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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师徒 ...

  •   只有苏寂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路走成死路的。

      遇见原主(暂且用裴素素代)是在一年前,他奉上头的命令不远万里,从都城赶到平安县,只为查探一人。

      原本监管司是不需要他这个领导亲自出马办事的,可这次要查探的,是一位素有贤名的宗室子弟,宣王。
      此人对储君之位不争不抢,在几位王爷斗得你死我活时,他还能在家种地,于平安县过着既不富裕也不贫困的生活,是难得一见的无欲无求之人,上面的人想知道,他这性子到底是不是虚报的,于是派了苏寂。

      对于苏寂来说,能命令他的人,只有当今圣上,出于职业素养,也为了完成任务,他假扮杀手,入王府刺杀。

      可惜的是,王府不是王府,是个茅屋,极有《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之情景,秋日里,他亲眼目睹,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中年男子在院里追着已飞上天空的茅草,披头散发,那样子活像一个乞丐。

      正当他看明白这位的穷困潦倒后,准备回去复命时,几十支冷箭从他身后射来,周遭早已围上了人,不过以他的功法,从中逃出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来者中,有一个箭无虚发的杀手,是他曾经打过交道的,他极了解那人,若他身边此时有几个帮手,他未必不能与他对打一番,可他是孤军奋战,一人前来,纵使是大宗师级别,也不能在众多的围剿下,与对面的大宗师一较高下。

      那一箭刺穿他的肩膀,却没有射入要害,可却真真实实的把他给伤了,他慌乱逃离,尽可能的在躲开他们的人,可箭上却淬了毒,使他体力不支,晕倒在角落。

      隔天他奇迹般的醒了,身旁未见一人,自己被一个麻布盖着,掀开麻布后,才发现他处于小巷之中,像是被人费力拖进来似的,这里经过的人很少,能听到些许喧扰的声音。

      几经查找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天对他施以援手的人,是个女孩,善于解毒,精于验尸,是平安县唯一的女仵作,也是副使用来威胁裴明瞩的人。

      虽然他与副使看不对眼,但什么人有用,他们还是意见非常相同的,裴素素可以死,但绝不可以扰乱他们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他后来知道的,所有牵扯到其中的,都被做了局,裴素素也是局中的一环,她得留着命给想见她的人见。

      他的朋友陆文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将消息传回都城后,一直留在这里,可我没有靠近过她,不知怎的,她察觉到了我,后来我谎称失忆,凭借武功进县廨当了捕手,这里的官员除了县令,没人察觉到我。”

      提起这里,苏寂就又不得不想起曾经他是如何利用她的了,又是如何故意给她透露他的身份凄惨,博取她的同情,让她给自己出主意,又令她心软而接纳他。

      这样难舍难分的表情即使他在克制,可旁人依旧看得明明白白,陆文几乎是觉得他陷入了无比深的深渊中,他因此快要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做了捕手,每日与她相见,有什么感受?”陆文问。

      “她……我说不上来,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明过,可相处时日久了,她就趁机在无人时对我说了几句话。”他其实在说话的时候,眼睛甚至没有直视陆文,让其倍感好奇。

      陆文一脸吃瓜的样子:“是什么?”他倒想听听,是什么让你难舍难分,总不该是什么可笑的感情。

      “她说我曾经过得不如意,就应该及时换一种活法,如今不必打打杀杀,平安最是好,为别人操劳,不如为自己操劳,应当向前看。”苏寂说着竟笑了笑,陆文觉得这句话约莫是疯了。

      他立刻拍桌而起,吃瓜意味全无,怒视着苏寂,“你是高高在上的指挥使,被一个卑微的女仵作劝告不要打打杀杀,过普通人的生活,这可能吗?这个仵作她不会是脑子有病吧?来,你让我给她治治!”他越说越激动。

      “你平日里做的就是打打杀杀,她让你放弃?你很清楚你能走到今日,是何等的不易,别被她的三言两语给打动行吗?这不值得!”陆文揪着他的衣服领子,苏寂才从可笑的回忆中抽出神来。

      苏寂推开他的手,“放心吧,我知道。”

      陆文两手叉腰,站得笔直,“如果你不能认清你面前的人,那换我来,别到最后,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我为你不值。”

      “我能。”苏寂直视着他,“我只是觉着这样的人少有,一时被她弄得心烦意乱,之后不会了。”

      陆文狐疑地看他,但没再说什么。

      后来裴素素在原主家里的墙面中发现了用刀刻过的痕迹,这块墙被书架所挡,所以之前没有发现,砖头是可以取出来的。

      砖头之后,是一个约莫两个手大的空间,放着一个小本子。

      尽管这里的字体不是现代的那样,但好在裴素素的眼睛能够认出来,这或许就是魂穿的好处,能够收获一些原主具有的东西。

      本子上写了她与苏寂的相遇。

      她说:“我应该后悔和他相遇吧,县令多次向我说他有问题,让我别小心他,可我觉着我实在没什么可图的,也许是县令过于担心我,但他并没有伤害过我,后来县令也不再提了,对他态度也好了很多,转变得有些快,让我以为他们私下化干戈为玉帛了。”

      “我一直都知道他心思很深,觉得他活得很累,我试过所有方法,带他去灯会,带他去酒楼,也让他展露了为数不多的笑颜,我以为他总该是会因此变化一点点的,可再后来,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我没了去开导他的想法,找很多事情来给自己做,尽可能少见他。”

