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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讨厌揩油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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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之屿半跪在地上替乔述珩放松肌肉,乔述珩眉头紧皱着,牙齿闭合发出轻哼,望着这熟悉的一幕,蒋之屿忽然间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
蒋之屿的指节游走在乔述珩的小臂,嘴里一直默念着按摩师教过的节奏口号,待到乔述珩的面色缓和过来才停止运动。
虽说当年按摩手法只学了个七七八八,手法也随着岁月变得生疏下来,但应付这种程度还算阔绰。蒋之屿如是判断,他停下手,准备起身。
夏樊怡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了人,在蒋之屿做完初步处理后贴上去做了个简单检查,随之而入休息间的还有负责综艺的导演与后勤,一群人围在乔述珩身边嘘寒问暖,蒋之屿默默退到墙角,静观乌泱泱的一片。
“去找个暖宝宝或者是给暖手宝充电!”不知道是谁关注到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出的蒋之屿,将早已失温的暖手宝递到他手中,又推到蒋之屿到门口,下达指令道。
蒋之屿甚至都没来得及问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暖手宝的充电器,更别提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寻找一片暖宝宝,总之他被推搡出门,几秒钟后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
蒋之屿觉得不合理也不科学。
他想要重新敲门,申诉一下这个任务对于他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新手助理”属实为难。这批工作人员不应该对他寄予此类厚望,更不能够在他没有顺利完成任务的时候偷偷给乔述珩打小报告,降低金主对他的信任。
可听着休息室此起彼伏的安慰声,蒋之屿覆盖上门的手却突然一滞。
算了,今天他是助理。
比起冒着被扣钱的风险,他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陌生人说话争论。
蒋之屿一个人走在走道上,独自摸索着道路。他沿着夏樊怡带他进来的路线折返,准确无误的拐入每一个岔口,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不会出错,却忘了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上没有见过所谓的暖手宝充电器。
你丢的是金色暖手宝充电器还是银色暖手宝充电器呢?
蒋之屿好希望有个神明能够站出来,主动且温柔地询问自己并双手奉上暖手宝充电器。
可是没有,蒋之屿盯着手腕的手表,他出来快十分钟了,依旧一无所获。蒋之屿反复兜圈踱步,他想着等真正凑够了十分钟,实在不行再主动找个人询问。
蒋之屿手扶着墙壁,默数最后的几秒。
“小帅哥,遇到麻烦了吗?”就在蒋之屿打算敲响其中一个工作间时,如同及时雨般的声音砸入蒋之屿的耳畔。
蒋之屿立马转身,都没来得及细看对面人的面容,只自顾自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开口陈述刚刚在门外打好的腹稿。
“就是要暖手宝充电器。”蒋之屿说话支支吾吾,还是对方替他总结了一遍需求。
“我记得我这儿有一个。”
“你等会儿,我找给你!”
听到对方热情的回应,蒋之屿不自然地抠了抠脖颈,压着墙,红着脸点头。
“你是新来的?是艺人助理吗,你是跟谁来的?为什么要借暖手宝的充电器?”
蒋之屿拽着暖手宝充电线,循着记忆往回走,骆妥笑露白牙,跟在他的一旁不停发问,好像没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般。
虽然对方是个好人,但蒋之屿跟他不熟——尤其骆妥自如的贴着他走路时有意无意还会蹭过他腰腹部,蒋之屿往旁边挪动几分他便跟上几分,本就算得上狭小的走道里两人从左边挤到右边,蒋之屿脸上早已摆不出笑,可骆妥依旧是没有丝毫接受到蒋之屿信号的样子。
蒋之屿垂眼瞥了瞥身旁的骆妥——穿得很潮,颈部戴了个银色锥形吊坠,脚上踩着双白袜,比自己还矮上半个头,皮肤倒是白皙,看上去下过十足的功夫进行保养。
蒋之屿想起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见过几个这样的同学,和他们打交道得多了,一些猜测自然地浮上蒋之屿心头,可这里不是浪漫国,他不能随便臆断人家。
他要礼貌。
蒋之屿强压住身心上的不自在,偏头冲骆妥道:“你没有工作吗。”
“那你又做什么的?”骆妥不接话头,反凑近问起蒋之屿来,“小哥哥,你今年多大?”
