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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错戴的钢镯(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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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劲松走进办公室,看见陆千骏正坐在桌角上悠着两条腿,眉飞色舞地向警员们宣讲最近新近构思的一篇推理小说,大约是某女大学生突然中毒死亡、刑警队长围绕死者生前处过的四个恋人一一进行推断、终于使案情真像大白的故事。
哼,这小子构思的破案小说至少也有几十篇……可惜哪一篇也没写成!
郑劲松粗声大气地打断他的演讲:“马上准备出现场!”正在闭目养神的何邦正忙起身问松哥,又是什么案子?"
“郊区月清岭派出所报告——卧牛沟发现一具Luo尸。”
“luo尸?”陆千骏哧溜一下从桌角上滑下来:“男的女的?”
郑劲松望了望这个兴致颇高的小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你看是男是女?”
“依我之见么……”陆千骏极其严肃地想了想:“荒郊,野岭……还是Luo尸……百分之百准是女的!对不对?”
郑劲松微微一笑说:“不愧是业余作家啊,形像思维很发达。可惜,一推断完全错误,是个男性!”“走吧!”
一个小时后,若干辆警车赶到现场。
现场在天桃市郊外卧牛沟村北面六公里处的山沟沟里,两面是陡峭的山崖。乐清岭派出所老宋带人早已在那里守候,保护着现场。他们告诉郑劲松:上午,乐清岭小学的学生在女教师林小曼的带领下到山里采集植物标本无意中发现了尸体,都被吓坏了!
七月盛夏的凤凰山余脉地带接连下了两天关门雨;刚一放晴,热浪就接踵而至。粗大的杨树、作树、楸子树和黄柏树的叶子交颈编织出浓密的树荫,虽然遮住了中午的阳光,但也遮蔽了暑气的散逸,沟膛子里的榛子棵、草坨子和长年积下的枯枝腐叶似乎都在蒸腾着潮湿的热流。
尸体横斜在齐腰深的草丛里,上空飞旋着一团团金头大绿豆蝇,嗡嗡嘤嘤地追逐着草丛里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两只灰褐色的饿鹰在山崖间盘旋,虎视眈眈瞰视着刚发现不久的佳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杀人现场。但眼前如此惨烈恶心的情景,让陆千骏忍不住发怵……他老远就望见死者的脚,那脚比正常人的要大出一倍,其中翘起的一只还残缺不全,露出泛白的趾骨。他脸色变白,难闻的尸臭使他的胃里一阵阵抽搐,差一点呕出来。他脚步踉跄,险些撞到郑劲松宽厚的脊背上。郑劲松回头看了看,不声不响把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松哥,这是冷饮还是镇静剂?”陆千骏勉强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见郑劲松没有回答,他拔开塞子仰头就是一大口,"哇"地一声又全都吐出来。
原来,瓶子里里灌的是烈性白酒!陆千骏被呛得连连咳嗽,瘦瘦的身躯几乎拘挛成一个团儿,脸上绽出了两片绯红。这一口酒救了陆千骏的驾,他不再恶心了,忍着满嘴的辛辣味,定定神,又跟着向前走去。
死者赤裸侧卧着,周身一条布丝也未留下来。尸体由于高度腐败,面目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在胸部、腹部、背部创下的百余处贯通伤仍清晰可查。整个尸体有如被水泡胀了的锈绿色巨人,部分表皮开始脱落,露出斑斑驳驳的污红。
死者的双眼被戳烂,左眼里面残留着一把龙形的黄铜柄弹簧刀;生殖器被割掉,形成一处不规则的残缺空洞。
由于野兽噬咬,手、脚和小腿肚已变得不完整……白色的蛆虫占据了所有伤处渗出的腐臭的组织汁液,在疯狂地蜂涌攒动……
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拍照,录像,验尸,记录,查验现场,提取痕迹,寻找犯罪遗留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根据尸体所在的位置和周围环境,老陈头一个非常肯定地指出,这里不是做案的第一现场。
郑劲松指挥人们严密地搜索了周围百米开外所有的山林沟壑。
尽管由于大雨的冲刷、现场痕迹已经破坏殆尽,但训练有素的警犬还是凭着嗅源很快寻到了做案的第一现场——距死者西北方向一百七十米处的阴坡山根底下。
现场遗留下的物证少得可怜,除了那把弹簧刀之外,只有十几块电木纽扣的残片那是被锐器击碎的。靠近阴坡的几棵小树的树杈被折断,树下有一片倒伏的草窝子和一小片被雨水浸蚀散裂的烟蒂,不知是死者扔下的还是凶手曾在这里潜伏过……
“哎哎,没事吧。”祁顺海走到陆千骏后面关切地安慰:“这不算啥,你老哥我还见过更更恶心的呢。习惯了就好了!”
陆千骏忍着时起时伏的呕吐感,独自在低矮的榛子棵里寻来找去,居然在一片蝈蝈草的茎上找到几丝银灰色的涤纶纤维,小心翼翼地夹在笔记本里。
现场勘查工作足足进行了六个小时。
在返回市局的路上郑劲松亲自驾车,让陆千骏坐在后座上。大约是又热又乏加之尸腐气熏,连中午饭都没有吃,陆千骏感到周身软聋聋的,两个太阳穴一跳一蹦地作疼。
他往座背上一靠垂下头,好像鸡啄米似地任凭车子颠簸。旁边的何邦正拍拍他的肩头打趣地问:“大作家,今天这一趟,找到灵感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头一回不是就碰上了个好材料吗,可以写一篇什么,什么……《荒山无名裸尸之谜》,准保打炮!”
陆千骏睁开眼睛:“你不懂,这叫立体形像,由它刺激出来的灵感最强!等着,我一定请你当第一个读者!”
天桃市,这个拥有八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自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罕见的极其残忍的杀人戳尸案。市公安局决定成立专案组,由刚从上海学习回来的范克明副局长亲自挂帅,以期尽早查破此案。
在案情碰头会上,经过了一夜休整的陆千骏又恢复了元气。他一本正经坐在范副局的身边捧着笔记本时而记录时而与之交谈。
对刑警大队这个后起之秀,范副局显得过分的亲切热情,他有问必答、有疑必释甚至一些荒唐可笑不着边际的提问也都一一详尽地给予解释。
在对面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是郑劲松,则一动不动地望着天棚顶上伞状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