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像一滴水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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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南斯的秋天很美，湖水碧绿深幽，树木茂密各有色彩，东式和西式建筑交相辉映，优雅中带着无与伦比的辉煌。
入住校舍第二天，季颂一醒来便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支玫瑰和一封散发浓烈俗气香水味的粉色信封。不知从何而来。
他下意识，扫了一下对面的床，床单平整，依旧空空荡荡。费南斯为了培养学生的交友和合作能力，宿舍是双人寝。
昨天，季颂和室友擦肩而过，当时双方都顿了一下，一个进一个出，连一句交流都没有，对方低下头便走，步子都快了几分，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直到季颂睡着都未曾回来。
接下来一周，每天如此，只是送礼的人以为受赠者不喜欢玫瑰，于是换成了月季。
今天是周末，学校有一天公休，天公却不作美，昨夜便由晴转阴，天空雾蒙蒙的，空气闷热潮湿，弥散着水汽，让人感觉黏腻不痛快。
室友昨晚没有回来，或者说已经出去了，总之，对面空床依旧一张。
桌上突兀的东西被扔进垃圾桶，窗户打开，潮热的新鲜空气冲淡了刺鼻的香水味，季颂将最后一口面包咀嚼干净咽下，离开宿舍，正好碰到对面的邻居出门。
邻居是个混血儿，身材些许圆润，手指上戴着一颗硕大的鸽子蛋，纯金领针为名匠手工打造、腕上限量定制款镶钻高奢名表在微弱光线下都波光粼粼，他整个人看上去富得流油，与其石油大亨幼子的身份相得益彰。
“Hello，颂，你又要直接去教学楼了吗？”他很活泼，一头栗色卷发，随着其动作上下左右弹跳。
“呃…你好，是的”，除去自我介绍，他们偶遇也不过两三次，季颂态度略显生疏，头脑检索一片空白。
栗色头发的男生却毫不介意，“我的名字是波尔，我猜你肯定又忘了。”“不过没关系，在我这里，好看的脸蛋享有永久豁免权。”
“抱歉，波尔。”他每次道歉的态度都很真诚。波尔说他长着一张让人永远无法生气和责怪的脸。
波尔：“要和我一起去餐厅吗？听说今天有炙烤三文鱼，三文鱼是刚刚空运过来的，非常鲜美。”
“不了，我海鲜过敏。”季颂笑着摇摇头，“而且我已经用过餐了，谢谢你的邀请。”
“哦……那可真是可惜。”波尔有些沮丧，“你真不想去看看嘛，我们吃烟熏蜗牛怎么样？”他还是蛮想和自己的邻居一起共进brunch的。
“抱歉”，季颂作出让步，“若是时间合适，我们可以一起共进晚餐。”
波尔开心得点头同意，说晚上再来找他。
一路上，波尔用不完的热情如骤雨般砸向季颂。
二十分钟后，终于，因目的地不同，两人在石潭公园分别，季颂松了一口气。
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
季颂走出石潭公园后，向右拐进了图书馆，而非教学楼。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将学校地形彻底摸了个清楚，却在图书馆周边摸索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在地图上不存在的建筑。
它被占地面积庞大、气势雄伟的图书馆挡在后面，栖身于一片白蜡树林。白蜡树茂密松散的叶片一层盖一层，将它切割成零碎的斑块，使得身处图书馆的人难以察觉，必须从特定的角度才能发现到那里有个造型规矩的建筑。
季颂穿过图书馆深入白蜡林，靠近了才发现，整个建筑近乎被爬藤植物覆盖，只有开窗的区域和大门一侧幸免于难，如果不驻足观察，这里就像是一块缺乏打理的巨大的疯长的矮灌木丛。
不知道这里曾经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季颂没有轻举妄动，绕着墙面走了一圈，在大门处摸索，试图寻找新的线索，天边忽然炸起一声闷雷。
季颂肩膀抖了一下，脚步犹豫片刻，选择了离开。
雨说下就下。
本来寂静无人的小楼有了动静，门从里面打开，一把黑伞撑起，一人长身玉立走进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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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图书馆人就少，一下雨，又恰逢周末，便更是寂寥。
这边，季颂淋了点雨，来不及回宿舍，只能跑到图书馆躲着。更令人尴尬的是，他买的植物性染发剂有些轻微脱色，染色的水珠顺着头发滴到白色的领子上，衣领已经出现斑驳。
季颂观望四周，躲着人走，迫不得已上了七楼，这里是古籍及外文原作区，收藏着各种珍贵古籍和外文作者手稿的孤本及其译本，与下面空间不同，需要登记，所以甚少有人来，或者说一年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管理员常年在这片寂静之地昏昏欲睡，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偷溜进去。
图书馆每一层除了公共学习区之外，还有许多个小型阅览室。
衣领进水的感觉并不太好，季颂拿着从盥洗室顺来的吸水纸，准备将就处理一下，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于是，随便挑了一件屋子进去，反锁上门，伸手解开了外衣的扣子。
