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第五句

4、第 4 章

　　发了会呆，不二视线一转，便看见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大石带着一脸感动又欣慰的表情。
　　不二顿觉不妙，还没等他开口阻止，大石就已经开始擦拭眼眶。
　　“看到少爷和小少爷感情那么好，我就放心了，我从小照顾少爷长大，从来没看见过少爷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
　　不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大石，”不二继续深吸气：“听说你有很多藏书，我正巧闲着没事，想借两本看看。”
　　“好的，小少爷想看什么类型的书？科幻？历史？哲学？推理？还是别的什么？”
　　“当然是你最喜欢的爱情小说。”
　　世界上探索不尽的只有两样东西，浩瀚的宇宙和人的意识。
　　人永远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大脑里究竟储藏了多少记忆和范式，人的意识又能构织多广阔的世界。
　　最直接的例证便是这个梦境，意识可以欺骗大脑从而感知到各种感觉，也能自动把所有的空白填补完整，真实到找不出破绽。
　　不二翻阅着手里的书，也许和现实里该书的内容稍有出入——毕竟是按照手冢的记忆来填补的，但也能将原故事还原得大差不差，还有些台词也是神还原。
　　比如那句“老奴照顾小少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少爷笑得那么开心。”
　　不二：……
　　大石为什么没有说“老奴”呢，那个场景应该也挺好笑的。
　　翻完了手上那本，不二便将其丢给了满头大汗刚爬上来的大石，微笑着问：“还有别的吗？”
　　大石很想问一句“你还要看多少？”，天知道他已经跑了多少趟了！每次还都只要一本！楼梯虽然不高但来回跑个几十趟也累人的不是？
　　但他一想到这是自家少爷好不容易抢，啊不对，是拐，也不对是娶，对啦，是娶回来的媳妇儿，他当然得对他耐心一点，展现出他们家的温情与包容！
　　翻完了几十本小说，坐在地毯上的不二升了个懒腰，嗯，这下大概知道手冢之前都看了什么样的书了，差不多可以收手准备下一步的计划了。
　　“大石，手冢的公司在哪里？”
　　本来在放空的大石惊喜，小少爷这是准备探班吗？这个好，实在是太好了！于是他说：“很近的，坐车过去就十几分钟的路，小少爷要去的话我马上叫人备车。”
　　大石一边准备出行的事，一边在内心美美幻想，探班这种事可是言情小说里常出现的情节。在全公司职员面前秀恩爱什么的，想想就很浪漫！
　　什么办公室里共享午餐，午休时在休息室温存什么的，哦，偶尔还有那种情节，比如什么性感女秘书在线挑衅，前台小姐出言不逊。
　　前者倒是不需要担心，毕竟他们社长是没有女秘书的，后者的话。大石开始担心，万一小少爷脾气不好，听到不好听的话转身就走怎么办？要不，自己还是打电话过去把前台挨个警告一遍？
　　但是大石没想到他的幻梦全盘落空。
　　不二进了大楼后并没有直接去找手冢，而是给手冢去了一条信息：“我去天台吹会风。”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碧蓝的天空偶尔漂浮几片洁白的云朵。这会天边已经隐隐起了阴霾。微凉的风轻抚着头发，倒也很舒服。
　　不二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双手撑在栏杆上没有回头：“手冢，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怎样才能让人从梦里醒来？”
　　身后的脚步声顿住。
　　不二转身，身后的风将他的发吹得凌乱。手冢看着他细碎的发和他脸上一贯的笑容，心底突然直觉般地涌上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不明白不二为什么会提关于梦的话题，还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在不二看来仅仅是一场梦，在自己看来算是美梦而在不二看来也许是……手冢一直逃避着那个想法，但他心底也隐隐清楚，在不二看来这也许就是一场噩梦。
　　他有幸福的家庭，也有自幼一起长大英俊体贴的恋人，未来也本该这样美满下去，但是他的私心破坏了一切。
　　在不二看来，他仅仅是趁虚而入死缠烂打的混蛋，仅仅是这样，不二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怨他，而不二不知道的，还有更多的东西。总有一天不二会知道的，不，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这样聪明，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推测出事情原本的模样。而在自己和佐伯之前，不二肯定更相信佐伯的话，而非自己。
　　毕竟，在和佐伯认识的二十几年时间里，不二根本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手冢国光的存在，时间建立起来的信任与感情，不是随意能抹消的。
