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录》鄯月光

26、错戴的钢镯（12）

　　望着杜占德躺在地上拘挛颤动的躯体，我的心头升起了无比的快意。我没意识到我是在杀人犯罪，我感到我手中的刀子是在斩斫一条淫蛇、宰割一头恶兽！我干得相当痛快，而且从容不迫……当然，事后的情景你们都是看到了的。

　　当晚我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把叉子和从杜占德身上割下来的东西往地下一扔，告诉环环我给她报了仇，她立时吓昏了过去……

　　我杀了人，我不后悔，后悔的是不该讲给环环听。我原以为这样做，积蓄在环环心中的仇怨就可以得到释放，遍布伤痍的心灵可以得到安慰，没想到竟适得其反，我又在环环流血的心头置放了一把尖刀使她夜夜不得安宁，常常在恶梦中叫醒……这，正是我愚蠢之所在，成为终生难以弥补的憾事……

　　值得感谢的是，你们有一位瘦高个子的年轻的便衣警察提醒了我。他用钢叉来故意惊吓环环，使我立即意识到公安局已经注意到了我，我又发现他去过我的邻居和居委会主任的……所以，我决计尽快离开这里，被迫第二次离开环环和女儿而远走高飞。在临行之前，我又去了杜家进行第二次报复……

　　看到这里，郑劲松不由得悻悻地望了陆千骏一眼，陆千骏的脸倏地一下红到耳根。

　　郑劲松慢慢收起信嗓音有些沙哑：“搜查到此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容环环立时又紧张起来，双手死死地搂住怀里的女孩，仿佛是怕被别人抢去似的。然而，并没有谁来催促她，倒是何以蓝走过去扶她回到屋里好生安抚了一阵子，然后拍了拍女孩的小手，挥手示意再见。在浑沌的泪眼中，容环环发现这位女警官充满了纯真善意的眼睛里，也挂着一层晶莹的泪花……

　　真正的凶犯找到了。在看守所里关押了七个多月的嫌疑人赵宽亮也解除了嫌疑。关于他衬衫上血迹的来源，几经查证终于搞清——原来，案发的第二天，他家那只养了多年的大黄狗丢失，黄狗在现场啃噬了死者的肢体，鼻吻上沾了血迹；这畜牲回家后见到主人格外亲热，扑上去撒欢，结果把血迹弄到赵宽亮衬衫上，而赵却毫无察觉。这鬼使神差的差错，构成了判断上的失误。

　　在释放赵宽亮的时候，这位结结巴巴的汉子梗起了牛脖子，吵闹着不肯离去，非要见公安局长不可，对郑劲松的道歉解释根本不屑一听。

　　在郑劲松刑侦生涯中，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碰上。他感到问题棘手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好打电话请示范副局。他说有错必纠，这是我们的一贯政策。我们办错了案子，只有向群众老老实实认错，才能取得人家的谅解嘛。局领导决定，派人到卧牛沟村召开平反大会，当众向赵宽亮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费九万元钱……

　　郑劲松掠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舒了一口气。

　　他真佩服这位搞政工出身的副局长，解决难题就是有一套成熟的办法！他高兴地喊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派我去吧！”

　　“哈哈哈”，范副局又打起了哈哈：我也是系铃人之一么，一定要亲自去……”半个小时后，一辆乳白色的丰田面包车载着赵宽亮向郊外驶去，后面跟了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

　　警车里，范副局翻阅着于毅留给公安局的信，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有的同志说小陆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情绪可不大对头。你看，杜案的起因，经过和后果，基本上陆千骏的推理。这个小家伙，硬是搞出点名堂来，不简单么！当然，他还有不足之处。你应该充分发挥他的长处，让他放开手脚，他就会很快成熟起来，成为你得力的左膀右臂哟。”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还记得你的话。”郑劲松眯起眼睛显得有些疲乏：“也许，过去是我错怪了他”…..

　　看完信的全部内容，范副局的情绪有些激愤起来：“于毅是个十足的报复狂！他完全可以求助法律的威力来维护自己妻子的合法权利，可他野性未泯，偏偏要采取极端的手段进行报复，以至弄得妻离子散、下场可悲……”

　　郑劲松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兀自闭上了眼睛。

　　车内很安静，只有车轮辗过柏油路面的沙沙声响。

　　三个月后，潜逃到外省的杀人凶犯于毅因拒捕行凶，被前去追捕的公安干警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