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莲池》绘繁华

4、第四章真仙篇·相遇即缘，万神窟塌，堕物四起，明神宫终应劫。

　　“可是想好了。”俊美青年甩了甩鱼竿，溅起道道涟漪问。

　　侍于身侧，手持圆轮的身影答:“是，师尊。弟子已决定好了。”

　　青年未答，只是抛出鱼线，道了句:“我不是你的师尊。”

　　见身影沉默，俊美青年良久才道:“如此，我便也不在阻你。只是你需谨记，一步踏出便再也无法回头。”

　　“永不悔。”持圆轮身影答，随后飘飘衣袂便被骤起的大风掩去了身形。

　　“师兄，他可是真的不能回小居了吗？”湖宝捧着手仰头问。

　　盯着潺潺流水楞楞怔怔的俊美青年闻小玉童儿如此言，一把扔掉害他空军了一个清晨的竹竿，清了一下微哑的嗓子，气声嚷嚷:“当然不是！这世间上可没有能束缚我的规矩。”

　　“刚才诓他，也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替他钓到合适的护身之物，想让他多滞些时间罢了。”

　　听此，玉童儿湖宝懵懂点头，虽然他被点醒智慧但因时间不长且未入世，所以还不能够太理解一些东西。

　　但湖宝觉得既然是师兄亲自捡回来的，想必也没有什么东西敢对小老爷无礼。

　　是的，未涉世的玉童儿湖宝所能想到最可怕的错事便是别人不讲礼貌。

　　许久之后，在湖宝再一次捧着师兄碗跑到俊美青年身旁叫他吃饭时，俊美青年突然道:“湖宝，你可想去外看看？”

　　问完，也不管湖宝反应没反应过来，俊美青年接着道:“如此，那便三日后吧。三日后你便与小珄一同吧。”

　　……

　　雅风郡，名做散乱市集的长达八百二十九里地的散修聚集地，从渊外万里黑林里狩猎归来的一只狩猎队伍正架着火随意坐在地表裸露的石头上，为首的一人毫无涵养的连声叫骂:“狗日养的东西，欺负我们队伍没有掌灯、照明修士，躲在背地暗中偷袭
　　我们。”

　　“一丝修者风范都没有。”

　　“就是，自己没本事猎杀堕鬼取走它们的魂液，成天就知道行那邪修门道偷鸡摸狗，烧杀抢掠，害人害己。”一粗狂女声不悦的嫌道。

　　“还好我们珄兄弟灵力感知波动程度高，不然今天还真就让那群狗日养的东西得逞了。”言罢，从一灰扑扑破的不能再破的储物袋里倒处三两瓶魂液的大汉拍了拍怜华珄肩膀，摸了把脸，笑呵道:“来！哥儿姐妹儿们，咱们今儿个把这魂液分用了，不然可就对不起这些时日这般努力拼杀的自己了。”

　　说完，从破烂储物袋里掏拿出几个瓷碗就要往里分倒而去。

　　“等等。”一道稚又枯的女音响起，除怜华珄和一粘人小少年外，其余人皆寻声望去。

　　只见一眸光灰暗手持一刻满不知名花样残杖的小女娃一瘸一拐的拖着一小山般的金鹰王尸体闻着魂液的特殊气味，跛着脚快速朝这边奔来。

　　“！！”

　　众人闻声、入目皆惊，一惊为何会有女孩儿独在这散乱市集，二惊为何这女娃拖着这偌大的金鹰王尸居然没被市集里的仙道规则驱逐，三惊金鹰王居住地离此处千里之遥，这女娃居能待着鹰尸跨域千万山水来到此处。

　　众所周知在这渊外长林里最不可招惹的种族之一就是这金鹰一族，此族虽好内斗，喜食同族，各自冠王分土以自称皇。但若是敢有外人入林猎杀，金鹰们便会合力击杀冒犯者，并将之弃于鹰‘石’山。
　　这千百万年来，除去一些仙道大能，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因猎鹰取羽而被围杀，曝尸石山，染臭万年。

　　可如今，他们竟看到有人类女孩儿敢明目张胆的拖着金鹰王的尸体光明正大的朝他们这边跑来，这对他们这些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无疑是震撼心神的。

　　“我没有名字，是一个后来跛了脚的老婆婆给我取得名字，叫林晓晓。我从石岭那处来的，你们不用怕我，这只鹰不是我杀的，是我在万神窟里捡来的。”

　　“我也没有带着它的尸体走过万水千山，是神窟大殿正堂的石像在坍塌前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的。”
　　似是察觉到了众人的防备，灰扑扑的唯独眼中有七色丝痕的少女木然的出声解释，又怕人不信，跛脚女孩又从破拐里掏出一块玉石小碎片用以自证。