　　“你是说，你感觉自己在做梦吗？”手冢声音艰涩。
　　不二看着手冢，丝丝缕缕的难过涌上来，他从未见过手冢这样沮丧的神情。
　　摇了摇头，不二将其他杂念抛却，这只是个梦而已，再多的欢喜与痛苦醒来后也都不过是泡影，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手冢醒来。
　　“好梦沉酣，噩梦才会让人惊醒。”
　　不二双手撑在栏杆上，身后的风逆风而来，像是要将他拥住。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四合，浓浓的阴云翻滚咆哮，极速下坠的风将那撕心裂肺的叫喊撕扯得七零八落。
　　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胸口，不二推开休眠仓，重重地喘息了一声。
　　实验室乱糟糟的，竟然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不二已经醒来。
　　直到不二站起来走出休眠仓才听到有人喊：“不二醒啦！”乱糟糟的人群才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不二。
　　“怎么了？没成功吗？”
　　大石几乎是窜到不二的面前：“还成功？你们到底搞了什么东西！你！你你你——”
　　不二忽略了结巴的大石，看向人群中最冷静的那位：“乾，情况怎么样？”
　　乾抬了抬眼镜，组织了一下措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成功了一半，只不过手冢他，嗯，直接应激了。”
　　乾退到一边看不二熟练地拉出数据，继续四平八稳总结：“甲状腺激素、皮质醇等激素分泌远超正常水平，脑内交感神经活跃程度也大大增加，看起来是进入应激状态了。奇怪的是，他的脑波显示他并没有清醒，脑电波依旧以β为主，还是深睡期。”
　　“真好奇前辈是怎么做到的，把手冢社长都能搞应激。”越前龙马表示钦佩。
　　门外汉桃城好奇：“这算是好还是坏？应激了会怎么样？”
　　乾继续科普：“单纯的应激也没什么所谓，就是对身体健康不利，长期处于焦虑抑郁的状态会得心理疾病，严重的可能会有自伤自杀行为。”
　　桃城大惊：“那完了完了，听上去很严重啊。”
　　“笨蛋！手冢社长现在是植物人，怎么自杀？”海堂抱臂鄙夷地看了桃城一样。
　　“这可说不定。”乾抬了抬眼镜：“生和死都是人的本能，处于痛苦的人自毁的本能会压过生的本能，一个想要自毁的人可能就此放弃生命，换到植物人身上，大概就是继续睡下去或者干脆死去。”
　　“不二，你到底干嘛啦？”
　　菊丸的提问惊醒了不二，手上的鼠标一松，下意识回复道：“也……没做什么啊。”
　　想到最后那个画面，再看看满目的数据，不二只觉心上沉重，压得他难以喘息。
　　大石几乎揪秃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双手合十：“大哥，我拜托你对手冢好点！”
　　连那个手冢都承受不住，也不知道不二究竟在梦里对手冢做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惨绝人寰的情节啊！
　　“不是大石你说想尽快的吗？所以我才用了比较冒险的办法。”
　　大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被这突如其来的锅砸懵了，缓了一会才说：“那你下次用温和一点办法……”
　　“说回来，不二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乾拿着数据板夹写写画画：“让手冢社长进入应激状态。”哎呀，感觉能得到很不错的八卦，啊不，是数据。
　　“还有下次？还是我吗？”直接略过乾的问题，不二歪头看向大石。
　　什么意思？大石顿感不妙：“这件事你来做最合适啊。”
　　“之前只是说让我试一下的啊。”
　　推开窃窃私语讨论“不二前辈到底对手冢社长做了多过分的事”的吃瓜群众，越前趴在控制台上：“要不我去吧，我也很好奇手冢社长在想什么，说不定还能知道什么秘密~”
　　越前笑得意味深长。不二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闻言只是抬头笑了一笑。
　　听到能了解秘密，人群略略沸腾。
　　感觉到周围环境略有炙热，乾环视一周，最终视线停在最开始提议的的越前身上，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瓢冷水：“这是不可能的。”
　　要是谁都能上，这种收集数据的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别人。乾推了推眼镜：“之前手冢的情况还比较稳定的时候别人都很难做到和他的意识进行联结，更何况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就连不二，我都担心手冢的意识世界会不会排斥你，其他人都更别说了。”
　　“所以，你们是打算让我一个刚出院的病号去做这么消耗精力的事吗？”不二叹气，有些为难的样子：“很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