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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忠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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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跟小孩子嬉闹一样,方才还晚风习习,这回飘起小雨,栗甜拒绝了季知聿的相送也拒绝了他的雨伞,不知好歹的冲进了雨中。
她想淋点雨,冷静冷静。
那烫眼的婚书递她面前时,她整个世界都仿佛坍塌了,不可思议。
那晚他们醉酒的视频被酒吧的服务员拍了下来,事后莫南星去接他们的时候服务员担心出什么事,就将视频发给了莫南星。
男人嘛心大,也没当回事,那视频放在莫南星的手机里他一直没看,直到季知聿收到巴黎绿色通道寄来的婚书,才想起来莫南星,拿到视频后方知这是两人醉酒后的冲动行为。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栗甜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季知聿赶紧去巴黎把婚给离了。
但当她顷刻间不假思索的说出口时,季知聿的眼神突然冰的刀人。
他冷眼说了今晚最不客气的话:“栗甜,你以为你是谁?敢耍着我玩?”
栗甜失语,是啊!她竟然忘了他的身份。
她以为她可以坐上澜庭总裁季知聿的车,他可以和颜悦色哄着她说话,她就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吗?他是高高在上的澜庭集团掌门人,天选的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随意一句玩笑话就可以让她失业,如果他让她滚出这个行业呢?不用想,也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不干这一行,她还会什么呢?短时间去哪里东山再起?外婆的病随时会复发,她赌不起。
阶级与身份的强大落差,让此刻的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敢造次,不敢轻易表明心迹。
栗甜有点害怕,拿着烫手的结婚证书,声音颤抖。
“可我不爱你——”
她要实话实说,季知聿的条件再好,他们也不过几面之缘,她真的没办法接受他。
季知聿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意外,“没关系,我也不爱你。”
他用最薄凉的语气说:“但我会忠诚于你,你也要忠诚于我。”
季知聿并没有强迫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只向她交代自己要出差,口气像是在跟自己的太太说话。
“我要去芝加哥出差,你在家乖乖等我。”
栗甜手里握着季知聿塞给她的钥匙,雨水冰凉,手心却仿佛被烫的灼热,她明明是拒绝接受的,但他却全然不顾,彬彬有礼的将那份不属于她的东西强塞给她。
“等回来我们再谈,希望那时,你给我惊喜。”
季知聿最后的话还在耳边,是期许也像是危险的警告。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莫雨欣果然在她家等她,见她一身落汤鸡回来,又是吃惊又是心疼,把她推进了浴室洗热水澡。
说实话,莫雨欣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一些期待的,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俊男靓女本就登对,再加上季知聿的身份,那可是多少雾都女人趋之若鹜的结婚对象啊!况且,莫雨欣已经问过老莫他的态度,季知聿说既然已经结婚了,他会好好对栗甜的。
栗甜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掉进了蜜罐子里,以后她就不用什么都靠自己,不用那么辛苦了。
王子看上了灰姑娘,这是多少女孩的梦想。
可当她看到栗甜满身湿透的回来,她才惊觉,那不是雨,是她的眼泪。
她与栗甜和王陆川三人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长大的,她亲眼目睹了王陆川对栗甜的照顾,无微不至,从没对栗甜说过一句重话,无论栗甜怎么闹,他始终好到没脾气,谁能想到那么好的两个人,说散就散了,连她都还没从他们这段关系里走出来,栗甜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伤口还化着脓,如何强行填补胭脂去面对季知聿?
