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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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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中。
校门口并排站着三位老师,他们身上挂着工作牌,正等着早读铃打响前还没进校门的倒霉蛋。
这是十七中独一份的风景线,不同班级的班主任随机组合、不定时放送,一来来三个,意在给广大学子幼小的心灵一点兴奋剂,把早起的怨气散一散。
奈何这操作实在太骚,十七中众学生吐槽了好久,坦言道还没遁入空门就快立地成佛了。
离早读时间还有十分钟,学生这个点都来得差不多了,值班老师也就聊起天。
一个拿着保温杯的老师打着趣儿:“老李,听说你们班那刺儿头的成绩又破记录了,哈哈哈哈。”
“刺头?”站在中间的那位老师显然没赶上办公室八卦的进度。
“对啊,叫晟阳是吧?李老师也是不容易,年级倒一倒二全收走了。”这老师喝了口热水,全然不顾自己说话有边没边。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哼”了声,他身上穿的驼色外套洗得褪了色,“能有什么办法,在学校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我倒是想把他送走,可——”
“李老师早上好!”晟阳突然大喊一声从那位李老师旁边探出脑袋。
三人被吓了一跳,那位李老师面露尴尬,“每次都踩点,赶紧回班!”
“是!”
晟阳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跑去,中途还不忘记回头看一眼李老师黑成锅底的脸。
这位李老师本名李昌,是七班班主任,对晟阳这位插班生意见不小。
晟阳是上学期转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偏挑了个快要期末的奇葩时间来。
当时他顶着一头让人惊掉下巴的白毛,进了班也不拿正眼看人,一副要引爆地球的不爽都要溢出来了。
那架势不像是要来上学的,倒像是来干架的,给七班众人看得一个个行了整整三分钟注目礼。
于是第一天他就被李昌当着全班的面给了个下马威,严肃地说了发色的事,从个人素质谈到国家发展,给包括但不限于晟阳的众人说得昏昏欲睡。
李昌本以为晟阳是个烫手山芋,意外的是晟阳听完后支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这插班生的操作让人直接惊掉下巴,竟然直接剃了个寸头进班,可谓十分嚣张。
但李昌对此毫无所觉,还觉得孺子可教,以为晟阳至少是个听话的学生。
碰巧那两天碰上半月考,老师加班加点把成绩赶出来后李昌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插班生的实力——
其它的就算了,这0分的英语是怎么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
晟阳倒数第一的“好”成绩凭实力刷新了他们七班的名次,从名列前茅直降倒数,把李昌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三天,李昌血压一会升一会降,刺激得堪比过山车,心里细细问候了把晟阳插他班里的那位领导祖宗十八代。
找晟阳家长谈话也一直叫不过来人,被放过好几次鸽子后李昌就几近放弃晟阳了,把目光投向其他四十几个倒霉蛋。
自此之后,人尽皆知七班班主任每逢下课就要去班级里巡视。要是有人不在座位上,就会喜提一份死亡凝视,直面李昌的目光穿过啤酒瓶底一样厚的镜片化为实质砸自己脸上。
不过晟阳成绩一言难尽人缘却出奇的好,半个月不到就打进班级内部,这才免了一波众怒。
高二七班教室在二楼,晟阳依旧踩点进门。
他把包扔在最后一排靠着门的课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椅腿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后离开地面带着他前后晃悠。
班里的人都到齐了,只有他前桌还空着。这其实很正常,江闲常常上午旷个两三节课不来,很有一种仗着成绩好为所欲为的意思。
但是这次应该和往常不一样,伤成那样肯定是来不了。
班里发出起起伏伏的背书声,还有人火急火燎地与最后几口早点拉扯。
“哥,你是真的牛。”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一屁股坐到晟阳前面的空位上,“铁锅脸都黑成那样了。”
由于这位李老师经常黑脸,严肃且固执,就被班里的学生亲切地称为“铁锅”。
“正常发挥而已。”晟阳向左边瞥了眼,问:“吴来呢?”
“他打篮球太猛,手骨折了,你不知道?对了,你也好几天没来学校。”
那男生长叹一口气,边摇头边说:“太爽了吧,家里就没人管你?我要这样爸妈能把我吊起来打……”
对面叫林阳的人是个超级话痨,叭叭地说个没停,晟阳却没听进去多少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平时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非要往歪路上走!”
“歪路,和别人走一样的路就算正路吗?”
“你这个年纪能懂什么?现在成绩才是最主要的!乐队那边你不要再去了,听见没?”
……
“阳哥?晟阳!!!”
晟阳顿时回神,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吼得耳朵生疼,“叫魂呢?”
“喊你好几声了。”林阳收回撑在桌子上的手。
这时,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过来,将一叠试卷放在两人面前。“作业。”
“操!什么时候的事!”林阳这位万年倒二大惊失色。
戴眼镜的男生面无表情:“你脑子忘在纸片人被窝之前的事。”
“你妈——”
话说一半林阳突然转了个调,嬉皮笑脸道“好啊!”