费南斯学院的制服用料很好，衬衫的材质柔软吸水，被浸湿后贴在了主人清瘦薄韧的腰腹上，数条深浅不一的水痕自纯白面料上划过，如同艺术家在绘就水墨丹青。
季颂先将头上的水珠吸食殆尽，随手将染墨的纸巾扔在门后，然后试图清理白色衬衫上的痕迹，然而他发现胸前并没有什么，背后才是重灾区，穿着衣服很难处理，于是想要脱掉衬衫。
昂贵的领扣被扔在地上，他的手指已经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第二颗……
指尖触碰到第三颗的时候。
“咳。”
无意藏在书架后的人，再也忍不住，怕被迫发生更冒犯他人的事。
“谁！”季颂紧急撤回动作，捡起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到了身上，遮住了所有不愿人知的证据。
“抱歉，并非故意冒犯。”如同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湖泊，温和的声音在室内泛起层层涟漪，又带着松弛的慵懒感。
不到两米的小型三层书架的另一侧，一个人走了出来。男生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没有穿外套，随性的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身上没有任何装饰性物品，映入眼帘的是黑色西装裤包裹下傲人的长腿。
季颂皱眉，态度不好得问：“你刚刚就在，为什么不出声？”
男生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人来7楼，好巧不巧选中了他常待的阅览室。季颂稍显狼狈、急促的样子，让他不忍第一时间站出来，使其更为尴尬，他选择了暂时躲藏。但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越发频繁，未免场面更加窘迫，他即使出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抱歉。我没想到会有人来，误认为是错觉。”良好的教养使他的言辞风度翩翩，“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其次，我认为喜欢染发并非不良爱好。”
季颂被他粗糙的观察力和发达的脑补能力“感动”，整理好衣物，留下冷淡的一瞥，解锁，推门离开。
重新回到一楼，季颂才发现，图书馆有雨伞免费借用服务，只需要刷学生卡，48小时内归还即可。幸运的是还剩一把伞，湿哒哒的衣服在身上，他飞快刷卡，撑起印有学校logo的黑色雨伞，离开了图书馆。
他离开后，鲜有人造访的7楼再次有人光临，还是那件阅览室。
来人弯起手指，在门上谨慎的轻轻扣了三下。
屋里人道：“进来。”
来人听见后，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是梁圻的秘书助理，今天梁圻有事不在，他暂代秘书职责，恭敬道：
“会长，冯校长请您过去一趟，谈论建校庆典相关事宜。”
领针、袖扣、驳头链佩戴齐全，衬衫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西装外套齐整贴身，规整熨帖。光洁的额头下，眉眼锋利，鼻骨高耸，脸上神色淡淡，平和却深不可测。
“知道了。”金丝眼镜被夹进书里，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秘书助理敏锐的察觉到，会长大人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可能是遇到什么比较棘手的事。
管理员睡的昏天黑地，图书馆7楼再次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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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的季颂，将借来的伞收好，放到了阳台，桌面上出现了一则新留言：
如果你不喜欢玫瑰，不喜欢月季，下次我送你蔷薇好吗？
自作多情。
垃圾桶里又多了一样东西。
季颂在洗手间换下脏衣服，衬衫他自己搓到看不见墨痕，才把它和其他湿衣服一起装进了洗衣袋里。舍监会在每个单数日的傍晚统一收集，次日中午前将干净的衣物送回来。
回来的时候季颂就注意到了，对面床新安装上了帘子，两片遮光布拉的紧紧的，没有露出一丝缝隙。正对着床的位置放着一双球鞋，虽然没有动静，但是季颂知道，他的室友在里面。
季颂翻开了桌上的德曼文书，耳机里传来外国新闻播报声，“据德曼媒体报道，自著名神经生物学家潘莫昀去世后，人类脑电波与神经干预实验陷入停顿。近日德曼科学家克莱斯机缘巧合下获得其部分实验手稿，计划重新开启人类脑内世界探索之旅。众所周知，脑电波的开发前途是广阔的，它涉及到多个领域，包括医疗、科技、教育等，并且随着研究的深入，其应用前景也在不断扩展……”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桌前自学德曼文，直到窗外雷雨渐歇。
“咚咚咚”
“颂，在吗？你的邻居波尔·西里曼，东文名为波尔的绅士，想诚挚的邀请你共进一顿美妙的dunch～”
显然，波尔已经学会了自报家门。
季颂觉得有些好笑，起身，打开门。“可以，波尔，但你可能需要稍等一下。”
波尔双眸亮晶晶的，笑得牙不见眼。“哦～你答应了！既然如此，就是让我等两下也行。”
宿舍的门打开又关上，波尔响亮的声音由近及远。
天色昏暗中，原本紧闭的床帘无风自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像一滴水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