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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随队二 ...

  •   医疗队一群人浩浩荡荡不下二十个全被安排住在村口教堂旁的木造民宿里。
      教堂前面已经在当地卫生所的安排下撑起一片帐篷,里头的桌椅也布置妥当,等着下午就开工。
      裴浅海在车上睡了一觉精神还不错,一下车在民宿房间里放好随身物品,下楼就准备开始跟着大部队工作。
      赵喜喜正站在帐篷里跟人说话,看到她下楼,马上小跑着过去,脸上的神色无比严肃。
      “浅海,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明天早上就得先回去了。”
      “为什么?”裴浅海显然也没预料还有这样的插曲,把相机挂回脖子上说,“那我明早跟你一起走。”
      “不不不,你得帮我留下,这案子多少钱我回头跟上面请款给你。”
      赵喜喜脸上明显有沮丧,“医院里周日还有一场外科座谈会,上头要我明早回去准备接待记者,顺便还要把我们院里的柯医师安排进访谈里,苍天啊,这是要亡我吗?都周五了才要我安排,我谁啊,记者干嘛鸟我?”
      在赵喜喜的哀号声里,裴浅海抬眸看了一眼四周的年轻医师,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一点心思,小声问:“就你一个人回去?”
      “没,还有周医师跟柯医师,他们早就打好算盘先来这里露个脸,然后回去参加外科座谈会,把这里全部丢给江医师处理,没看才刚跟村长打完招呼这两人就不见了。”
      赵喜喜冷笑,“他们倒好,两面都讨巧,外科座谈会里还有江医师当年的导师,连给人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医学生的职场霸凌跟小学鸡没俩样。”
      裴浅海看着不远处跟着人说话的江北驰,其实也不怎么意外。
      江北驰总是那副脾性,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天生就是会招人嫉妒的体质。
      就算是现在,经历那些事,他依旧有一副傲骨。
      但他站在那里,就是光的本身,总是人心生向往。
      这时候一群人都在帐篷外排队要等着吃饭,她隔着人群看出去,只看到江北驰挺拔的背影靠在一棵树上,低头默默吃迟来的午饭。
      大雨在午后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一下子就成了滂薄大雨。
      偏乡的医疗资源少,知道有医生来义诊,住远一点的村民穿着雨衣撑把破伞也要赶过来。
      医疗队可以做的资源不多:长期慢性药、疫苗施打、一些例行问诊,甚至是下果园造成的铁打损伤也要照护。
      人情构成的画面最是好看,裴浅海背着单反在帐篷里穿梭,拍了好些照片跟影片,打算晚上就把档案整理好一批给赵喜喜带回去。
      晚饭惯例是大锅菜,赵喜喜因为隔天一早六点的车,早早便洗洗睡了,裴浅海睡不着,抱着电脑缩在客厅沙发上,慢条斯理整理档案。
      外头的风雨声包裹着整栋木屋,墙上的老时钟发出滴答滴答声响,在略带潮湿的空间里,形成了一种谁也逃不出的密室之感。
      就在裴浅海以为独享客厅之际,宋迎曦不知道打哪冒出来,手里拿着两瓶酒一包坚果,身后跟着江北驰,两人并肩下楼走到餐厅,似乎是打算吃点夜宵度过漫漫长夜。
      坐在宽大厚实的原木沙发里,裴浅海一瞬间像地鼠一样不敢有动作。
      她先是缩起脑袋,悄悄把双腿收进沙发里,再慢慢阖起荧幕发光的电脑,过程像是树懒,最高品质的安静无声。
      餐厅里就点着一盏昏黄的灯,两个男人在餐桌上,先开了瓶啤酒,就着一盘坚果,聊了起来。
      宋迎曦拿来两只酒杯,将酒斟满。
      “学长,喝点啊。”
      “不了,我喝水。”江北驰推开酒杯,扭开一瓶矿泉水,双腿岔开,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喝酒误事。”
      宋迎曦倒酒的姿势没停,嘿嘿笑两声,“是真的挺误事,记不记得我去德国找你那会儿你刚失恋,失魂落魄的翘了一个礼拜的课,连上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搞了一打啤酒把你灌醉才逼问出来。”
      宋迎曦像是想起什么,神色谨慎瞅了面无表情的江北驰,试探性地问:
      “这酒啊,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有时候又少不了,你不应该讨厌它,看,当时说出来后,情伤是不是好多了?”