“栗甜,你就忘了王陆川吧,季知聿的条件,王陆川没法比,日子还得往前走。”
直到莫雨欣离开,栗甜也没能说出什么来,她的脑子很乱,但心里很清楚。
王陆川暂时还没有从她的心里滚出去,一想到他,心口那里还是会铺天盖地的痛,但她知道王陆川或早或晚,迟早有一天会从她的世界消失,这份痛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
她无法接受季知聿,是因为两人的开始就是错误的,错误的开始,注定了错误的结局,
就像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是联姻,婚后不久母亲就意外去世了,从小到大她从没有感受到哪怕丁点的父爱或者母爱,不被爱的悲伤和愤懑她一天也不想再受。
栗甜打定了主意,在镜子前拍了几下脸,阵痛让她眼泪回流,她一如既往的护肤后打开一包加热眼贴准备上床睡觉,熄灯前习惯性看了眼手机,季知聿半小时前发来的一条信息,此刻无堂而皇之的闯入她的视线。
JZY:洗个热水澡,当心感冒。
想不到一条信息,让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度被搅得纷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半夜一声闷雷将她从梦里惊醒,醒来时已是一身的冷汗。
雨水拍击着窗棱,劈里啪啦声很大。
她梦见了母亲,长大以后,很久没有梦见她了。
母亲在她小时候就意外去世了,记忆里的母亲还是照片上的,冷冷的没有温度。
睡衣被汗水涔湿,她起身换了件干净的,感觉嗓子眼发痒,有些紧,索性下楼去岛台那倒了杯温水喝下。
回房间前,突然想到了外婆说的话,转身去了母亲的房间。
小时候只要是在孟家受了委屈,她就会跑来外婆家里,把自己锁在母亲的房间,一坐就是坐一天,饭也不吃,谁叫也不出来。
后来,她渐渐大了,也懂事了,她在里面哭,外婆就在外面哭,她舍不得外婆流眼泪。
况且,在那间屋子里,除了哭肿了双眼,什么也改变不了,外婆身体不好,她必须要靠自己。
慢慢地这房间,她就不再来了。
也是那时候她才明白,眼泪并不是无穷尽的,流到一定时候,就没有了。
打开灯,床品家具并未蒙上防尘布,里面布置多年未变过,这里跟母亲出嫁前一样,栗甜延续着外婆的习惯,定期让钟点工过来打扫,换被褥,晒被子,仿佛母亲从未离开过。
栗甜也不清楚外婆所说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也许只是外婆意识不清的胡言乱语,她在母亲书桌前坐下,在下排书架上发现了一个A4纸大小的丝绒缎面锦盒。
心下一动,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摆在桌面,盒子没有锁,打开来看,里面物品不多,几张合影,应该是母亲大学时期的,其中有一张是跟一位长相清秀带着眼镜的男同学的牵手照,母亲笑得羞涩,男同学眼神很温柔,侧头看着母亲笑,两人随意又温馨。
照片背后写了个日期,红笔画了个心,栗甜猜想这大概率是母亲的初恋。
还有一张素描,是母亲成年时的样子,穿着吊带裙,脖子上带着块玉佩,眉眼都在笑。素描中,母亲的裙子很性感,栗甜猜想,这张素描之所以被封存在这的原因,应该是主人的私密之物。
不知道当时给母亲执笔作画的人是谁?
不过,应该是她很信任的人,不然她怎么会笑得那样美丽。
素描肖像的左侧有一排流畅典雅小字,“两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栗甜看得出了会神,再看里面还装着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她好奇的打开来看,里面竟是素描上母亲带着的那枚玉佩,玉质通透,一看便是有些年份的物件,反过来仔细看,能看清玉佩底部刻着个林字。
林,是姓氏?还是名字?会是母亲的初恋嘛?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对折的纸,一看就是被用力搓过后,又展开重新折过的,栗甜不禁疑惑,这几张险些被母亲扔掉的是什么。
迫不及待的打开,映入眼帘的并非是让人悸动的情谊,而是一张冰冷的医院鉴定报告。——重度抑郁症。
她讶然,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她竟然不知道,母亲是得过抑郁症的,家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理解她情绪的突然暴躁,当时,她是怎样一个人挺过来的呢?
栗甜仔细辨认了下时间,发现这张报告是在母亲结婚之前。
剩下的几张纸都是心理咨询室的缴费单据,想必当时母亲是做过心理咨询的。
栗甜将玉佩和几张纸拿回房间,再上床的时候,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