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决心》最尾

5、第 5 章

　　虽然是胃癌，但爷爷目前看着状态还不错，荀欣稍稍放心。
　　“没跟爷爷说是胃癌。”表姐把荀欣拉到一旁，“只说是胃溃疡，怕他受不了反而影响治疗。”
　　荀欣点点头。

　　当初在江市读书，爷爷奶奶陪读三年。如今还在江市，只不过换成了爷爷躺在病床上。当知道爷爷生病的消息的时候，她只希望爷爷能够少受些病痛折磨。
　　生离死别，是常有之事，在外婆离世之后她就已做好准备。

　　爷爷手术前后这几天，一家人都住在临时租的家里。姑姑们也都赶回来，照顾爷爷的责任也轮不到荀欣身上。她每天吃完早饭后就去医院，趁爷爷清醒的时候陪他坐一会，等爷爷睡着又回家。

　　期间段禹保持着有规律的单方面信息发送活动。

　　前几条是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被荀欣一条“我是你导师吗？”给噎了回去。
　　后来他开始报备自己的三餐，荀欣翻个白眼，发去“我是你妈吗”，把段禹气够呛。
　　段禹开始发一些问句，询问荀欣的状况。荀欣挑了几条问爷爷状况的回复过去，顺带送上一句“你想做我爹吗？”送给他。

　　荀欣待了四天，被荀母催着回去上课。荀欣定了第二天的机票，趁爷爷休息，回家收拾东西。
　　收拾得差不多，突然接到了段禹的电话。

　　“爷爷好些了吗？”
　　“嗯，医生说没有蔓延，但是还要观察，目前情况稳定。”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城。”
　　“明天就走。”荀欣还是照实说了。

　　前两天晚上睡觉前，荀欣跟表姐讲起段禹。说的还是她记忆中那一些事件，这些年反反复复被她提起。
　　圣诞夜他送她一杯温热的太妃榛果。冬天他枕在她的毛衣上午睡后叠好还给她。十人十一足比赛他站在她身边，牵起摔倒的她。文艺汇演后对她说出“如果我参加的话，和你一起跳华尔兹的就是我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话。在她十八岁的时候送给她一盒价值不菲的巧克力。高考前夕搬去自习教室时吵嚷着说要跟她再做最后一次同桌……
　　荀欣有很多珍藏怀念的瞬间，如今又增加了最近和段禹的联系。
　　依旧是那句“他作为朋友来说，对我还是挺好的”作结尾。

　　表姐问她：“你不喜欢他的话，你为什么要加最后那句话？”
　　“我那是公正的评价。”荀欣沉默一会，回答道。

　　“是啊，作为朋友的他和作为男朋友的他是不一样的。”表姐一语道破，“你其实觉得他喜欢你才对你好是吗？高中是，现在也是。”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作为一个喜欢你的人，在对你好不是吗？”

　　“但是他会喜欢很多人。”
　　荀欣闷闷地，却仿佛豁然开朗。

　　她感知到自己对于段禹的特殊，感知到他浅浅淡淡的喜欢，但她又不信任段禹。
　　一个游客怎么会只为一个景点停留？一个“前科累累”的人怎么会因为她一个人就停定？

　　同时，危险、易变的感情磁场反倒吸引着她。她内心里在期待着自己可以做帆船最后的港口，成为游客护照上最后一个签注。

　　荀欣是矛盾的，她在默许且纵容着段禹的接近。

　　荀欣没有选择隐瞒自己还未离开的事实，也不再像高中时一样坚定地斩断她所认为的不健康的情感。

　　“吃晚饭了吗？”
　　“没有。”
　　“出来吃饭吗？”
　　“嗯。”
　　“我来接你。”
　　“好。”

　　荀欣再次坐上段禹的车的时候，心境和前两次相比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前两次，她只当是一个无聊的人的无聊的挑逗。
　　但如今，她意识到段禹可能真的喜欢过自己，甚至可能也正在喜欢自己。