      江北驰的思绪被宋迎曦的一番话搅动,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情绪压得很低,那张惯常挂着似笑非笑的懒散表情上,此时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桌上的酒始终是满的,江北驰眸子的焦点却虚在空中,像是陷入回忆里,薄唇只低低地像在叹声,“情伤?”
      半晌后自嘲起来,“一直都没好过。”
      心脏仿佛让一把利刃贯穿到底,疼得她想呻吟呜噎,可她不敢动弹。
      就算血流干了也弥补不了江北驰。
      她一直知道他用了全部的气力去哄着她,可当时她说了什么?
      ——“江北驰,我跟你交往,就是想要一个随时可以炫耀的有钱男朋友。”
      ——“我不需要你有理想,我只需要你有钱,可以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你做不到的话我们就分手。”
      ——“是男人就有骨气一点,好聚好散不行吗?”
      相恋一场,她掐住他的三寸,使劲往他的心里捅刀。

      果然,高傲如他也有片刻说不出话。
      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妥协。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在裴浅海看不见的角度里,江北驰垂眼,露出溃败而狼狈的笑。
      他的声音低沉,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就像是含了一把沙砾,仅仅几个字,彻底两清,“好,如你所愿,我们分手。”
      吵杂的麻辣烫店里仿佛被一分为两个世界,她的世界开始慢慢真空缺氧,周遭只剩自己的喘息,还有他的声音。
      江北驰起身去柜台结帐,隔着一群年少青春的面孔,望进她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被鸦羽一般的睫毛压下所有情绪。
      太阳已经下沈,暮色即将降临,江北驰一向骄矜的双眼此刻也让黄昏霭色侵染得明明暗暗。
      在裴浅海永无止尽的沉默里,他也没预期能等到什么答案,只拿起外套,露出个嘲讽的笑,只身走入雨幕里。
      大概是气极了吧,连靠在桌边的伞都忘了拿。
      裴浅海握着伞,翻倒了桌上的麻辣烫也不管不顾,追出去朝着他背影大喊:“江北驰。”
      挺拔的背影一顿,缓缓回过身,漆黑的眸望着朝自己跑来的身影,眼中蓦地燃起一簇火花。
      豆大的雨滴沿着江北驰俐落的短发滑落至下颚,白色短袖薄T贴身,无处不狼狈。
      他冷凝着一张脸,又问了一次,“裴浅海,最后一次机会。”
      夏日的偶阵雨打在人身上是入骨的疼,她把手里的伞举到他面前,用力眨去砸在身上的雨滴,朝他伸手,“你的伞,拿走吧。”
      长柄黑伞,是他随身带在身上,只在来接送她时才出现。
      伞下有多少回忆,就有多少苦涩。
      她毫不迟疑的奉还,不见一丝不舍,江北驰再怎么骄傲也没法再自欺欺人。
      “行,算你狠。”
      冰凉的笑在空洞的黑眸里,写满生生的痛楚。
      他接过伞,转身离开。
      不带一丝犹豫。
      这就该是江北驰的骄傲。
      雨一直在下,裴浅海站在原地逼迫自己看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没有后悔。
      她感激上天给她这一场相遇。
      感谢江北驰爱过这样渺小的她。
      傲气的少年啊,再见了。
      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你要遇见更多美好的事。
      那场大雨遮掩了所有的难堪。
      但当时她是心安的。
      因为所有的不堪都不会被他看见了。
      市井小民的柴米油盐、为了生存的毫无选择,那些叫嚣、那些争吵、那些丑陋,他都不必知道。
      她始终肯定,幸运与骄傲会在他身上永驻。
      可是她没料到,原来他没遇见更好的人,也没碰到更好的事。
      他甚至,连家都没了。
