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录》鄯月光

103、森林公园奇案（2）

　　忽然，他停住了后面的话，惊讶得哑声一叫：“小陆，你看地上！”——

　　在涂了浅绿色油漆的地板上，有着几路隐隐的鞋印。天光从后面的窗户射进来，逆着光，这些脚迹显得很清晰。

　　“快，”黄局推了推陆千骏，“去叫他们来，准备提取物证。屋内留下这样明显的足迹，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确实，出乎黄局的意料之外，屋内地上留下的痕迹过于明显了。技术员用科学手段提取了十多个较完整的鞋印，可是黄局却好像对那几个不完整的鞋印更感兴趣。他喃喃自语，“擦痕……鞋印……”另外法医技术员在大床边的平柜柜门上还提取了几枚十分明显的指纹。

　　在这整个过程中，黄局仿佛陷入某种焦虑之中，眼光在地上一遍遍地巡视，好像想把地板看穿。

　　“大领导，”陆千骏拐拐他，“你在想什么……”

　　黄局摇摇头，没吭声，他取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细细地画着什么，然后，他把头扭向法医。

　　“死者系窒息致死。”韦主任简洁地报告，“一根直径五毫米左右的绳子，在死者的颈项上留下了明显的勒痕，整整一圈，加上交错的部位，应该说是一圈多。”

　　“死亡时间？”

　　“初步判断是夜里一点至三点之间。”

　　“也许是在一点到两点之间，”黄局沉思说，“我替你把时间范围缩小一小时。”

　　法医不解地看着他：“？”

　　“唔……”黄局沉吟着，“因为夜里两点钟之后已经开始下雨了。可是你们看，室内留下的鞋印却明显是干的。小陆，你的看法呢！”

　　“这……”陆千骏摇摇头，“我不太同意你的推断。当然我同意这些鞋印是在下雨之前留下的，可是好像还有另一个人……你看，地板上这道擦痕……”“好！"黄局兴奋地一拍陆千骏的胳臂，“你小子也注意到这道擦痕了！这个问题很值得推敲，嗯，很值得伤伤脑筋啊！”

　　在摄影机闪烁的白光中黄局又一次蹲下来观察死者颈项上的勒痕，并且取出一张纸在纸上细细地描画，然后他站起身问，"王邦彦在哪儿？”“在院子外面等着。”陆千骏回答，“另外，军哥和海子哥弄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死者沈宇田的儿子沈家慎和他的爱人韩丽萍还在香睡。桌上有一瓶开过的安睡药，好像……”

　　黄局挥挥手，和陆千骏出了门，来到死者卧室床上，一男一女二人各睡一头，鼾声阵阵，看来，个把小时还醒不过来。

　　黄局拿起桌上小小的安眠药瓶看了看里面还剩多半瓶片剂。黄局笑了笑，驾腰拿起韩丽萍的塑料拖鞋用手指量了量长度，下意识地做了个怪相。

　　“这是一种无害的安睡药，”他扭头对陆千骏说。“先让他们安眠吧。你把王邦彦请到那边的空房间去。看来，还必须先动动舌头。”

　　询问在进行——

　　对于报案人来说，黄局的脸色未免严峻了些。此刻，没有谁知道，黄局的脑海里正在迅速地复现星期天黄昏时的“画面”

　　紫藤架下，小靠椅上分别坐着老中青三个人，中间是死者沈老爹爹，左边是另一个青年人小徐，右边就是王邦彦。他们正在谈论金钱问题，忽然，那个青年人扭头看到了什么，他失声叫道“那边有人！”于是，沈老爹爹和王邦彦闻声也扭转了头，三人一齐注视那边的树林。树林很密，枝叶在晃动……

　　当然，陆千骏并不知道那一幕，此刻他手捧记录本，静静地打量着王邦彦。“怀疑一切！”他心里说：“报案人有时候恰恰正是……”

　　“小王同志。请你从头讲起，”黄局点起一支香烟，“首先是你所了解的死者的情况。”

　　“咳咳！”王邦彦清了清嗓子，陆千骏觉得有点做作，“沈老爹爹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个人，他已经七十一岁了。他原来是市中医院的大夫……他有心血管方面的病，但不很严重。他退休以后，经过社保部门出面，跟园林局和附近石板乡政府谈妥后，允许他自费在这儿盖了这几间房子。我们经常开玩笑说沈老爹爹有一所森林公园新别墅呢。他住下来后，又出资为石板乡修建了一所小学。"

　　“附近有什么村寨？”黄局平静地问。

　　“附近倒是没有什么村寨，只有一家农户，离这里只有几分钟的路。”王邦彦此刻静等黄局继续发问，他的眼光在近视后片眼镜面有点高深莫测。

　　“哦？”黄局扬了扬眉毛，“请你讲讲这家农民的情况。”

　　“这家农户有三个大人两个小孩。”王邦彦说，“一个老头子，七十多岁了，叫罗元茂，是个半身瘫。家里靠他的儿子罗根林和儿媳妇王素荣干活挣钱。另外还有两个男孩，大的十二、三岁，乳名叫大宝，小的八九岁，乳名叫小宝。"

　　“哦。”黄局点点头，“请你接着讲死者沈宇田的情况，他既然是退休医生，养老金肯定很高。”

　　“可不是！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过，他要是把钱捐献给国家，让贫困孩子都上得起学。”“其实啊，他比你们想像中的还要有钱。”“他祖父解放前是一家教会医院的医生，铁饭碗。他爸早年留过洋，在七十年代被定性为资本家，现在他还有两个堂兄弟美国定居，经常给他汇来大红包。……可谓富得流油哇！”

　　黄局拧着眉头，眯起眼睛：“好，请你谈谈他儿子的情况……据我所知，他儿子沈家慎是个不孝之子。”

　　“你知道？”王邦彦惊讶地看看他。

　　“儿子很想要霸占老子的钱，”黄局笑笑，“对不对？”

　　“对对对，是这样！”王邦彦显得有些激动，“沈老爹爹跟我谈过好多次。沈家慎四十三岁，是市农药厂的技术科长；他爱人叫韩丽萍，是农药厂的化验员，才二十八，年轻又漂亮，所以……”

　　“所以，”黄局意味深长地说，“老丈夫处处迁就娇老婆，对吧？”陆千骏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邦彦可没笑，口气仍然很严肃：“沈家慎两口子的眼睛就盯着……”

　　“好，”黄局打了个手势，“等沈家慎两口子醒了，我再找他们的麻烦。你知道沈老爹爹留有什么遗嘱吗？”

　　“据我所知，没有。就在星期天，他还问我们认不认识法律公证处的人。”

　　黄局听罢，脑海里又飞快地闪现出那一幕。

　　“现在，”他忽然压低了嗓门，“请原谅，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吧。”王邦彦显得有点吃惊。

　　“第一个问题。”黄局竖起瘦长的食指问，“你是怎么跟沈老爹爹交上朋友的呢？”

　　王邦彦顿时脸红了，好像很不满意黄局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