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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伊人远了故事也就老了 ...

  •   就在这时,我发现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径直撞过来,头发乱蓬蓬的,嬉笑不停的脸上一副顽劣不堪的模样,他正死皮赖脸地拉着我的衣服乞讨。我无话可说,我总不能强行去掰开他的小黑手,可我实在是颓废极了,我不想在他的威胁下如此就范,于是我把钱包拿出来,找到一枚钢币儿,举在手里,我对那小男孩说,“我数到三,你放手,我就给你。”
      “一、二”,没等我数三,小男孩就松了手,他转身而去,连头都没有回。操你妈的!连一个乞讨的小屁孩子都如此轻视我,不在乎我,甚至在侮辱我,我恶狠狠地把那枚钢币掷向了路边的大广告牌上。
      我凝视着那面广告牌,感到一阵悲伤,霎时间精疲力竭。我机械地走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慢慢地朝前面五十米开外的公交车候车亭走去。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广场里斑驳的树影和寂寞的亭子。还有那些健身器材,静静地停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
      候车亭有一排没有靠背的钢制座椅,我径直坐了下去,霎时间,我感到一阵发软,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我抬头向上凝望,感觉天色暗蓝,没有星星,整个街道也全都笼罩在那静谧的幽蓝之中,而视野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混沌。
      我想或许我应该把小雪忘记,至少暂时不去想她,我告诫自己,绝不去想她。人为什么会有痛苦呢?佛说,那是因为人有欲望。我该如何平息这心中的痛苦?佛又说,回到从前去,回到欲望还没有滋生的时候去。是不是那样我们就不会有痛苦了,我表示怀疑。有人说,爱情是来自“他者的馈赠”:爱着的人在被爱者身上忘却自己,而这种忘却能帮助自己找回自己,重新拥有自己。我找回自己了吗?没有。本来缘纷就讲究顺其自然,不需要你去特别渴求,你见过有钱人渴求名牌吗?当你殷切渴求某样东西,就代表那个东西不属于你。我发现,等车的时候我不能吸烟。我曾很多次在等车等到无聊的时候点起了一根烟,刚吸了两口,车就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把烟扔掉,赶紧冲上车去。而我耐着性子不吸烟,一心一意等车的时候,车总是不来。
      后来,我开始在等车等得实在无聊想吸烟的时候,晃到旁边的小商店去,或者买一瓶水,或者问问老板娘有没有她那里根本不会有的东西,如果我当时并不渴的话。这样晃了一圈之后,再出来,车就来了。
      我上车,于是,车上就多了我这个颓废的家伙。我活了二十二年,说过很多想过很多哭过很多,无数次聊天无数次拉屎无数次牛逼无数次傻蛋无数次喝醉无数次想入非非,也无数次像现在这样,一头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或晃动的汽车。车上只有四五个乘客,都窝在木头椅子上打盹,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坐在汽车的一个角落里,望着窗外黑漆漆的街道,忽然发觉自己仿佛乘着一个小木筏在南方不知名的小岛间漂流,筏子搁浅了,周围全是陌生面孔和沉船废墟。此刻,搅拌机的声音正从窗口不紧不慢地灌了进来,那声音好像敖博的摇滚乐,旋律单调,声音倒是很大。敖博可真是一个天才啊!赵志辉也是一个天才,当然,段信军更是一个天才!他们三人都能出口成歌,还不会重复。我也是一个天才,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干。夜色深沉,天才是不是也需要在晚上干点好玩的事情呢?
      在冷清的车上,我塞上耳机开始听歌,车在晃动,我也在晃动,这个无聊城市的万家灯火和高楼大厦也在晃动,晃动中耳塞滑落,歌声戛然而止。我不知道那最后一句唱的是什么?是“夏天的飞鸟飞到窗前就要飞走了”吗?还是“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我记不住了,我不明白,敖博他们为什么要把这忧伤弄得满世界都是。此刻,我心中唯一剩下的便是那丝丝的疼痛从记忆里一点一点剥离出来。
      到站了。车门吱地一声打开,我下车走到湿漉漉的人行道上。破旧的街道两旁间或立着一两颗枝叶纷披的合欢树。这个夜晚雾气蒙蒙,空气中开始飘着毛毛细雨。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前面的立交桥走去。我必须要行动起来,我对自己说,行动起来。彻底忘掉小雪,过一种严肃的苦行生活,像十年前一样。那时我十二岁,一切都那么清清楚楚,从不和女生说话。总是那么生机勃勃、毫不妥协的模样……
      在高高的立交桥上,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这里与小雪曾经租住的公寓隔街相望。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我就被雨淋得透湿,可我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透过雨雾,我想要努力辨认出那幢黑漆漆的建筑物哪扇窗户是小雪的。可惜天太黑,根本看不出来。
      小雪曾经说过,“要是有一天,我窗户的灯是黑的,那就表示我不在家……你要是找不见我,你就站在立交桥上喊我的名字,你一喊,我就回来了,不管我穿越多少苦难。”
      “小雪——小雪——,小雪——”可是,什么都没有,连一声回音都没有。倒是桥下一个个人头变成了我的评论家。我沮丧地看着他们扎在一堆,对我龇牙咧嘴、品头论足。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很讨厌他们这种看人方式。终于,泪水伴着雨水顺着我脸颊轻轻地流了下来,衣服紧紧粘在身上,湿溻溻的。
      一颗破碎的心就这样,突然扑倒在自己孤独的影子上。那漫长的无望与长久的慵倦便在那影子上映射出我无边的酸楚,我到底挣扎什么呢?我又该向何处再伸出我无措的双脚?街头连着街头,空虚延伸着空虚,颓废支撑着颓废,而伊人在哪呢?
      我坐下来,斜倚着立交桥的栏杆,点上一支烟,抽着,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四十天来,我没有哭过,我真想放弃了,因为小雪是不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的,可是为什么在这决定放弃的时候我却哭了呢?谁曾想过,一个男人的哭声在孤独的立交桥上,在这一丛黑暗的角落里,竟是如此沉重和凄凉。我心中的伊人远了,我的故事也就老了吗?而这城市的夜色下的风景依旧,我的忧伤依旧。远去的伊人带走了我老了的故事,而风景就是伊人倩倩的留影。远去的伊人,你还能在我心头永远伫立吗?也因为这个留影,我的忧伤,我的爱情都已化作了一种刻骨的疼痛。
      许多礼拜,许多月份之后,小雪到底还是走了。小雪走了之后我总是很想抱抱谁,要的是一个生物,要有温暖的味道。我要那种没有情欲的天荒地老的拥抱。我要的只是一个问好的拥抱,一些体贴,宽慰,同病相怜,爱莫能助的东西,一个无法等价的交换,一个没有神性存在的人类行为。如同巧克力和香草的关系。缘起缘灭,始于执念,有些缘分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错过的,并不是你后悔了,就能让它回到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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