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城之乐》花颜暮

26、第二十六章 三君试曲

　　八月十五中秋节，扬州城车水马龙。璟王带着黎堇城郝崇明早早的来到六方斋对面的秦淮楼，包下了整座楼，几人上了三楼坐在临街的往浮轩内，此处由上往下正好看见六方斋二楼的大露台，露台上店小二们正忙着洒扫布置，一楼临街摆着十几个蒸笼正冒着热气，店铺前往东排了长长的队伍，今晚中秋夜六方斋露台有人比试琴曲，和往年一样，一份糕点领一份菊花，只不过往年只有红橙二朵，今年多了个白菊，有人问起，店小二忙宣传着今年花颜君也来，可不就得发红橙白三朵了么。
　　一个时辰后秦淮楼往浮轩内，三人都等得饥肠辘辘的，几名常服打扮的护卫拿着百来份糕点到了三楼。
　　“王爷，六方斋的糕点有二十八种花色款式。”
　　“各放一份吧，其余的你让人拿去楼下分了，每隔一个时辰便让他们换身衣服再去排队。”
　　“是！”
　　“那些花呢？”
　　“三色菊已经听您吩咐将橙色的扔河里了，这晚上每人只能评一朵，城内我们只带了百来号人，这白菊要怎么处理？是否要将庐州的人马喊来救急？这会儿传信过去快马加鞭的话太阳落山前应该能赶到扬州。”
　　“不必了，这么多人马过来，那姓简的会不察觉？你去通知他们将白菊分出来，晚点自然有人安排。”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黎堇城拆着一包桂花糕正吃着香甜，闻言道：“我这趟出来就带了三个手下，这点小忙你居然还推脱，真是无趣！”说罢便让春歌跟着璟王的人去收白菊。
　　郝崇明挑了份梨花酥吃着，朝两人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样作弊，盛慕输赢到无所谓，钰哥儿胜之不武可是会生气的，他若闹了脾气，即使赢了也指不定要去姓简那过年！”
　　璟王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哼唧了一声，随手拿了块梨花酥吃了起来没再说话。
　　午时初郝崇钰带着盛慕来到六方斋门口，拿了个小竹笼从几个蒸笼里夹了六色糕点递到盛慕面前，糯米糕要趁热才好吃，盛慕选了块淡紫色的，郝崇钰挑了块艳红的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掌柜的伺候在一旁引着二人入了内。
　　两人在二楼用了午膳，喝了一盏茶便去露台逛了几圈，三生念和花颜已经摆放好，简离澈还未来，郝崇钰问盛慕是否还需再练几遍，盛慕摆摆手，郝崇钰便带着他去三楼小憩。
　　往浮轩临街的两扇窗户关上了只留了一道缝，郝崇明早就坐不住了囔囔着要去外面玩，可是璟王的人拦着不让走，只得气呼呼的拿着串绿葡萄躺到一旁的榻上嘎嘣嘎嘣吃了起来，窗内一白一蓝二人各占着个窗缝在那看得津津有味，郝崇明翻了个白眼想着改明儿让钰哥儿将这酒楼盘下来改名望夫楼得了，多应景。
　　郝崇钰给盛慕找了本名曲孤本，盛慕躺在软榻上看着看着便睡着了，郝崇钰研究了几段曲谱，困意袭来躺在盛慕一旁睡下。
　　郝崇明起身来到窗户旁问二人要点葡萄不，二人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要不我去楼下叫掌柜的沏壶龙井绿茶来？”
　　“闭嘴吧！吃你的葡萄去。”
　　郝崇明见二人都这般不识趣，将葡萄仍在桌上去踏上睡午觉去了。
　　申时初，简离澈抱着琴上了二楼，将琴摆放在三生念旁，径直上了三楼，郝崇钰和盛慕还在酣睡，简离澈来到软榻旁想将郝崇钰身上的宣纸拿起来，刚抬手余光瞟见对面窗内的动静转而将手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郝崇钰和盛慕悠悠转醒。
　　“简兄来啦，瞧瞧我昨日刚填的曲。”
　　郝崇钰将身旁的宣纸递给他，盛慕伸着懒腰下了塌，去桌上倒了杯清茶来到窗边喝着，扬州的百姓真热情，比试的时辰未到这条街已经围满了人。
　　楼下有人瞧见了窗边的盛慕喊了声“快看那是花颜君！”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这边望了过来，盛慕只好侧着身子躲在窗边，却见对面酒楼的窗户开了一拳大小，他看见那双带笑的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郝崇钰过来喊盛慕下楼，三人在二楼抽了签，盛慕抽了最长的第一个上场。
　　盛慕弹了一首离人遇，曲子委婉动听，道尽了相思，两个阔别已久的爱人终于久别重逢。
　　郝崇钰跟简离澈坐在桌前各开着一个肥蟹，简离澈将挑出来的蟹肉递到郝崇钰面前，盛慕一曲刚弹罢人群中已经有人朝露台扔了不少白菊以示欢喜。
　　简离澈净了手去了露台，盛慕笑着进来坐在窗边的位置，郝崇钰将那叠蟹肉推到盛慕面前，盛慕道了声谢吃了起来，边吃边往对面望去，三楼窗户开着却不见人影。
　　“咚咚咚”一串脚步声上来，郝崇明带着黎堇城上了二楼。
　　黎堇城来到盛慕旁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他道：“螃蟹性凉你饮不得酒莫要贪吃，最多吃两个。”
　　郝崇钰笑道：“你这一来就心疼上了，要不你俩换一桌去吃去，我这没吃就饱了。”
　　郝崇明坐在一旁开了个母蟹附和道：“就是就是，就属你俩最腻。”
　　“你们几时到的扬州?”