　　而她，可能也在用自己的喜欢去期待着他肯定的答案。

　　“想吃什么？”段禹注意到她的反常。
　　“都行。”荀欣没看他，盯着车载屏幕上缓慢移动的地图标识。

　　段禹还是带荀欣去了上次那家酒馆，他觉得他俩都要喝点酒，对话才能真正进行下去。

　　段禹没有坐在圆桌的对面，而是将座位挪到荀欣的右手边。

　　荀欣被他的动静吓一跳：“你干嘛！”
　　“离你近一点啊。”段禹笑着，“酒吧里有音乐，听不清你声音。”

　　天，以前的恋爱真不是白谈的。

　　荀欣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餐具往左边移了一点。

　　“喝酒吗？”
　　荀欣点了一杯热红酒。

　　“明天几点的飞机？”
　　“我爸会送我。”荀欣截断对话。
　　段禹也不恼，慢慢来，今晚势必要聊出个结果来。

　　酒吧灯光昏暗，只有墙面上的暖黄壁灯提供微弱的光源，以至于荀欣数次把洋葱当成黄瓜叉进嘴里，又不好意思吐掉，只能自己受着。

　　希望全天下的餐厅都拨出足够的预算交电费。

　　吃得差不多，荀欣看见段禹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想起他上次醉酒的样子，担心他又喝醉：“你悠着点喝。”
　　“没事，我酒量还行。”段禹又叫了一杯。
　　荀欣懒得再说。

　　“我明天就走了，我们今天说清楚。”荀欣今天的底气显然没有上次足，她纠结着措辞，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确定对方的心意。

　　“我确定我喜欢你。”段禹开口。

　　荀欣蓦地抬头，对上段禹的视线。

　　轻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在他们中间，段禹视线赤裸，昭然又热烈。

　　荀欣没有回避，像是非要从这几秒的对视中看出这份回答的真假。她感受到自己胸腔的起伏，红酒的回甘在唇齿蔓延。

　　“我高中喜欢过你，现在正在喜欢你。”段禹像是探知了她的心事，“我知道你高中不喜欢我，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

　　“高中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单纯，开心和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你跟我玩笑的时候我很喜欢，你呛我的时候我也很开心。”
　　“现在喜欢你，是因为你很漂亮，也是因为你学历很好，更是因为你其他的东西。我有时候会去看你微博，比朋友圈的东西多很多，一天可以五六条，但我不觉得烦。我喜欢你乐观的样子，情绪稳定的样子，通透的样子。你烦恼的时候可以自我排解，难过的时候会有很多人陪你，开心的时候会让身边人幸福。”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觉得喜欢上这样的你很难令人理解。”

　　段禹双手撑在桌上，手里握着酒杯。冰冷湿润的杯壁冻得他掌心发痛，让他更清醒地说出这段在心里排练了很久的话。
　　想说的有点多，时间有点长，他不肯错过荀欣脸上的一丝表情。

　　他庆幸带荀欣来这里，昏暗的环境让他脸上不成熟的慌张变得没那么明显。
　　荀欣也突然感谢如此有情调的老板，让自己震惊和感动的神情能够得以藏匿。

　　段禹没有再说话，他在等着荀欣的回应。

　　荀欣喝了口酒，没有说话，安静到好像他们没有坐在这家酒馆，静谧的黑暗将两个座位吞噬。
　　荀欣的脑子飞速运转，段禹的告白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段禹对她的形容是那样美好。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被人表白，她很开心对方能这样坦诚。荀欣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

　　“段禹，谢谢你肯定了十几岁的我和现在的我。”荀欣没再看段禹的眼睛，她怕自己飘忽的眼神暴露自己的脆弱。
　　“我不说太长的话，我觉得我是对你有感觉的。”荀欣感觉到段禹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反倒下定决心再次迎上去，“但我不相信你。你会喜欢很多人的。”

　　段禹有些滞住。
　　荀欣捕捉到了，确认道：“不是吗？”

　　段禹觉得自己丰富的恋爱经验这时完全使不出来。在以前的恋爱他好像从来都是掌控的一方，以至于他觉得恋爱好像是一件自己得心应手的事。
　　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可是，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两次。”

作者有话说

　　《烟霞》——容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