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人与

5、落日余晖5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期中考试已经落幕。按照育才高中的传统，每次大考之后，全校师生将迎来育才之夜。

　　所谓育才之夜，就是给学生们放松的夜晚。学生可以选择组织在班级看电影，也可以选择去操场打球、唱歌、做游戏等等。学校会给学生加餐，所有活动需要的经费都由合作企业资助。

　　林落班里在放一部外国电影，几乎所有的女生都留在班里。

　　林落也想留在班里，他喜欢看电影，喜欢在黑暗中看光亮处发生的一切。鲜活的、悲惨的，那些生动的另一个世界让他着迷。

　　但是，其他男生都打算去操场，他有点犹豫。

　　“落，跟哥打球去。我约了隔壁班的体育生，球技可厉害了。”奥斯卡拉着胡哲，也想把林落招进他的队。

　　“篮球我不太会，你应该去找周今余。”周今余这么高，身体肌肉线条那么流畅，打篮球应该很厉害吧。

　　“他说他还要考虑考虑，如果你去了，周哥说不定会去。”

　　此时的周今余正靠着门框，侧耳听着班里的动静。

　　林落那小身板还是别去了，万一摔了……周今余正这么想着，就听见：

　　“那好吧，我去。但是…我打的真不怎么样。”

　　准确的说他连规则都不是太清楚。

　　“没事没事，哥几个教你！”

　　篮球场边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来看韩浩宇的。

　　韩浩宇是育才高中篮球队的队长，身高192，幸运号码18。

　　他不仅球技好，长得还帅，最重要的是人很温柔。每次有小女生给他送礼物，他虽然是拒绝了，但是会和她们握手，合照的时候也会叉开腿低下身子去。不管走到哪，他的身边都有崇拜炽热的目光。

　　韩浩宇和奥斯卡是在一次考试中认识的，他们俩座位前后座。

　　奥斯卡坐在前面，在老师说往前传卷子时，奥斯卡不忍心后座兄弟满头大汗紧赶慢赶的样子，等了他一分钟。后来再见面的时候韩浩宇就会和奥斯卡打招呼，久而久之就一起玩熟了。

　　韩浩宇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集训，他已经被保送到A大篮球队，学业压力轻松了许多，只是每次大考例行回来考试，至于考多少，他不在意，学校更不在意。

　　“奥斯卡，这！”韩浩宇在人群中招呼奥斯卡。

　　“老韩，这是我兄弟周今余，你应该知道。这是胡哲，这是林落。”

　　“你们好，我是韩浩宇。”

　　阳光男孩单手抱着篮球和他们挥挥手。

　　“林落，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韩浩宇看着新面孔好奇。

　　“我刚转到这里不久。”林落如实回答。

　　“难怪。走吧，另一队热身很久了。”

　　林落有些为难，他以为就是随便玩玩，没想到还有对手在啊，可是他根本不会打篮球……

　　“那个，呃，我不会打篮球。”

　　林落鼓起勇气开口，他有点担心韩浩宇的态度。

　　“这有什么的，在我眼里，奥斯卡也不会打。放心，我边打边教你，你听我指挥就好。”

　　韩浩宇转过身看着林落，脸上始终笑盈盈。

　　“韩浩宇！你这么瞧不起我！”

　　奥斯卡追上去抢韩浩宇手中的球。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好了好了，咱们快过去吧。”

　　另一队是国际班的，读完高中后就会被多金的家长送出国外“深造”，所以，成绩对他们来说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他们班的课程设计就和其他班级的不太一样，他们上的更多是语言和文体课程。

　　“张岚，我朋友到了，开始吧。”

　　韩浩宇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OK。”

　　比赛打得不温不火，毕竟大家也只是为了考后放松，没必要那么认真。

　　但是林落一点也不觉得放松，相反他觉得好累。他跟着胡哲和奥斯卡跑，像只无头苍蝇一般。

　　林落觉得毫无参与体验……甚至想找身子不舒服的借口离开。

　　“林落，接球。”韩浩宇把球传给了林落。

　　这时林落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两队的中心，他扫视一周，发现奥斯卡和周今余都正拦着另一队的队员，韩浩宇更是拦了两个，并且正满心期待的盯着他。

　　而林落就像抱了一颗炸弹。

　　他只记得球员好像不能一直抱着球，便赶紧在原地拍打。

　　“快，林落，投篮！”奥斯卡心急地喊着。

　　“林落，给篮球做抛物线运动！”周今余也喊了一声。不知道林落能不能听懂。

　　“林落，放心投，投到哪我都一定能抢到！”韩浩宇依旧笑着说。

　　“咻！”林落闭着眼就往篮筐扔去。

　　“我靠！”