“爸爸!”他拉着那男生的胳膊,“我想要三张卷子参考一下。”
林阳抄作业很有一套,都是拿着好几份挑着抄,身在文科班却完美避免了重合率过高而被叫去办公室喝茶的风险。
面前那男生似是习惯了,无语地抽出三张卷子拍在林阳面前。
“大恩不言谢!以后你宋朝南就是我亲爸!”林阳如获至宝,把卷子贴在自己怀里。
宋朝南卷起卷子拍在林阳的脑门上,“我没你这分数扎进地心里的儿子。”
见林阳在那奋笔疾书,宋朝南瞥了眼另一位交作业困难户:“你前桌呢,又迟到了?”
“我怎么知道?”晟阳脑子里闪过那张十分找抽的脸,手里转着的笔忽悠一下飞出去,还偏偏落在江闲的桌子上。
这笔他是不想要了。
他这反应有点神经过敏,宋朝南一脸莫名其妙地把那只飞出去的笔递给晟阳:“那你抄不抄?”
晟阳慢慢悠悠道:“抄屁,傻逼才抄这破纸。”
正抄作业的林阳:“……”
“说我自己呢,和你没关系。”晟阳弯下眉眼,十分随便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随后晃着椅子看窗外,“记名字就行。”
“奥。”
晟阳一向连抄都懒得抄,宋朝南只是按部就班随口一提,晟阳的名字他已经提前写好了一沓便利贴,差不多是一学期的量。
等抄作业的和收作业的两位都走了,晟阳又瞥见前面空着的座位。
他刚转来七班的时候对这位姓江的印象其实很深。
说江闲爱学习爱到发狂吧,这人每天都逃课,说他不爱学习吧,这位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霸从题册上抬起头过。
之后他又留意过江闲的成绩,怀疑这哥们儿应该是被校领导威胁进十七中的。十七中的生源是被另几所知名高中吊打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凭着那屎一般的分儿转进来。
而江闲中考是市状元,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个大亏进了这所学校。
可经历昨晚的事后他反而莫名觉得一切都合理起来——奇葩干奇葩事那就不奇葩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和那位姓江的安然度过这三年。
不打起来就是胜利。
上午最后两节是数学课,七班是文科班,数学成绩十分凄惨,但在文科班里还是排得上号的。
快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兼年级部主任童遥走到第一排困得前摇后晃的男生面前,拍了拍他的桌子道:“醒醒,头都给我晃晕了。”
这位老师头发花白,但一米九的身高让他显得格外硬朗,据说年轻的时候办公桌上总有很多来历不明的情书。
再加之其一年四季的西装和冷拽的风格,班上人都称他为童总。
他虽然是年级主任,但十分平易近人,怼人应该是他每日最大的乐趣之一。
喜提童总精准打击的男生猛然惊醒,吓得浑身一抖,尴尬得满脸通红。
醒着的人哄堂大笑,犯困的人被吓醒后一脸茫然。
“我上课是催眠曲?一个个脑子应该没跟上四肢进化的速度,数学考那点分还好意思睡觉。”童遥双手往兜里一插:“我看秋游还是取消了,不如给你们补补课。”
“什么!有秋游!”
底下的人选择性失聪,听到“秋游”两个字就炸了,四十多张嘴同时发力。
童遥见他们跟小鸡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敲了两下桌子:“自动过滤掉不想听的字是吧,没用!”
闻言一个男生扯着粗犷的嗓音道:“别啊童总,我们一定好好学数学。”
说完底下跟着起哄地喊着:“童总——”
童总指着一群人控诉:“你们哪次不是这样说,结果呢?回回大题目第二问一个步骤都憋不出来!”
底下人脸不红心不跳地龇着大牙笑,大着胆子问:“什么时候啊?透露一下呗。”
“这周五。”童总竖起手指头朝下面这群人点了几下,“别和其他班说啊,给其他老师留点享受学生喝彩的机会,一天天尽被你们这成绩气得血压忽高忽低的。”
“周五!”一群人的喜悦溢于言表。
这不就是意味着出去浪一遭直接放假回家!
童遥见他们头点得像拨浪鼓,无奈地摇头,“就你们会卖乖,平时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
这个年纪的人真是开心也容易,难过也容易,一肚子情感总是丝毫不吝啬拿出来。
童遥看了眼时间,剩三分钟下课。见底下这群人的心飞到火星转八百个来回了,他大手一挥道:“下课吧。”
见这帮学生还愣着,他乐道:“赶紧抢饭去啊!”
“谢谢童总——”
所有人飞奔而出,这三分钟虽然不多,但在教学楼到食堂的赛道上就是有了赢在起跑线上的资本。
不出一分钟,教室便安静得针落有声。
晟阳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今早被他妈硬塞到车上送来学校,此时千军万马奔驰而过他自雷打不动得趴在桌子上补觉。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他梦见了江闲。
梦里江闲满脸都是血,眼神冰冷地看着地面。
晟阳还没来得及出声问这人在干什么江闲就猛然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还有大股大股的血流出来。
要命的是这场景还他妈反反复复来了好几遍,到最后他都快麻木了,差点指着那超自然生物骂娘!
走廊传来细碎的低语声,阳光洒在课桌一角。
晟阳猛然惊醒,眼前还是空空如也的座位。他把额前的碎发向后撸去,随手拿起桌边的无糖乌龙茶猛灌一口,苦味直冲上头后脑子才清醒不少。
“草……”
人没来还能远程给他找不痛快。