去自己在掷杯山庄的客房时,楚留香坐在那里喝茶,显然已经喝了很久。
“我们换客房了吗?”花漫楼也拿过一个茶杯,示意楚留香给他也倒一杯。
“你今晚去了哪里?”
“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
“不是,我知道你没去找丁枫或者无花。”
“当然,我没有去送死的想法。”花漫楼慢慢啜着茶:“我和你去了同样的地方,辣椒好吃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吃不下口。”
“正常。”花漫楼勾起一抹笑意。
看到她笑,楚留香也轻松了许多:“然后呢?你又去了哪里?”
“薛衣人现在在施家庄,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要找薛衣人?”花漫楼瞪了他一眼,总是答非所问。
“我已经试探过他,现在只看他的反应。”她干脆说明。
楚留香的神色更古怪,放下茶杯细细看着她。
花漫楼冷哼:“怎么?连你想做什麽都能知道,所以我很古怪?”
就算刚刚是这个想法,楚留香现在自然也不会这么说:“秀色可餐……哎哟!”他捂着手连连甩动,封了自己手臂的几个穴道,然后才发现自己这次没中毒。
又仔细看了看,针孔在,可真的没中毒。
“白痴,你很希望我毒死你?下次我会记得。”
楚留香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你是特意祛了毒性?”
“只是一些没淬毒的而已,有时候也需要活口。”
“对,比如就是现在。”楚留香又凑过来,挂着他那个从来最吸引女子的笑容。
花漫楼推开他的脸,却被楚留香抓住了手,就那么贴在他面颊上。
花漫楼挑眉,他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楚留香笑着放下手,面上的失望神色显露的刚刚好,想遮掩却又遮掩不住的神色。
“虚伪。”花漫楼冷冷说。
“适合你。”单靠所谓的诚心诚意追求花漫楼,这辈子也不会有进展,这点他总算是了解了。弯弯绕对他更有效。
花漫楼放下杯子:“楚香帅,您老该回去休息了,难道还要和我抵足而眠?”
“如果你希望的话。”楚留香一边说一边蹿出去,飞速回到自己房间。
花漫楼收起自己露出一半的银针,无奈摇头。明明很正常的一个人,突然跟小了二十岁一样。
被楚留香这么一弄反而无法休息,他干脆走出去透气。
掷杯山庄外枝繁叶茂却分外冷清,她走在水边,弯弯的一抹月牙连水面都照不亮,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然后她走到桥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上桥去转一转,不过很快打消主意。
桥上会是个明显的目标,自丁枫找到她后,一切变得扑朔迷离,她本来就谨慎过度,这时候更不希望有任何能造成意外的情况出现。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河岸那边飞过来一个人,轻功高绝,轻盈曼妙。
只是模糊的人影,极为快速地靠近后,花漫楼才算勉强看清他的容貌。
宫南燕?不对,这是个男子。那么就是——
看着他掠上桥,左右看看又很快走掉,花漫楼轻轻揉着额头:“雄娘子……”
这到底是什麽世道,该死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活得还都不错。不过雄娘子改邪归正后人品不错,倒是无须她多过在意。
只是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她也动了好奇之心,眼看雄娘子的身形远逸,她立刻追上。
雄娘子赶路很急,明显有目的。当薄薄的云层被吹走露出月光时,花漫楼发现他身上穿的衣袍虽然是男子样式,但却带着神水宫的标志。
雄娘子加入了神水宫,唔,值得恭喜,起码就算没了女儿,老公也和老婆在一起。
说起他们失去的女儿……花漫楼忽然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皱了皱眉。
她很想绕到前面去看看雄娘子是不是满脸杀气的打算找杀他女儿的那个凶手,但以他二人的轻功来说,不让他发觉地跟着能做到,不让他发觉地绕到前面不可能。
于是她只是跟着,看着雄娘子一直沿河岸行进,速度毫不减慢,甚至有加快的趋势。
然后在她觉得有点累的时候,雄娘子坐在树下休息,拿出干粮就着江水吞食。
看到这里的时候,花漫楼毫不犹豫转头离开。
雄娘子准备充足,在如此赶路的情况下准备了这么多干粮证明他要去的地方很远,而且绝不靠近城镇。
他身无长物,又不能远离跟踪的人,这么跟下去纯属脑袋有问题。
不过她不忘给万花楼发封信,让他们调查一下雄娘子的行踪、无花的下落和有关蝙蝠公子与无争山庄的一切。
楚留香在接触了薛衣人之后,查访的重点就从借尸还魂变成杀手组织。
花漫楼自然不会跟着去,他绝不会去淌楚留香的浑水。
然后……
她就看到楚留香跌跌撞撞回来,带着一身的血迹。
“你——!”花漫楼立刻扶住他:“你竟然这么回来,你想死吗?”他不是该被丐帮所救,怎么会这么回来?