　　那玉石小碎片一拿出来，众人顿感温暖，连身体被堕气侵入被迫堕化的痛处都没有那么痛了，且那破拐也不知是何物，明明只剩一发丝般粗细的连接处，既也能承受这坡脚女娃之重。

　　而在看到那残玉的那一刻，在这仙污道染的世界艰难求生的一众人这才稍缓防备。

　　毕竟万神窟有仙法世威存世，邪门歪道入之既融，而这小女娃能引得石窟正神传送，且有残阳玉在身，再怎么样也不会是邪妖变化而出之物。

　　好一会儿，才不舍的把目光从玉上别开的汉子瓮声张口提醒让女娃把玉石小心藏起后问:“这女娃，你可知，此处为何处，我等为何人？贸然行于我等身侧可会遭何事？那给你取名的老太又...。”

　　只是，还未其等话闻完，坡脚女娃便已有泪落地，但此刻的她也似石窟之物般，毫无感知的机械重复道:“我未有家人，自我睁眼之日起便是独身一人，是我的奶奶捡到了我，给我取了名，带我长到这么大，可奶奶年纪大了，在神窟最后一尊石像倒塌的时候，被。”

　　“被虫吞进了肚子。”

　　听此，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良久，见女童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痕，为首大汉怒骂了一句:“不留活路的世道。”后瞅了一眼身边众人，见众人没有驱赶她的意思，松了口气。

　　用自己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开口朝女童问:“小女娃，既然你已未有亲人，也独身一人。相见便是缘分，不如先加入我们队伍。”

　　“骑驴找马如何？”

　　“...。”见女娃不开口，状汉以为她未听懂自己的话意解释道:“就是随我们一起走遍千山万水，看看这沿途的恶岭里会不会有你亲人踏过的痕迹。”

　　“世界就这么大，只要不死，终有一日会再见的。”一玄袍冷面女子挥动拂尘开口补充。

　　“是啊，是啊，就那么大点的世界，不死总是会有见面机会。”火光葳蕤，人群熙攘，不知谁人出声道出心里的期许。

　　“来，吃块肉！香的很！”有人拿着刀从火上割下一大块肉塞进女娃手里。

　　“嗯...呵呵...嗯。肉，吃肉，肉好吃。”一个矮小的，看着就有些呆傻的孩童痴痴的拿着一块冒着油光的肉塞到女娃手里呵呵笑。

　　感受着人群向自己传递而来的炽热的温度。
　　沉默至极的女娃终于泪水决堤，哭出了声音。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种温暖炽热的感觉了。

　　从捡到她的老婆婆为护着她，腆着满脸的笑被人从潮湿但有火光的石洞里驱赶出去时。

　　从捡到她的老婆婆为让她活下去，一点一点的从别人吃完的火堆上翻出冷炙残骨，擦净，就着泥水熬成一锅粥，一口一口的喂给要被饿死的她时。
　　从捡到她的老婆婆因为刺死那些坏人被打断腿，奄奄一息的护着她时。

　　从捡到她的老婆婆跛着腿一点一点的把她从充满□□的人的身下拖出来时。

　　从她的奶奶流着泪，怪自己没用，但依然一把一把的抹干净她脸上污秽，鼓励她不要怕，要勇敢活着时。

　　从她的奶奶，她的满头银发的奶奶含着笑看着她被石窟神明送走，自己却因为抱着恶人双腿而一起被堕虫吞噬时。

　　从她听奶奶的话，要向匍匐在地顽强生长的藤草一样，好好活着，已经再次做好了用自己的一切换取活命食物，以换取□□存活时。
　　天上，月光沉灰，星光诡暗。

　　以为泪水已经流干净，以后再也不会有眼泪的女娃声音响起。

　　那般坚定的道了声:“好！”

　　几滴在外界被用来遏制异化的魂液入腹，金鹰王羽也被粘人的小少年用巧妙的手法编制成了水火不侵的鹰衣套在女娃身上，再也不会被他人轻易解开。

　　看着火旁的众人，让湖宝把鹰肉收好的怜华珄目光怔怔的看着身前火架上滋滋冒着油的肉兽前腿，开口问道:“如此，那万神窟可是塌陷了。”

　　听怜华珄如此问，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围坐在篝火旁的神机敏感之人顿时汗毛倒立，冷汗也一瞬间从额角滑落。

　　要知道这万神窟可是明神灵宫下少有的，可以无差别净化修者或凡人体内渊气、堕气的灵神道土。

　　如今这般奇异的神窟轰然倒塌，而在其上以铲除世间一切恶堕为己任的明神灵宫竟对此事在世间未有半分消息传出。

　　那.. .. ..。

　　想到此处，那鹤颜老道和一众反应过来之人忙是从怀中掏出牵灵令，并朝其中注入魂力。

　　牵灵令是一种可以无视极大多数混乱，进行神识投影，消息传递，任务发布的修者令牌，并且是只要修出一丝魂力便可去使点登名领取的几乎没有门槛人人可持的令牌。

　　良久，在大汉也反应过来此次事态极度恶劣后，那持令输魂的鹤颜老道浑身血管骤鼓，一身青衣瞬间染红，眼见就要爆体而亡，点燃金魂香为其护法的怜华珄骤然出手切断其魂力与令牌的联系。
　　老道猛的跌坐在地，见此，未以令观之人忙是上前为其注魂。