      文章到了这里,原主没再写了。

      裴素素叹气,她很喜欢这种记录日常的人,能给后来者留点线索,也能借此来说出自己的心事,而她靠这个,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没有感情的,女方尝试了所有,也没能让他走出阴暗,还把自己陷入了进去。

      所以说,有些人不能救,就该让他一命呜呼。

      裴素素看不得他这样要死不活的表情,那是对满是亏欠的已故之人的眷恋,便赶紧想了一句话想敷衍了事: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别想了别想了,你看,许县丞他多活泼啊,火场没进成,惹得自己一身灰。”

      “我说你们两个大活人,不救火聊什么呢!看不到火已经快要把县廨都烧了啊!”许远愤怒之色已布了满脸,极不礼貌地指着他们。

      “来了县丞!”裴素素向前跑去,苏寂看着她。

      其实,刚才那句话,原来的她也说过。

      *

      姚瑶是记得的,遇见师父那天夜里,繁星明亮,月亮高照,微风拂过,芦苇荡中两个隐隐的身影被印出,像是为他二人特意准备的景色。

      师父轻柔地开口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放弃你现在的生活,和我走。”

      她那时一身白衣的女子直直地立在芦苇旁,头戴长帷帽,轻纱飘起,从中露出她惨白的脸,她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一顶黑色斗笠配上夜行衣,腰间一把长刀,挺拔地站着,低眼看着她。

      “可……可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再回去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她才刚刚从官府四方围堵下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声音里带着颤抖,紧张地搓着手,眼睛惶恐地看着他。

      “这次,是新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和你生死决斗,你可以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他轻轻说着。

      他还问她,是否已厌倦了被人东追西跑的生活,官府的追捕下,她是一定会被抓到的,如果她想回去当替罪羊,那她可以选择离开,他不会阻拦。

      处于山穷水复疑无路的她,抓住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再次跟他走了。

      而当年来救她于水火的人,其实是带她入深渊的,这些年,她还不如死了,她怎么会那么幼稚,信一个人信了这么久。

      明面上,他也确实救了她,做了她的师父,教她武功,让她有立足本事,成为绝杀阁的高手,探知消息从不失误,更不必害怕平庸之辈对她的追捕,想对付谁,就能对付谁。

      她贪恋与他相处的时间,纵使知道他是在利用她,甚至为此做了个假象,可她还是愿意跟着他,像是一厢情愿。

      刚刚从虎狼窝里逃出来的她,又怎知这不是一个陷阱。

      九岁时,她从那里活着出来了,成了极具天赋的探子,十四岁时,她入绝杀阁,成了朝廷通缉的杀手阿阴。

      不过她还是如两年前一样,有一张小白花似的单纯的脸,单单是跪在县廨门口,就惹了不少人对她产生同情心,就好像那年求学般,柔弱是一把单向剑,无声地刺入同情者的心房,让其毫无察觉。

      岳州仓山,绝杀阁本部。

      庄严肃穆的殿中,大门被忽然推开,从外走近一白衣女子,其步态轻盈,仅仅是一件里衣,便被她穿出了昂贵的丝绸样式。

      殿中站有十人,守着那高台上的男子。

      男子藏色衣衫加身,银制灵蛇发冠,长发及背,缓缓起身,走下高台,立于殿中央,目光柔情似水地看着她,面带微笑。

      “阿阴,你受伤了。”男子柔声开口,声音略带亲昵。

      被唤作“阿阴”的女子微微抬头,对上他那双有些像寒潭的眼睛,“多谢师父关心,小伤。”

      站于他的面前,她已和当年不同了,此时她能直视于他,不回避他那似暖却冰凉的目光,她的双眼毫不逊色于狼对猎物,与他相看,正如不宜开战的敌人。

      绝杀阁,他是老大,没人可以这样直视他,可他放纵她,让她不必卑躬屈膝。

      正互不相让地看着,云七猛地抬手,右手直向她脖子伤处,真气散出,阿阴下意识躲开,他右手却又勾回来,从她头顶划过,若不是她早早向后倾斜,那只手便能从她脖子前如断刃般过去。

      是杀招,也是试探。

      阿阴不甘被他这么捉弄,抬手就接上他的掌,两掌相和,相同功法互相碰撞,两方手掌在二人中间比划,谁都没有使出全力,却又暗藏汹涌,不能分神,否则就是被打致死的结局。

      像是猫捉耗子一样,两手推向前又推回来,二人所站位置不曾变化,头发丝却飞起又飞落,周围所站着的人,一刻也不曾抬头观望。

      相持时,阿阴与他距离极近,两人互相抓着,女方含笑开口道:“师父,有必要每天来一次吗?”

      “你去见她了?”云七不答反问,语气不是很好。

      “当然见了,那可是我所剩不多对我好的亲人了。”

      话说着,他抓着的力度更大了,“对你好的人,我不算?”

      “算啊师父,她是我姐姐,你是我师父,两者并不冲突啊。”她皱了皱眉头,对方力度仍未松动。

      “看到苏寂了吗?”他冷道。

      “看到了,特别惹人嫌,和师父你说的一样,果然让人一看就觉着心情不好。我真想让我姐姐离他远点。”

      云七被她这几句话惹笑了,放弃了逼问,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你呀,还是没长大。”

      “在师父这里,我可永远是个孩子。”阿阴热乎的双手不经意地握住云七那冷冷的手,抓得紧了些,“师父,我们做的事已经很多了,还能回头吗?”

      “不太能。”云七没摆脱开她的手,任由她握着。

      他似乎,也蛮眷恋她对他的亲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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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坑,下周更,权谋探案群像大女主,求收藏。 隔壁纯爱主攻文《他从地狱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