楚留香几乎是一进屋就晕倒,难以想象他拖着这么深的伤口走了这么久。
她把楚留香放在床上,割开他背后被鲜血黏住的衣服。伤口被草草处理过,只是止血而已,没有做别的包扎,他一路的确没见到任何人。
花漫楼上了金疮药,抹去其他地方的血迹,让他就这么舒展四肢的趴好。
在最后掰开他的嘴喂下几颗香气扑鼻的药丸后,她才坐在一边看着。
猪!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笨的猪!不就近治疗竟然巴巴往回跑,真以为掷杯山庄能有什麽灵丹妙药,就算他死了也一样能救回来?
她阴沉着脸,不如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想到就做,她不是口硬心软的类型,于是收了自己的东西,反正他死不了了。
但楚留香却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手指微微抬起想抓住点什麽:“漫楼……”
花漫楼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总不会是因为……
“切,怎么可能。”那可是楚留香,他会交托心还是交托性命?自己哪个也不信。
话虽如此,他还是帮楚留香运功化了药性,盖上被子才离开。
楚留香是翻墙进来的,滴沥在地的血迹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下人也只是知道楚香帅已经回来休息,不知道他身受重伤。
左轻侯爲了左明珠的事病倒,掷杯山庄乱成一团,以至于一直到两天后的清晨,也没有人在意那位一直没出来过的楚香帅。
花漫楼探查情报归来得知此事,立刻进去查看。
楚留香躺在床上,还是那日一模一样的姿势,只是面颊火红,摸上去浑身都是滚烫的。
高烧,而且不知道烧了多久,再不发现绝对死在这里。
花漫楼拍拍他脸颊:“楚留香?”
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前几日的呓语都不见。
花满楼郁闷:“这次受伤怎么这么难对付?又不是第一次……”早知道就早点回来,还要她照顾……
扯掉楚留香已经贴在身上的衣服扔到一边,她拍了拍手:“秀色可餐,便宜我了。”
楚留香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昏昏沉沉,却怎么也没办法爬起来。一直让自己赶快苏醒,不知道身处何处。
等大脑终于清明到能够想起自己是回来见到了花漫楼的时候,他也同样睁开眼睛。
这是自己在掷杯山庄的客房,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二个感觉是全身光溜溜,转头四顾,除了床褥外一片布也没有。
他的衣服呢?
裹着被坐起身,屋内空空荡荡,床侧的屏风后头却传来声音。他探头看着床脚后面,如果自己没看错,屏风后那个影子,应该是个——大木桶?
大木桶里还有一个人,水声哗啦啦,明显是在洗澡。
他看了看屏风上挂的衣服,是男人的。
“漫楼?”他扯着嗓子开口,声音沙哑的吓人。
“嗯。”花漫楼懒懒应道:“你终于醒了啊。”
“啊。”楚留香张了张口,实在嗓子干得难受,干脆就裹着被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壶一饮而尽。
花漫楼似乎转了半个身:“别乱动,你整整病了五天,当自己还是铁人吗?”
“我说我怎么手足酸软。”楚留香运内息,却发现手足酸软完全是久病的缘故,伤势却已然好了,甚至背后的伤口都已经结痂。
“你给我用了好药。”
“既然要救人,当然不能救一个半瘫。”花漫楼嘲讽道:“倒是楚香帅,原来你是想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啊。”
楚留香轻咳两声:“那时我受伤颇重,也不知爲何,就是想回来这里。”
花漫楼搭出两只胳膊,用腿拨着水:“想?”
“嗯,只觉得……只有这里能让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