      夜已经很深,餐厅里的交谈声也渐渐淡去。
      外头的大雨在深夜迎来最高潮。
      冷风刮过,顺着衣服的缝隙灌进毛孔里,裴浅海缩在沙发里,怔怔忘着窗外朦胧月色,彻夜未眠。
      隔天一早六点半,迎接的巴士准时在民宿外等着。
      小屋外赵喜喜已经把行李搬上车,裴浅海把小巧的硬碟交到赵喜喜手上,顺道嘱咐,“这里头有昨天的照片,柯医师跟周医师的各有一千张左右,还有他们发表演说时我也录下来了,交差应该没问题的。”
      有上回经验后,裴浅海也学聪明了。
      给对方超出预期的东西,让他们少来烦自己。
      听见她的声音,周宜德拉开小巴士的窗户,从车内探出头对裴浅海挥手,“裴小姐,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里还需要什么叫留下的人拍,你不用跟着一起折腾。”
      周宜德那一张方圆脸上清楚写着司马昭之心,裴浅海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声细语回,“不用了,我签了合约要待三天就得待满。”
      轻易给他吃了一记软钉子。
      周宜德摸摸鼻子也不再吭声。
      一旁看好戏的赵喜喜窃笑两声,把硬碟放在包里,不经意碰到她冰凉的手,再看她眼下的黑青,有丝担心,“浅海,你昨晚是不是没回房睡?”
      裴浅海也不隐瞒,老实承认,“嗯,我在楼下整理档案,怕吵到你就没上去了。”
      “那怎么行,所有活动都在今天,趁现在还早,你快点上去补眠,我让……”看了眼刚下楼的江北驰,忙喊着,“江医师,我们浅海昨晚没睡好,我让她上去补个觉,你十点喊她行不行?”
      一身短白袍搭配黑裤的男人停下脚步,看了下裴浅海眼底的黑眼圈,没推辞,“行。”
      江北驰高她将近二十公分,这会站在她面前,只低垂了视线,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裴浅海没再去看他,回头又跟赵喜喜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便上楼去洗个脸准备睡回笼觉。
      毕竟是已经养成了白天补眠的习惯,裴浅海这一觉睡得很深。
      她虽然过阴间时间,但身体依旧有所谓的生理时钟,等到江北驰依约来敲门喊人时,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扭头看时间,已经逼近中午十二点半。
      一场大雨后外头天色晴朗,凉风舒爽,裴浅海却是有些心慌。
      匆忙刷牙洗脸,拉开门时,江北驰倚靠在门框边上滑手机,脸色平静瞥了她一眼,“终于醒了?”
      “醒了。”她加重口气。
      指针指着十二点半过后,第一次工作中睡过头她不免有些慌张,跟在他身后踩吱吱嘎嘎的木板楼梯下楼,口气带上了小情绪,“不是说好了十点喊我?”
      江北驰穿上薄冲锋夹克,顺手拎一件给她,听到她近似质问的口气,侧过头看她。
      “裴浅海,我忙到现在才有空,你要不要趁现在先去把午餐吃了,吃完跟我一起去家访,还是我们要站在这继续吵架?”
      吵架这字眼太过亲昵,她眼神一闪,越过江北驰走到餐桌去吃桌上唯一的一份餐盒。
      留给她的是一份鲜虾水饺。不多不少刚好十颗。塑胶盒里还有一份香醋、一碟辣油,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安排。
      她不知道赵喜喜到底交代了多少任务给江北驰,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江……”一开口她便顿了几秒,改称,“江医师。”
      江北驰的目光从平板里抬起,目光沉沉,盯着她,“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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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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