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录》鄯月光

150、恒兴源斧影（9）

　　黄局一面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笔，一面静静地倾听着每个人的发言，时而皱起眉毛思索着，时而在一个活页本子上简短地写下几个字，动作机敏而果断。等到会议室里全都静下来，他抬头四下望了望，发现大家都在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意识到大家正在等待着他的意见……

　　“很好！”黄局的声音宏亮有力，“经过几日的工作，这根硬钉子开始松动了。在前一段侦破过程中大家严格按照两法办事获得了很大成果同时也加深了对贯彻两法重大意义的理解。我同意大家对案情的分析。关于下一步怎么办，我提几点意见：不能拘留赵宝宇，因为还没有取得直接的罪证，如赃款、血手套等等。我们必须拿到真赃实据才能抓人。对于何大拿，暂时还不能公开宣布解脱，包袱还得让他背几天。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10.18案凶手十分狡猾，如果现在就公开解脱何大拿，势必打草惊蛇，于破案不利。”停了停又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何大拿和刘俭也是受害者。我们要加快破案工作的进度。如果罪犯是赵宝宇，他不是要在国庆节和小薄结婚吗？我们要对人民负责不能再让一个无辜的姑娘遭受痛苦。”

　　这一天，恒兴源刚刚闭店，店里的职工收拾好柜台，陆陆续续走出店门。这时，从鉴定室走出一个瘦长的身影，不慌不忙地下了楼梯，走出店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鉴定师赵宝宇。今天下了班他像往常一样要到恒兴源斜对的小卖部打个转儿。一进门，平时熟识的老板立刻打招呼：“又来买烟？”

　　“你在看什么。”赵宝宇好奇地看着对方手中的手机。

　　“呵呵，闲着没事么消磨时间。哎，你看这条。多年前的案子……”小卖部老板说着把手机塞到赵宝宇手里：“看看！”

　　赵宝宇不看犹可，一看这条新闻，不禁脑袋里"嗡"地一声，眼前直冒金花，手机屏幕上清晰的字迹变成模模糊糊的一片。原来那条新闻的内容是：19年前在天桃市发生的一起全国罕见的800两黄金盗窃案，最近被破获，罪犯关庆昌、黄淑珍夫妇双双被依法逮捕……赵宝宇看着看着，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了，连忙软瘫地坐在一条长凳上……

　　“干损事的人就是像孙猴儿会七十二变一般狡猾，但最终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儿！你说是吧，小赵？”老板笑着，拍着赵宝宇的肩膀说。

　　“嗯……嗯……是那么回事儿。”赵宝宇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掏出几张零钱买一包槟榔，说了声”我还有事”，抹身走出小卖部。

　　19年哪！……赵宝宇机械地蹬着自行车默默地思忖着。到底还是破获了……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仿佛此时他骑车要去的地方不是自己熟悉的家，而是他最怕想到的公安局！……

　　这个赵宝宇为何对破获800两黄金盗窃案如此胆颤心惊？原来，正如专案组所推断的，“10.18”凌晨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被人看作“有出息”“懂礼貌”“文质彬彬”的赵宝宇。他一看19年前的积案都破获了，眼前正在追查“10.18”一案，怎能不有“兔死狐悲”之感呢？

　　那么，赵宝宇为什么要杀人抢劫呢？

　　赵宝宇在众人心目中是个本份有为的青年，怎么会一下子干出了杀人抢劫的罪恶勾当呢？

　　赵宝宇由一个乡下青年一变而为久负盛名的恒兴源珠宝店的鉴定师，这不禁使他有些飘飘然了。……同学们的羡慕、亲友们的褒奖，求助者们的恭维，更使他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未免踌躇满志起来。终日置身于五光十色的高档商品和花花绿绿的钞票中，这种环境的突然变化，对他冲击很大。没过多久，“人生一世，吃喝二字”的腐朽没落思想的霉菌在他头脑里找到了温床，迅速繁殖起来。渐渐的，他抽起好烟，不是“泰山”就是“红塔山”；渐渐的，他不吃路边排档了，代之以沈河饭店的名菜佳肴，李记的片皮鸭，稻香村食品店的美味糕点，荣养冰果店的冰激凌和酸梅汤；渐渐的，他对有色情描写的电影和小说越来越感到兴趣了，拉斐尔、盎格尔等艺术大师画笔下那些裸体的圣女、宫人和不知名的绝色妇人，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放荡的娼妓，被他从画册上撕下来观赏秘藏……

　　讲享受，离不开钞票。所以，天长日久有两个字在赵宝宇的头脑中占的地位越来越大，那就是“金钱”。金钱，成了赵宝宇心中的上帝，花钱越来越冲——他既已成恒兴源的鉴定师自然身价倍增，求走后门买珠宝首饰或其他商品的人蜂拥而至，将成百成百的预定钞票交到他手，一心盼望着买到称心如意的高档珠宝。这样，赵宝宇花起钱来就左右逢源了。“钱到手，饭到口”。短短几年间，他就花掉别人7000多元。

　　怎么办？赵宝宇又有妙法处置：张三的债，暂时用李四买表的钱抵上；李四的债再用王五买表的钱顶替……开始，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还能应付自如，可是时间一长导致欠款越来越多，他就感到捉襟见肘，不禁心慌起来。

　　偏偏赵宝宇一方面债台高筑，另一方面却又欲壑极深。香雪饭店的雅座，地下室商店的高档商品，友谊宫、青年公园风靡一时的舞会……都使他心往神驰。

　　赵宝宇有个十分相好的同学，父亲已经故去，母亲不久前又在单位的一场事故中丧生。这本是件极大的不幸，可是赵宝宇却认为，他的同学获得了极大的幸福，因为他手里一下子有了300000多元钱的赔偿金。

　　赵宝宇每到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同学家作客，特别是参加别人的婚礼时，那布置华丽的客厅、琳琅满目的摆设、全布的沙发、三开门的大立柜、进口冰箱，带五斗橱的梳妆台、新颖别致的落地灯、紫天鹅绒的窗帘还有那沸沸扬扬的热闹场面都使他看在眼里痒在心上。随之而来的一个想法便是：我怎么也能得到一大笔钱，不仅偿还了欠债，还能把将来的婚事办得比别人更阔气呢？……

　　他一想起婚事便油然而生一种耻辱，燃起无名怒火，因为他与小薄恋爱中发生的那段挫折，给他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使他后来每一想起，就忿忿不已：“哼，别看你们家的条件比我好，我大可以想办法超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