蒋之屿闻到骆妥从脖颈散发的浓郁玫瑰香水味,下意识微微蹙眉,在想起曾听过的无数极其开放的“浪漫”故事后,冷汗不禁淌满他的背。
蒋之屿再次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目光坚定。
他道:“我不玩这个的。”
他是个正经人,蒋之屿希望骆妥能明白这件事。
蒋之屿躲过骆妥的目光,伸出手想要拍开骆妥趁着他停步抚上肩膀的臂膀,“我要走了。”
“谢谢你的……充电器。”蒋之屿耍了甩充电线头,加快步伐向前走。
“能告诉我你是谁的助理吗?”骆妥还在身后锲而不舍。
蒋之屿不想回答,可暖手宝充电器是人家的,物归原主的道理他还是懂。
“我是乔述珩的助理。”仔细解释身份太麻烦,蒋之屿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休息间上方的名字,回答道。
骆妥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目视着蒋之屿走进休息间,眼神暗了暗,片刻后又明亮起来,无端对着空气露出洁白的牙根。
“去做什么了。”蒋之屿拿着充电器拧开休息间的门,便看到正对着镜子化妆的乔述珩。
曾在休息室蜂拥而聚的工作人员已经不见踪影,夏樊怡也走了,估摸是去忙她说的其他事了。
蒋之屿小心翼翼轻合上门,走到乔述珩的化妆台前,从镜子中窥见乔述珩冷着的一张冰块脸。
“你的手臂。”蒋之屿将暖手宝充电器放置在桌面,偷观察起乔述珩的伤情。
肌肉痉挛疼的那阵似乎已经过去,乔述珩的手臂只稍微留下些水肿。
蒋之屿在心中松了口气。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乔述珩明明半闭着双眼,却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蒋之屿下松的唇角。
“不擅长、不会做事情就不要去出头,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以为自己是谁?”乔述珩嘴角搐出笑,抬手示意化妆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朝向蒋之屿折头。
乔述珩横过乖巧站在侧边低着眉头的蒋之屿一眼,万千怒火最终化作闭上眼的挑眉,低沉的呼吸后,他睁开眼强调道:“你只是我的助理,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下属,不需要对他们言听计从。”
“从来没有人逼迫你。”蒋之屿耷拉着脑袋,听到乔述珩道。
“你以为你是谁。”
“从来没有人逼迫你。”
蒋之屿从游神的受训中苏醒。
多久了呢,距离蒋之屿上回听乔述珩说这句话到底过去了多久,在被遗忘的、故意抹去的年华中,岁月滚滚,思来早已是沧海桑田。
乔述珩的伤口是蒋之屿间接造成的,十七岁的那个暑假末梢,蒋之屿在众人评说中看到乔述珩满不在意的笑,自那后午夜梦醒,乔述珩讥讽的面容总会浮现在蒋之屿眼前,无端缠绕住他滚烫的心跳。
蒋之屿没有再寻过乔述珩说话。
好不容易会开始主动发问的英语学习也停滞下来,毕竟乔述珩需要上学,只每周末到翟瑛处学上一天的绘画。而蒋之屿因为病情是不去学校的,他平时的生活就是看画、学画再不断地创作画,再来便是到了周末向翟瑛提出申请,踏着自己唯一的破旧自行车叮叮当当到处写生。
不过乔述珩好像也没有发现蒋之屿的刻意疏离,每会看到自己还会像从前一般翻翻眼珠,但也鲜少上前找蒋之屿搭语几句。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从前,像是两条平行线因为时空次元的紊乱错误的交集过一阵,很快又回归到本份的现实。
日子很快便到乔述珩高二的暑假集训,这场集训将旷日持久,为了灵感的取材,翟瑛在夏末提出集体外出写生的策划,地点是星城不知名的小乡村,房子也是农村自建房改的宿舍,于是时隔多日的、蒋之屿与乔述珩再次生活在一个屋底。
集体出行的第一晚,蒋之屿扶着侧边掉漆的木桌,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画具。
高大的影子覆盖上蒋之屿的视线,白炽灯打在蒋之屿的眼睫,上下飞舞翻动出细小的光斑。
乔述珩觑过蒋之屿桌面上叠放的绘画教材,双手抱肩陈述道:“你要考美院。”
对方已经开口,蒋之屿只好放下手上的动作,点头当作回应。蒋之屿的画技进步得很快,除了绘画也没有什么别的志向,便也顺从翟瑛的建议打算考取美院的油画系。
蒋之屿知道乔述珩的志向就是美院,在整个补习班都无人不晓。
瞧见乔述珩微抿的唇,“是翟老师建议的。”蒋之屿立马补充道。
不知为何,他想起乔述珩上个暑假递给翟瑛的画作,他当时没系统析过画,还看不太懂其中的门道,此刻竟下意识从脑海中搜刮出当时的画面,动了些比较笔触的念头。
其实毫无意义。蒋之屿抿了抿唇角。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蒋之屿不禁攥住拳头,低垂下头,他知道他还不太行,默下声来,等待着乔述珩的刺语。
谁知乔述珩只是难得的卷起眉,露出些认真的神情:“这样。”
“想上美院,那就试试吧。”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蒋之屿接过乔述珩递来的本子。
“上边是我的英语笔记。”乔述珩折身,“不要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乔述珩走出房间,留蒋之屿愣在原地。
黑暗的乡间,一台月亮嵌入窗沿,边角处还夹带些余白,蒋之屿抬手拂过,奇迹般折出暖黄色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