　　林落以一个端尿盆的姿势投了一个空心三分。

　　韩浩宇迅速夺回了球权，运球在林落身旁时，还轻轻说了一句：

　　“林落，打得不错。”

　　林落红着脸陪跑完了全程。

　　下半场是韩浩宇和周今余的主场，两人配合得很好，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九点，离育才之夜结束还剩一个多小时。

　　另一队几个人先行离开去找对象了，张岚也说有事情先行离开了。

　　只剩下他们五个人。
　　奥斯卡提议去学校雕像下坐坐。

　　几人去小卖部买了水喝，又回到雕像下坐着。

　　这里是学校风景最好的地方，在一个小山坡上，往下看，能看见城市的通明灯火。

　　几个人靠着雕像坐下，任凭微风吹过他们汗淋淋的脸和发丝。

　　“唉，不知道这样的时刻还有多少。等高三，皓宇就出去了，周哥肯定保送走了，只留我、老胡和落落了，唉，落说不定也报送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缘故，奥斯卡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奥斯卡，你咋不说我也保送呢？”

　　胡哲和他扯皮，也想缓解一下气氛。

　　“我保送不了，我高一成绩不太好，平时也不怎么参加竞赛。我还是会待在学校准备高考。”
　　林落认真的回答。

　　周今余倒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反正我还是会经常回来找你们的，外面的世界多残酷，还是学校好。”

　　韩浩宇第一次流露出不属于这位阳光少年的眼神。

　　“对了，林落，我还没有加你微信。”

　　“不好意思啊，我把手机放在教室了。”

　　“没事，我让周今余推我。”

　　“我也没带手机。”

　　周今余纳闷，自己和韩浩宇也不熟，怎么不让奥斯卡推。

　　林落也疑惑，他出来前分明看到周今余靠着门框玩手机。

　　“唉，我推我推，大哥，别这么看我。”

　　奥斯卡被韩浩宇的大眼睛盯得发毛。

　　“我说，你不会对我们落有意思吧。今天打球没少护着人家啊。”

　　奥斯卡故意呲韩浩宇。

　　“同一队的，护着点不应该？”

　　没想到韩浩宇这么大方承认了。

　　“同队球员本来就是互相配合互相帮助，没什么护不护一说。”

　　周今余冷冷地道。

　　“你看看，这才是格局，奥斯卡格局小了啊。”

　　韩浩宇说给奥斯卡听，却看着周今余。

　　周今余也干脆直视韩浩宇，但还是保持淡淡的微笑。

　　林落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沉迷夜景，没心思理会这种学生时期总是离不开的玩笑。

　　今天的月色很淡，但还是能在地上显出几个人的影子。

　　五个人，不太齐的影子，像是连成了小山脉，却成了林落这些年来印象最深刻的图案。

　　“说真的，到了明天又得投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队伍了。今晚就让我偏离轨道放纵一下吧！”

　　奥斯卡偷偷拿出从小卖部里拿的快递箱，打开后是一箱啤酒。

　　“哇靠，奥斯卡你哪来的，学校里不卖酒啊！”胡哲狐疑地看着奥斯卡。

　　“我存在老板娘那的快递，嘿嘿，费了我不少口舌呢。”

　　“真行啊！”

　　韩浩宇早就想尝尝酒的滋味了，篮球队查得严，每次聚会看教练喝，他都馋得不行。

　　“来来来，见者有份。”

　　“你是想被抓后让我们平摊责任吧。”

　　“周哥，怎么这么说呢！”

　　奥斯卡小心思被戳穿，有些尴尬。

　　“林落就算了，咱们几个把这几瓶分了吧。”

　　奥斯卡为了少点愧疚，想着少祸害一个吧。

　　“为什么我不能喝？”

　　林落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马上要融入到这个集体里，他看着地上连在一起的影子，坚定的说：

　　“我也喝，我不怕担责。”

　　林落是真的不怕，他早就想偏离轨道了，只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好吧，你喝你喝。”自愿的那就不算祸害。

　　周今余看着林落，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这样坚定的林落，他第一次见，他觉得林落柔软的脾气下其实存在些叛逆。

　　几个人偷摸着开了几听啤酒，小心翼翼地嘬着。

　　周今余和韩浩宇倒是喝的爽快，几口一听就下了肚。

　　两人对视一眼，又开了第二听。

　　“哎哎哎，你们俩慢点，不够喝了。”奥斯卡心急自己的酒。

　　“太难喝了，我不喝了。”胡哲挪开啤酒，掏出手机看起小说来。

　　林落也觉得难喝，又苦又涩。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的豪言壮举，还是忍着味喝完了一听。