　　“昨…”郝崇明刚想回答黎堇城桌下踢了他一脚，他忙改口道：“昨儿个在庐州歇了一晚，今日申时才到的扬州。”
　　露台上简离澈身着亮橙色华裳弹了一曲归去来，曲子悠扬惹人沉醉，仿佛在跟人诉说无边的爱意，引得众小娘子纷纷掷花到台上，一时间橙菊落了满地，隐隐盖过了白色，有胆大的小娘子叫着“莫言君！我欢喜哝！”
　　曲尽东街方向突然热闹了起来，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向前方撒着铜钱，众人弯腰在街道上捡了起来，每一枚铜钱上方还绑着个油纸喜包，打开里面有红枣的，也有桂圆的，下方还印了韩郝二字，这捡喜包如同捡福气，不一会男子便一路撒到了六方斋门口，众人围着大门，等着男子撒最后的银豆子。
　　郝崇明探着头见到来人立马起身作势要走，被郝崇钰拉住了。
　　“有我在，你跑什么？”
　　“哥！今时不同往日啊！”
　　郝崇明急着跳脚，韩容隐从随从手上拿来一匣银豆子，远远的抛在空中，然后将木匣子扔给随从上了楼。
　　简离澈一曲弹罢进来见到圆桌上多了三人，紧接着楼梯上噔噔噔又跑上了一个，雅间瞬间热闹起来。
　　郝崇钰净了手，笑着过来拍拍简离澈的肩，叫他不要见怪放松点，都是长安来的故人，让花颜君介绍一番便是。
　　韩容隐坐在郝崇明边上，临近挨着黎堇城。盛慕将三人介绍了一番，简离澈知道郝崇钰有个胞弟叫郝崇明，见韩容隐坐在郝崇明一旁便夹了一只肥蟹给他，韩容隐微笑着谢过。
　　琴声起，屋内几人都朝露台看去，郝崇钰弹了他改良过的慕城之乐，将少年的对家乡的喜乐还有恋人的喜乐展现的淋漓至尽，慕城之乐，爱慕这座城，爱慕城里的人，因为城里有他爱慕的人因而喜乐。
　　围观众人皆知喜人君出生在淮南，扬州也属淮南一州，大家都先入为主觉得扬州便是喜人君所爱慕的家乡，便是仍有犹豫未掷花的人也忍不住将红菊扔向台中，仿佛自己便是喜人君心中爱慕的那个少年一般。
　　郝崇明站起身来到露台旁，看着满地的三色菊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了，回到座位上捡了个喜包拆开将红枣吃了。
　　往年郝崇钰比试的琴用的是简离澈那把莫言，莫言音质带肃杀之气，郝崇钰本就没想赢，弹的曲子自然比不上简离澈。
　　三生念是郝崇钰八岁那年在宫中学琴时璟王赠的第一把琴，当时璟王七岁，对他格外照顾，而他也尤为珍惜视其为挚友，彼时圣上对郝崇钰非常严厉，他不仅要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还要通晓商道，璟王没少在少傅面前帮忙，郝崇钰十二岁那年，十一岁的璟王当着众宫人的面亲了郝崇钰，此事被传到了圣上面前，没多久圣上便命人将郝家二位郎君送回淮南郡接管了长公主的嫁妆，郝氏二子天生就是经商的料，不到三年便将产业扩张到了大夏各州。
　　璟王十六岁那年，帝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璟王说想听郝家大郎弹曲，帝让大太监去郝府传了旨。元宵节那夜，郝崇钰一身红衣明艳动人，一曲三生念让人叹为观止，那夜璟王溜出了宫，二更时被几个御前侍卫从郝府秘密送回了宫中。
　　至此郝崇钰消声灭迹，郝崇明也被送往了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