　　许久，在服用了平日里闻一下都万分不舍的灵丹后依旧瘫软在地半晌的鹤颜老道终于是瘫坐起身体，道了句“谢谢。”

　　只是他话音还没落地，重休血肉不重魂力的大汉就直接切入重点的问询道:“落云子兄弟，我们这些人里，你的魂最强，你可是在令中看到了什么。”

　　不怪大汉关心，怪只怪那明神灵宫的老祖乃是曾经围剿祸世邪魔——玉毕节的登仙境大能，放在往日，若是明神灵宫外三万里地有半分外气出现，明神老祖便会亲自临凡处理，而后通过牵灵令昭告天下。

　　而如今，照女娃所言，宫下神窟已然坍塌，而在神窟之上立宫的明神灵宫没有理由不出来放出一点消息，除非，女娃在撒谎，又或者整个明神灵宫上至明神老祖下至鸡犬牲畜全被灭杀甚至于...。

　　往下的事无人再敢往下去想，毕竟，除了死亡，世间生灵更为惧怕的是被异化、堕化。

　　只是，在众人如死潭之水般，安静无声之时。
　　高天之上。

　　乘舟横跨天涯的各方神海境老祖，无一不通过明声螺，不留余力的向世间一切向往着美好生活的生灵宣告绝寂渊将开的消息。

　　那穿透十三重昏暗云层，响彻十二方焦土大地的圣音一下子就让众人回过神，止住汗，从心魔里苏醒。

　　看着从高天之上如雪般洒落的章纸，伸手托举起一张的怜华珄捡起匍匐于地渴望新生的枯草，随意束起在墨色的夜里也让人难忘的银发。

　　目光回归，扫向纸张，便只见其上书:“渊气已满，日月将行，本赤天宫大开方便之门，诸君尽请可。”

　　雪般的纸张上不过寥寥几句，在一众人或看或念的理尽其中的意思后，纸张骤燃，化作清气重归高天，唯独怜华珄的化做浊气，沉于如焦石般的土地里。

　　另一边。

　　看着手中纸张化清气升天，一身黑白袍的少年一脚踹翻身旁一浑身鲜红的少年，骂道:“你这懒汉，还要缠我几时。爷爷我不过是放了歹人陷阱里的两尾黑白兔，你这懒汉到是缠上我了，认我怎样都不肯离开，你到底要作何？！”

　　那被黑白袍少年一脚踹翻的红衣少年听此，也不气恼，伸手摸了摸被踹的地方，弹弹灰，漫不经心道:“爷爷，你既然知道是放了歹人陷阱里的黑白兔，那你怎么就不知道那个歹人是谁呢？”

　　听此，黑白少年脸色一变，从袖子里掏出一柄青玉拂尘在空中扫了扫。气恼道:“爷爷我都说了，是歹人，是歹人，我又没说那个歹人是谁，你凭什么不走。”

　　见此，半躺在黑漆漆土地上的世悦华用手扣了扣匍匐在地长着的草，声音懒洋洋的开口:“切，你既然不说谁是歹人，那小爷我认作这歹人不就好了。”
　　说完，又补充道:“谁让小爷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一见如故呢。”

　　不说还好，一说气的君念衢浑身牙痒痒。

　　本来君念衢秉承师命，自太京入世赴大哀世界三十三数一次的平渊之约，可走到半路，见了太多荒凉，少年心性浮，又恰好路过一座开了些许桃花的荒山，少年心性起，便变了路，往山上来。

　　可谁知道，一上山就见到一黑一白两尾兔子红彤着眼被困在一看就是刚挖出来的坑洞里，本来兔子自己也会打洞，君念衢也本着法自然的态度，认为这两尾兔子一定会自己从地洞里挖出去的，就翻身上树盯着它们看了起来，可没想到，那个黑兔子娇气的很，居然嫌弃白兔子挖地洞翻起来的土脏，左右无处可躲，既扑上去叫白兔子不要挖了。

　　这可给君念衢看笑了，用术法操纵碎土给黑兔子‘洗’了个澡后才把它们托举起来。

　　救起来一看，两只雄兔子，毫不设防的君念衢还被记仇的黑兔子猛不丁的踹了一脚，正中面门。
　　这一下就给君念衢踹郁闷了。

　　一拍额头，索性，就把这两尾兔子丢到十里开外的其他山头上去了。

　　可没想到，丢完兔子，在桃树上睡了一会儿的君念衢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红艳艳的少年跨坐在自己腰上，骨节分明的手里抓着一黑一白两双兔耳朵，拿着一根鞭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