　　林落喝完一听，看见周今余脚边已经有三个空瓶子了。

　　周今余，原来这么需要发泄吗？

　　风不知从山坡的哪一面吹过来，并不打算停歇。林落发现自己被这风吹得头晕，想起身透透气。

　　他刚想站起来发现脚软的不行，一屁股又坐下，他慌张地扒住身边人的衣服，借着他的力才没有从坡上滑下去。

　　周今余看着贴着自己的林落，发现他脸已经发红了，比平时害羞时的脸还要红。

　　看着对方牢牢抓住自己的双手，想想也知道他平时肯定滴酒不沾，一听下去，应该是晕了。

　　“林落，你还好吧？”

　　“嗯，就是腿坐久了，有点麻。”

　　林落正打算放手。

　　一双冰冷的手贴在了他的脑门，他感觉一哆嗦。

　　“走了，回去了。”

　　周今余是对奥斯卡他们说的。

　　“啊，我这一听都没喝完呢！”

　　“那你们慢慢喝，记得处理垃圾。我和林落先走了，穿太薄，冷。”

　　“那好吧，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胡哲还有老韩再坐会。”

　　奥斯卡恋恋不舍看着林落和周今余的背影。

　　“我哥和我弟是真配啊……”

　　奥斯卡打了个酒嗝，又发出一声感叹。

　　下了山坡后，没走两步，林落还是觉得腿软。他想停下来歇歇。

　　周今余看出异样，先是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了林落的头上。

　　“周今余，你…”

　　“背你还是抱你，选一个。”

　　“啊，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我就是想缓一会。”林落往后退一步。

　　“你是想教导主任闻着味过来然后看着步子歪歪斜斜的人说自己没事，只是腿麻？”

　　“我……”

　　“我看到主任往这边走了，现在上来还来得及。“

　　林落被外套包着，看不见外面，自然以为周今余说的是真的，瞬间慌张起来。

　　“那那麻烦你了。”第一次做违纪的事情，让林墨不免有些心慌。

　　周今余低下身子去，轻松地背起林落。

　　他慢悠悠地往宿舍楼走去，还不忘提醒道：“衣服盖好，别拿下来。“

　　“嗯，老师走了吗？“

　　“往那边走了，但估计很快又过来了。”

　　“别担心，现在没什么人。”

　　周今余又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人的话我还是自己走吧。”

　　周今余外套上的气息太明显，林落像要透不过气来。

　　再加上他就趴在周今余背上，周今余的呼吸声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他更紧张了。

　　“我是说没什么学生，但是老师的电筒一直在附近晃。”

　　林落不说话了，他只想快点到宿舍。

　　早知道不喝酒了，难喝就算了，胃还很难受。

　　“很难受吗？实在不行去医务室配点药。”周今余感觉得到背上的人的呼吸变得沉重。

　　“不用了，去医务室喝酒的事不就被发现了。”林落不想连累他们。

　　“嗯。”

　　周今余加快了步伐。

　　终于到了宿舍，两人慢吞吞洗漱完，奥斯卡他们还没回来。

　　林落有点撑不住，先上床进了被窝。

　　周今余看着林落潮红的小脸，不太放心。

　　他关好门，下了楼，又去了一趟小卖部。

　　等到回寝的时候，林落正皱着眉头，看来是胃难受的很。

　　“林落，你有胃药吗？”周今余小声问。

　　“没有了，我好久没有胃疼，药在家里。”

　　“那你先坐起来喝点牛奶解解酒。”

　　周今余把刚买的牛奶递上去。

　　林落支起身子接过牛奶，又看见周今余提着热水壶出门了。

　　他好像在为自己忙活？

　　又给他添麻烦了。

　　过了一会，周今余拿了一块小毛巾上来。

　　他麻利的上了床，和林落对坐着。

　　“把衣服掀开一点。”

　　“啊？”林落手里的牛奶差点掉落。

　　他没力气地回应。

　　“周今余，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朋友之间算什么，这不是麻烦，奥斯卡受摔骨折后，我还给奥斯卡洗过脸呢。”周今余摸摸鼻子，不敢对视。

　　林落好像被“朋友”这个字眼触动到了，他眼睛开始微微发红。

　　周今余以为他更难受了，说什么也要给他热敷胃。

　　没能拗过周今余……

　　两人隔着栏杆坐着，周今余轻轻地把热毛巾贴在林落的胃上。

　　“以后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喝酒了。”

　　林落想换个话题……

　　“周今余，毛巾冷的好快。”

　　说出来却像是在撒娇……

　　周今余顿了顿，把毛巾拿出来。

　　是有点冷了。

　　他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又搓了搓自己的手。

　　等到两手变得温热的时候，伸手贴在了林落的胃上。

　　很多个夜里，周今余都会想起这个画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林落面前就会变得温柔，说话都轻声了起来，但他也隐约意识到某些东西在自己心里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